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般誠然已經是囊中之物的雀躍。
如在深夜敲響大門,睜着殷切的邪惡之眼,嚷着不給糖果就搗亂的小鬼,如果這時候不迴應她的要求,說不定會被拉入萬丈恐慌中。
霆霓無可奈何從飛掠的劍影中把注意力拉回來。
“你就不能稍微安靜一會?”她到底要那些囮鳥之居幹什麼?剛到魔界的時候也跑去摘什麼花了,該不會又是委託?異界的委託怎麼無處不在?
反正他就是不爽被打斷觀看賽事,而且只要她表現稍微積極,事情就有蹊蹺。
“可以是可以。不過,小嬰兒肚子一餓就會哭鬧,它的哭聲是很惱人的。我也是爲你們好。”
怎麼突然扯到小嬰兒去了?
雷光也太配合這人類小孩的胡鬧,這本來就是火之國的財產,只要在能力內的,他無必要讓她摻一腿。
哼,這霆霓就有所不知了。
她眼珠往上一溜。
“幼苗是需要很精心的護理的,我想盡快交給專人照料會比較好。”她言不由衷,喃喃念道,“雖然三位大臣居心不良,但先見之明還是有的,應該說是直覺很敏銳,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先清理場地是最保險的,畢竟要趁還沒釀成血案之前。三個月的期限太長了,三個小時後會發生什麼都是個迷,你們說呢?打擾你們的興致真的很抱歉,這的確是一場精彩的比試,在人界也是絕對看不到了,雖然我對武器運用不是很擅長,A君揮劍的英姿也很讓人動容,啊,曙雀快不行了……”
顧左右而言他的嚷嚷,衆人的目光條件反射地移向場上的比試。
場上,A君再次使出如幻影般快攻,一度把曙雀逼入絕境。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種單純的比劍竟有一番別樣的華麗,在沒有魔法輔助,零魔力下的攻擊,他們也躍躍欲試。
是劍影跳躍過快造成的錯覺嗎?他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些風中搖曳着的幼苗周圍似乎縈繞着黑色的暈圈。
她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什麼?
“你剛剛說什麼?”霆霓的面具發出怒火中燒的吱吱聲。
“交給專人照顧?”
“在那之後。”
“比賽很精彩。”
“在那之前。”
“三位大臣是老薑。”
“在那之前,不,在那之後。”霆霓一下瘋掉了。
“囮鳥之居肚子快餓了。”她指指場上的幼苗們。
時雨一把拎起她。
“你根本是故意的。什麼叫釀成血案之前,爲何有血案?”
雷光低垂着眼簾,不語。
呵呵,總有知情人的,不是嗎?
三個月,不知道那位賽場清理人是怎麼算出來的,先不論是否大臣拖延時間的手段。囮鳥之居在自然環境裡萌芽生長是極其緩慢的,琤瑜姐的魔法讓花苞一夜盛開,姑且算是意外,或是生物間一種無差別的求生本能。
雖然是植物,卻以魔族的魔力爲食,如果生於自然取於自然,它會更懂得尊重和順從大自然。但若是蓄意的,人爲的,因爲吸收了鑄造者的意念,是否會長得妄自尊大一些呢?
“你想說是我造成的?”時雨捂嘴,一臉受到打擊的挫敗。
那樣說無非是想把責任轉嫁到別人身上,偏偏不能反駁她什麼,霆霓忍住心中的不滿,追問,“說直白一點,那到底是什麼?”
“這怎麼說呢?”她靈靈大眼閃爍一下,把時雨的手拍開,撫平衣襟,才慢條斯理地解釋,“簡單的說它和伏爾坎的囮鳥之居出生有點不同,它是由魔法喚醒的植株。”
時雨都快聽不下去了,他不知道別人是怎麼過度的,囮鳥之居一直是他的陰影,當他聽說它生於海市蜃樓的時候,這樣的傳說更加深他的恐懼而已,所以當天帚給他營造那樣的幻境時,他毫不猶豫舉劍,與其說是破除天帚的幻術,不如說是擺脫陰影。
“由魔法喚醒的區別那麼大?”
它就像人界科幻片裡,從實驗室走出來的失敗作品。不過,這在異世界並不是單單的傳說,海市辰樓是真的存在,它指的是異族的魔法。
“這些被魔法喚醒的囮鳥之居,和自然長成的不一樣,它們更加危險,可能還有點兇猛。”她小心翼翼,把事實更貼近事實說出來,又不能說得太用力。
他們也不是傻子,不用說,肯定不是一般的兇猛、危險。
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不要說聽她胡說八道,連精彩比劍的興致都喪失了。
“第二場,雷國勝——”
格鬥場上,曙雀用劍抵着A君的喉頸部,眼看就要作勢刺進去。
才閃了一下神,看漏了一眼,一直處於劣勢的曙雀來了個逆轉,然後就贏了。
裁判的宣判,把他們喚回現實。
霆霓擡頭,一下迎上三雙熱切期待的眼睛,肩膀變得沉重。他餘光瞥向格鬥場,植株和之前一樣,完全沒有變化,比賽結果有效。
那是裁判宣佈完的後一秒,賽果出來的兩秒後,左邊一株幼苗伸出根莖緊緊勒住旁邊兩株幼苗。
全場驚呼。
她偷偷瞄了一下突然鴉雀無聲的魔族,不敢作聲悄悄退到角落,留下一點空間給他們遐想。
曙雀帶着“重傷”勝利迴歸,回到場下,差點被凝重的氣氛嚇回格鬥場,再回頭纔看見發生在背後的奇景。
“我就不問奪得勝利到底對你現在的處境有什麼好處……”
“不是說過嗎?”他呵呵地笑了起來,“沒辦法,時不與我,運氣總是不好,在關鍵時刻總是忍不住給對方致命一擊。”
雲翳遞上水,舉着杯子卻遲遲沒有放手,玥順着雲翳的方向看去,也呆住了。
——這是誰?
看着逐漸清晰的年輕臉容,她的臉寫滿問號,哪裡來的……說小夥子都大了,看上去比她還小的孩子,十三、四歲的容貌。
“喂,搞錯了!是A君勝出,雷國二敗,這個不是曙雀,曙雀不見了,曙雀去哪裡了?”她看着幼苗,嚥了下口水,“他被囮鳥之居吃了?”
“別胡說,我是。”這個小孩瞎嚷嚷什麼!明明知道他是。
“你才胡說,曙雀明明是個、老頭!”應該是滿臉皺紋,就如他千絲萬樓的長髮和鬍子那麼多。怎麼可能頭髮鬍鬚掉了,皺紋也跟着掉的。
都說她有一雙奇異的眼睛。
“別吵了,讓我休息一下。”曙雀轉身坐下,不使用魔力的比劍,那比想象的困難多了,他都一把年紀了,還要遭罪。
“你爲何隱瞞自己的真實容貌,是有什麼陰謀嗎?”她歪着腦袋,對那張過於清秀的臉,只有滿腹不解。
“你以爲所有人都像你。”霆霓忍不住揶揄。
“哼,如果早知道你是年輕小夥子,我就不對你特別優待了。長久以來的欺騙令我對你產生不信任。”她指着曙雀突然宣佈。
這是魔界都知道的事情!
霆霓把她的腦袋擰過來。
“不要在無聊的事情上糾纏。到底要怎麼做?第三場,你要上嗎?”
“開什麼玩笑!那些幼苗到底有多危險,我沒三頭六臂應酬他們。”
所以,第三場,敵人有兩個。
“抱歉!”時雨低下頭,竟然要霆霓殿下替他擦屁股,真的太丟臉了。
“沒什麼,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比起單打獨鬥,這樣的挑戰有意思多了。她安排了你和霖在場外,事情未必是我能控制的,以防萬一,不要鬆懈!”
“是!那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儘管吩咐,不用客氣。”瞬間振作起來的時雨豁出一切,說是性情大變也不爲過。
時雨在虛心請教人類小孩,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第二場結束的同時,一直沒有露面的參賽者,那位不知名的皇族出現在囚犯B身側,引起了不少的轟動,因而衆人沒有注意到雷國這邊一度凝固的氣氛。
銀索終於按耐不住欲踏出去,雷光卻來到他跟前。
“你負責盯着他們!”他們,不用說就是三位大臣,這是人類小孩的意思,雖然他覺得沒必要。
三位大臣冷哼,不是說他們對那個讓雷光沉默,或是讓時雨失去理智的理由不好奇,既然雷光要一力承擔,他們倒要看看,他本來就有責任也必須有那個能力處理。
“第三場——”
隨着裁判的一聲令下,還有午後的烈日,迎來了地面輻射最強的時段,加上熱情澎湃的觀衆,整個格鬥場就像烘爐一樣。
囚犯B徐步離開坐席,邊掃向雷國代表團,邊走進格鬥場。
裁判看向遲遲還沒有動靜的雷國選手,頓被霆霓一衆沉重的神色嚇得心臟驟停,暈了過去,由後補的裁判頂上。
霆霓極不情願站起。
“第三場,囚犯B:霆霓。”裁判趕緊宣佈。
怎麼回事?霆霓殿下對誰不是走過場而已,他們爲何一臉準備血洗格鬥場的氣概?
唉——贏完這場,就把預算用完了,這壓力一下子落在她肩上。
慎重地打扮一番,整理好衣衫才坐下,揹包裡的白骨不知何時搭上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