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消息
當麥神棍在西門山下“度化”天啓神教教衆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消息傳至馬色城中。
“什麼？特爾吉使團遭遇截殺，全部喪命？這是哪兒來的消息？”斯蒂芬震驚地問道。
“是我派去盯梢的人剛剛回報的。”威爾遜面沉似水，低聲答道。
“是誰下的手？”斯蒂芬急忙追問道。
“這個嘛，尚未可知。我的人因爲，因爲擔心暴露，所以始終與加西亞一行保持着一段距離。襲擊應該發生得很快，他們並沒有看到過程。”威爾遜有些囁喏地答道。
“保持一段距離？就是再迅速的襲殺，想要解決百十來號人，也不是眨眼工夫就能做到的！你手下這些人就是這樣盯梢的？”斯蒂芬心緒煩亂地責怪道。
威爾遜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強自壓下怒火，又帶着些無奈，實話實說道：“他們在途中所乘的馬匹出了問題，所以耽擱了正事。現在想來，這很有可能是發動襲擊的人做的手腳。”
“哼……”斯蒂芬正要繼續追究威爾遜手下犯的錯誤，卻被迪爾波拉打斷。
“那他們如何確定使團無一倖免的呢？”女人插口問道，還向滿臉怒容的總長大人使了個眼色。
她的語氣依然平靜如常，保持着一貫的從容做派，所問的話卻總是能切中要害。
威爾遜雖然對這個女人不太感冒，甚至也有諸多懷疑，但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頭腦有超常之處，最起碼比遇事就知道找責任的斯蒂芬強多了。
他點點頭，解釋道：“發動襲擊的人把事做得很絕。他們不單殺人，還將屍體及物品盡皆焚燬。我的人是靠殘骸才確定遇害人數的，與特爾吉使團離開馬色時的人數相符，故而有此判斷。”
“啊！？對方到底與加西亞有多大的冤仇，不單殺人，還要毀屍滅跡！這，這也太過分了！”斯蒂芬聞言，吸口冷氣感嘆道。
他到底還是習慣了坐着辦公的政客，要說出謀劃策，辯論演說那自然不在話下。可真要是遇到這種打打殺殺的事情擺在眼前，不免心中慌亂。
“對方明顯是想遮掩什麼。”威爾遜冷聲說道，他將斯蒂芬的表現看在眼中，心裡不由得一陣鄙視。
“無非就是想抹掉殺人的痕跡，以免被人由此找到兇手。另外，可能就是要掩蓋殺人的動機吧！”女人緩緩說道。
“殺人動機？此話怎講？”斯蒂芬現在對迪爾波拉的話越來越重視，因爲女人的推測總是離真相不遠。
“就像總長大人所說，能對特爾吉使團下此毒手的，一定是與他們有深仇大恨！在蘇麗爾，我真想不出，除去那個察罕公主西萊爾之外，還有誰能對加西亞如此恨之入骨！”迪爾波拉不慌不忙地答道。
“你認爲是摩羯瞳那夥人下的手？嗯！這個可能性很大！他們也有這樣的實力！”威爾遜點頭說道。
與此同時，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迪爾波拉的表情變化。
“這就是他們的殺人動機麼？那爲何又要把屍體和財物都燒掉？”斯蒂芬疑惑地問道。
他此時已經冷靜下來，腦筋也開始正常運轉。
“您又問到點子上啦！我的大人！”迪爾波拉對威爾遜的眼神權做不見，向帥老頭微微一笑，才繼續說道：“他們除去復仇之外，一定還在找什麼東西。不管他們找到沒有，放把火將剩下的所有東西都燒掉，便是最好的遮掩。”
“對呀！恐怕事實就是如此。他們要找的東西，莫非就是甘米爾用來控制摩羯瞳的那件寶貝？我們之前也分析過，那東西很有可能落在了加西亞手上！”斯蒂芬在女人的啓發下，靈智大開，語氣肯定地說道。
“殺人越貨，毀屍滅跡！沒想到這夥人下手，竟然如此狠辣！”威爾遜嘆道。
能讓血刺頭子說出這番話，可見此事也令他深感震撼。
“看來那件寶貝確實在加西亞手上，摩羯瞳作爲受害者，能感受到那東西的存在也是常情！不過，要是如此推斷的話，那內森也應落在了加西亞手上啊！他不會也……”斯蒂芬擔心地說道。
迪爾波拉未置可否，她眼神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威爾遜自顧自地搖搖頭，明顯是不太同意斯蒂芬的話。
在他心裡，一直不太相信挾持內森，搶走寶貝的事情會與加西亞有關。
以他對那位特爾吉使團領隊的瞭解，此人搞些陰謀詭計還行，膽氣卻不太足。這樣的人，怎麼敢對麥肯使團下手呢？更何況，他有那樣的實力嗎？
威爾遜之所以沒有把這些懷疑亮出來，就是想看看事態的發展。
他明顯地感覺到，迪爾波拉一直在有意無意地通過各種手段，想將特爾吉人排除在未來蘇麗爾的核心利益之外。
那會不會是代表耶茲利爾的這個女人操縱了一切，又故意嫁禍給加西亞呢？
對於盟友間的勾心鬥角，威爾遜早就司空見慣，只要不影響到麥肯的核心利益，他還恨不得那些鼠目寸光的傢伙們自己掐得更厲害一些呢！
只是，內鬥也要有個分寸，如果發展到要將對手斬盡殺絕的地步，那麼作爲老大的麥肯，就不能再聽之任之啦！
正在三人想東想西的時候，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大人，外勤組有消息傳來。”
威爾遜在門外與送來消息的人小聲嘀咕了幾句，便拿着一封信函回到屋內。
他展開信函看了幾眼，便遞給斯蒂芬，自己則一言不發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哦？！這上面說，以馬色爲中心，東南西三個方面都出現了疑似內森留下的信息。這又是怎麼回事？”斯蒂芬將信函看了幾遍，才又交到迪爾波拉手中說道。
女人也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之後便再次陷入思索之中。
“我手下有懂得筆跡模仿的人，據剛纔傳信的人說，這些信函的字跡都與內森的頗爲相似，明顯也是高手所爲。只是，可能是因爲事出倉促，這些筆跡細看之下，還是有些破綻，絕不是內森本人書寫。”威爾遜望着窗外沉聲說道。
“那些挾持了內森的人這樣做，一定是想擾亂我們的視線，偷偷把人帶走。莫非，他們真正要做的，就是逃往北方，才故意搞出個故佈疑陣的把戲？”斯蒂芬想了想說道。
這個判斷如果能被二雷兄弟聽到，一定大感榮幸。因爲麥肯國務總長的思維水平，竟然與他倆在伯仲之間。
威爾遜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的不屑一閃即逝，只聽他悠悠地說道：“好個故佈疑陣！可是，總長大人，您不覺得這個花招耍得也太簡單了麼？”
他略作停頓，接着說道：“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們在賭我們會看穿這個把戲，並如他們所期望的那樣，將注意力集中在北路。而他們真正要去的，卻是別的方向。”
斯蒂芬再傻也能聽出對方話語中的揶揄之意，可偏偏又無法反駁。因爲這種可能性確實存在。
他臉上一紅，氣哼哼地強撐道：“慣耍陰謀的人，當然多慮。可你怎知他們會有這些彎彎繞？”
威爾遜聞言，絲毫沒有惱怒，反而露出些許笑意。
以他的身份，完全可以把總長大人的含沙射影看成是對自己工作的褒獎。
片刻之後，威爾遜斂起笑容，眉頭微皺，盯着迪爾波拉問道：“我只是沒有搞明白。按咱們剛纔的分析，如果那件寶貝確在加西亞手中，內森便也該在他控制之下呀！那麼，散播這些假消息的人，難道也是加西亞乾的？他又爲何會這樣做？難道他此去的目的地，並不是特爾吉？”
這下輪到迪爾波拉作難了，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是好呢？
作爲光系注師，她的感知格外敏銳，又怎麼可能察覺不到威爾遜投向自己目光中的懷疑呢？
女人神情淡然，腦中卻在飛轉。她必須儘快找出一套完美的說辭才行。
“我只能確定，這些散佈假消息的人，一定就是挾持內森先生的人。否則，他們僞造信函的筆跡，又從何而來呢？”迪爾波拉輕聲說道。
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擡頭，眼神溫和卻分毫不讓地開始與威爾遜對視。
“剛纔關於故佈疑陣的話題，你和總長大人都說了一種可能性。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設計這個謀劃的人，也預估到了您的反應，而他真想要去的地方，還是北方。”女人緩緩說道。
威爾遜聞言，醜臉也不禁泛紅。
他沒想到，現世報應來得如此之快，貶低斯蒂芬的話音剛落，便又飛回到自己頭上來了。
威爾遜面色一緊，直截了當地對女人說道：“你就不覺得奇怪麼？你之前說劫走內森搶奪寶物是加西亞所爲，可他如果有那樣的實力，又怎會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果然還是因爲這件事！”迪爾波拉暗道。
她搞清了威爾遜心中真正的疑惑，反倒踏實下來，微笑地答道：“威爾遜先生，請注意您的言辭。首先，我此前的一切推測，只是就事論事。我和加西亞先生雖有一些分歧，卻從沒將他認定爲抓人奪寶的幕後操控者。其次，明面上看，特爾吉使團此次確實實力大損，可並不意味着他們沒有暗地裡的合作者。”
斯蒂芬正在感念老相好爲自己找回了面子，此時聽女人話裡有話，忙知趣地捧道：“迪爾波拉女士，對加西亞的懷疑，源自‘蜂針’之說，並非您的無端猜測。這個嘛，我們都明白！可您剛說‘暗地裡的合作者’，又是什麼意思呢？還請明言吧！”
女人向老帥哥溫柔一笑，轉向威爾遜時，目光已經轉冷，只聽她用平淡的語氣徐徐說道：“我一直在想，對麥肯小隊發動襲擊的人，時間把握得非常恰當。他們一定是獲取了準確又及時的消息才能一擊而中。這提供消息的人，則一定對我們的計劃瞭如指掌。另外，此人不只是奪寶，還對內森先生下手，莫不是心懷報復之意麼？”
這番話令兩個男人都感震驚。
這不還是將矛頭指向加西亞嗎？
瞭解計劃的是他；趁沒人注意，向外傳遞消息的也可能是他；因爲受到排擠，心懷不滿，想要報復的更可能是他呀！
威爾遜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也無法否定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你覺得與加西亞暗中合作的人，到底是誰？”他沉聲問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女人腹誹着，已經想好了一個必然存在爭議的甩鍋對象。
“我不太確定。但是我想，‘沒有永遠的敵人’這個道理，大家都是懂得的吧！當感覺眼看到手的利益得不到的時候，他有沒有可能直接去和利益的原本所有者直接交涉，並達成協議呢？”迪爾波拉悠悠說道。
“利益的原本所有者，你，你是說蘇麗爾女王？這怎麼可能？這絕不可能！”威爾遜想了半天，才明白女人話中所指，不由得大聲否定道。
“真的不可能嗎？如果確定蘇麗爾未來的當權者無利可圖，那麼還不如找原來的當權者去談談條件。比如，將北方的土地，納入特爾吉的版圖。當然，我說的，也僅僅是一種可能。”女人緩緩說道。
她急於撇清自己與加西亞事件的關係，便將一個令人想想都發冷的陰謀論隨口拋將出來。至於真實情況如何，她心裡最是清楚不過。
斯蒂芬聽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望着女人，深感自己在頭腦方面也趕不上對方躍動的速度。
“這簡直就是開玩笑！按你所說，那摩羯瞳又爲何會將加西亞等人全部殺掉？窩裡反？可是爲什麼？”威爾遜的語氣激動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剛纔還有些讚賞的女人，實際上就是一個神經病。
迪爾波拉此時的心態卻發生了一些變化，她原本只是想編個理由以擺脫威爾遜的懷疑。
但是沒想到，按照自己的故事推理下去，其中的某些部分竟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女人眼中顯出茫然的神色，這是她在將腦力運轉到極速時纔會有的表現。
“爲什麼要殺掉加西亞？呵呵，不是還有句話嗎？‘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如果，加西亞的死，更符合當前的利益，又有什麼不能殺的呢？摩羯瞳大可把這件事推到哈桑、甚或是我們頭上。從而引起特爾吉對當前蘇麗爾掌權者或是盟友的敵對情緒，以緩解蘇麗爾北方駐軍的壓力。”迪爾波拉宛如夢囈般說道。
這番推測，不無道理，頓時令斯蒂芬與威爾遜陷入沉思之中。
女人則突然回過神來，對自己剛纔表露的“心聲”後悔不已。
她趕忙又扔出一個重磅的推測，希望能使兩個男人忽視自己剛纔話裡的那些“真情”。
“你們應該記得，當年蘇特大戰之後，爲防特爾吉伺機反撲，摩羯瞳便將軍隊的主力留在北方駐守。那些軍人，也是最忠於她的部屬。如果她想復位，這隻力量便是上上之選！”迪爾波拉又恢復了一貫的腔調，淡然說道。
她掃過兩個男人猶疑的目光，接着說道：“若我所料不錯，摩羯瞳等人下一步要去的，正是北方。而且，十有八九，內森先生已在他們掌握之中！”
迪爾波拉：不同的人，看待同一件事，差別竟然如此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