“能不能提高南部和西部富饒地區的賦稅?”不知哪位大臣突然如此提議道。
以右相樸伊爲首的大臣們立刻主張支持這個提議,而以左相爲首的官員則堅決反對。
僖王君熙輕皺眉頭,未置一辭;康王司康面色平靜,嘴角輕揚,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靖王傾雲則凝神細聽衆臣的意見,似乎正在考慮其言的可行性;瑞王瑞風對朝議的話題自始至終都不是很感興趣,倒是饒有興味地研究着衆人的表情。
討論持續了近半個時辰,在沒有其他辦法可想的情況下,主題漸漸從要不要提高稅收變成了提高那些稅種的稅收。最有利益的是鹽鐵稅和糧油稅等與民生密切相關的稅種,但這些必然會給百姓帶來不小的負擔,引起民怨。至於其他,基本上沒有可能在一兩個月之內籌足近四百萬兩。
結果,整整一個上午也沒能確定賑災的具體方案。齊王只好將問題再次延後討論。
傾雲回到靖王府,廚子們立刻端上精美的膳食和佳釀,供主子享用。
傾雲不停地喝着酒,桌上的美味卻是一筷子也沒動過。
“你不吃的話,不介意給我吃吧?”流零不知道從哪裡閃了出來,靠在桌邊眼巴巴地看着齊傾雲。
“隨便。”他現在沒有心情說話。
流零也不客氣地拿過齊傾雲的碗筷,喜滋滋地吃起來。
整個大廳安靜而沉悶,只聽得見流零幸福的咀嚼聲。
“你是不是跟着我進了宮?”傾雲突然問道。
“是啊。”
“聽了朝議?”
“恩。”
“有什麼感想?”
流零吞下一塊肉,緩緩回道:“基本上沒有。”
傾雲斂下眉,不知道是失望還是覺得這個回答纔是理所當然。
流零瞥了瞥他,不經意道:“做王爺真是幸福啊!”
傾雲聞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每天都能吃到這麼美味的食物,還有這麼多菜色可供挑選,酒也是陳年佳釀,你說你幸不幸福?”
傾雲皺起眉頭,沒有回話。也許對他來說,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你知道嗎?你每一餐的花費就足夠一般人家生活半年,而且菜的盤數和分量一個人根本吃不完,即使再美味,最終還是要浪費。你尚且如此,相信那些生活在高層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這種奢侈的風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講的就是這種現象。”
傾雲略有所悟,目光炯炯地直盯着流零,等待他的下文。
“若你們每一餐少吃一份菜,一人每天起碼就能省出三十兩,十個人就是三百兩,一百人就是三千兩。其實齊國並不窮,只是財富都集中在了少數權貴的手中。增稅對他們來說無關痛癢,但對一般百姓來說,增加一點都是負擔。靠加大他們的負擔來籌集銀兩,那是最不可行的。況且……”
“況且什麼?”
“有這麼一個故事:一個農夫去縣府告荒。
縣官問:今年麥子收成多少?
農夫回答:只有三分收成。(指正常年的十分之三,下同)
縣官又問:棉花收成多少?
農夫答:只有二分收成。
縣官問:那稻子收成多少?
農夫答:也只有二分收成。
縣官大怒,厲聲呵斥道:這不就是七分收成了,竟還敢慌稱饑荒,該當何罪?
農夫‘撲通’跪地,痛哭流涕道:小人活了一百幾十歲,確實沒遇到過這麼大的災荒啊,請老爺明察。
縣官聽他說活了一百幾十歲,感到非常奇怪,便問:你怎麼有一百多歲,看你的樣子也就七十。
農夫算道:我家一共三口人,我今年七十多,大兒子四十多,二兒子三十多,合起來一共就是一百多歲吧。
這只是一個故事,卻反映了很多問題。當皇帝將增稅的命令下達給各個城郡之後,真正實實在在執行這個命令的官員恐怕很少。他們或爲突顯政績或爲了自己的貪慾,會不遺餘力地盤剝百姓,也不管實際情況有多差。皇帝說一分,他們就說兩分;皇帝說兩分,他們就說四分,賦稅就這樣成倍地增加,最終超出百姓的負荷能力。如此一來,百姓們能忍受這些沉重的負擔而不心生怨恨嗎?
故事裡的農夫巧妙地反擊了縣官的刁難,但現實中的百姓是根本沒有能力和官府斗的,除非他們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要靠這個來籌集銀兩,我想不必等東部災區的問題解決,西部和南部就已經開始動亂了。加賦稅,是決不可行的。”
“那你可有沒有什麼良策?”
流零喝了口茶,繼續道:“你們只想到用強制手段來達到目的,怎麼就不想辦法讓別人主動自願得送上錢銀呢?”
“怎麼做?”
“募捐。”
“募捐?”
“是的。只要皇帝下個榜文,將東部地區的災情告訴給百姓——如果他們不識字,還可以請專人宣讀。然後要設幾個獎勵,專門獎勵募捐錢數最多的人。這是提高名聲的好方法,相信很多官員和商家都會積極參與。而百姓良善,應該也會在能力範圍之內出一份力。要注意的是,在募捐開始時,最好有你們這些王爺帶頭捐款。齊國三十三個州郡,難道合二十五個城市的力量,還救不了八個地區的百姓?”
傾雲眼睛一亮,豁然開朗。他長身而起,對流零說道:“我現在就去找大哥商量,如若成功,流零你就是齊國幾十萬百姓的大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