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關關就是鳥叫的聲音,叫得非常和諧動聽。『雎鳩是一種鳥,詩人他聽到這個鳥『關關的叫聲,很和諧很動聽的樣子,便順着聲音往下一看,原來是雎鳩。牠正呆呆地和自己的妻子散步在河之洲上。這詩,寫得很美,不是嗎?”
前天,趙韻含並沒有到我家去,她只是悠閒地在那附近繞了一圈,然後回家去了。
我懸着的心,好不容易纔放了下來,然後,將昨天平靜地度過去。
徐露和沈科,這兩個感情幼兒園沒有畢業的傢伙,依然在冷戰,沈科在有意無意地躲,徐露假裝絲毫不在意,看得我大感無趣。
週末放兩天。
我將所有的東西胡亂塞進課桌抽屜裡,然後揹着空蕩蕩的書包,舒服地往外走。
沒想到一出門,就看到趙韻含陰魂不散地背靠在校門口,衝我甜甜地笑着,還莫名其妙地說了以上的話。
我哼了一聲:“這詩的確很美,不過請注意,即使是詩人也很明白,如果說雎鳩關關,就沒有了詩的意境了。
“先聞其聲,後見其鳥,更會讓人產生神秘感。”
趙韻含沒有理會我話語裡的諷刺,只是仰起頭,望着萬里無雲的碧藍晴空,說道:“洲,水中可居人者,才能叫做洲,也就是水中突出來的土堆,或者在岸邊的大地,都可以稱之爲洲。
“據說這種雎鳩,很喜歡在河洲上行走,真的好想知道,雎鳩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鳥!”
我猜測不透她究竟想向我表達什麼,只好順着她的思路回答:“《毛傳》裡邊曾經提到過,雎鳩,王雎也,鳥摯而有別。古代《箋雲》裡說,摯之言至也。謂王雎之鳥,雌雄情意至然而有別。
“朱熹的《集傳》記載的雎鳩,是水鳥。形狀類似鳧,主要生活在江淮一帶。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遊而不相狎。所以,《毛傳》裡說牠一身摯而有別,到死亡也只有一個伴侶。”
我吸了口氣,“我看過一些研究,總結起來,雎鳩應該是一種水鳥,後人稱之爲魚鷹。這種鳥有一個特點,即生有定偶而不相亂,而且,這種鳥摯而有別。
“一般的動物情的時候,是亂來的,當着人的面,就可以開始**──做的事情了。所以古時候,常常罵狗什麼的叫做畜生。雎鳩這種鳥就不一樣,牠情的時候通常躲起來,人看不到牠,一般的動物也看不到牠。
“哼哼,現在的世道,許多人可能連雎鳩都不如了,情的時候,不但不會躲,還想讓人觀賞,多多益善,互相切磋。”
趙韻含“噗哧”一聲笑出聲音來,她捂住嘴,柔柔地說:“和你聊天果然很有趣。不過,雎鳩的定偶不相亂,好像指的是雄雎鳩纔對吧。
“雄雎鳩只要找到自己理想的伴侶結婚了,就再也不會跟其它雌雎鳩相互卿卿我我,甚至斷絕往來的可能性。”
“不光是雄的,雌的也是一樣。”我可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掌,補充道:“雌雎鳩找到自己的白馬王子以後,也不會再跟其它雄雎鳩保持曖昧的關係。”
“我總覺得雎鳩,是比鴛鴦還厲害的存在。”趙韻含滿臉的嚮往,嘆了口氣,“決定了,下輩子我就做一世的雎鳩,終其一生守候在自己最愛的人身旁,照顧他,呵護他,噓寒問暖。讓他感覺到,能娶到我這個妻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
“怎麼女孩子都喜歡這麼肉麻,而且完全不實際的空想。”我撇了撇嘴。
“是你不解風情,而且心硬如鐵,沒心沒肝,從來都是以自我爲中心,絕對不會考慮別人的想法罷了。”
她的臉上微微有一絲怒氣,不過一閃而過,讓人覺得看到的,似乎只是錯覺。
“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平靜溫柔地把這麼一番毒辣的話,說得那麼流暢,而且,還絲毫不會讓對方有生氣的衝動。妳果然不尋常!”
我苦笑起來,皺眉道:“我們兩人,還是敞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妳在這裡等我,到底有什麼事?不會真的只是想讓我解釋一下雎鳩這種生物吧。”
“猜對了,我根本就只有這個目的,是你想多了。好,目的達到,再見!”
趙韻含的笑容越甜美,但是,我卻絲毫沒有欣賞的心情。
她用滿灌的笑容砸到我的頭上,然後優雅地轉身,身下的白色衣裙流暢地微微揚起,帶着一絲馨香的風,撲進了鼻子裡。
唉,越來越搞不懂,這個女人究竟想幹什麼了!
不過,《關雎》這《詩經》裡的詩詞,一共分了三個部分,第一章是起興,第二章是求淑女之方,第三章是求到以後如何過夫妻生活,提倡夫妻要閒邪存誠。
難道,這個趙韻含患有多種青春期並症,開始思春了?惡寒……
小怡:
還記得嗎?過去,鬧鐘響的時候,妳常常有把它拍了再繼續睡的毛病,但是自從我在鬧鐘旁邊,放了三個老鼠夾之後,妳的毛病就徹底根除了。
剛剛看了妳的信,沒辦法形容,自己的心裡是什麼感受。
確實,妳沒有提過要分手,不過,妳的話裡,處處都透露出對我的厭倦。
每次和妳在一起,妳不是不耐煩地對我說“你完全可以不用這樣”,就是說“你其實可以選擇放棄”。
男人,不管臉皮有多厚,也還是有自尊的。妳說那些話的意思,就像一直都是我死活要賴在妳身旁一樣。
妳的信裡,不也是在要求我放棄嗎?
感情,也是需要活路的。妳對我的態度,給我的感覺,居然讓我找不到一線生機。
對,我承認我很膽小,我不敢再輕易地付出大量感情,我再也沒有多幾個兩年半可以痛苦了。
我常常說自己是好男人,不過是和妳開玩笑,緩和氣氛。
我的好,只不過是對特定的幾個人罷了。
不過對於這份感情,我確實在努力地經營,但不論我怎麼努力,妳都是那樣,抱怨、沉默、責備,還有不信任。
我累了,其實,只需要妳對這份感情努力一點,不需要太多,只需要向前微微走我可以察覺的一小步,我都不會放棄。
但是,妳卻一步都懶得走,讓我只能感覺到煩。
妳說,我不帶妳去見我朋友,那妳是不是應該換一個角度想想?說不定那些朋友,我自己也不相見,說不定,我只是想有多一些和妳單獨在一起的時間。
雖然,和妳在一起並不快樂,但我始終沒有放棄,去尋找可以讓兩人愉快相處的模式。不過,現在說這一切都晚了。
不錯,我也很自私,我對妳的付出也需要回報。我希望妳終有一天,可以認同我這個男友,可以挽着我的手,笑着對我說,妳很幸福。
最後才現,我們的性格註定了,妳不能給我我想要的,而我,也不能達到妳所想的。既然這樣,那就短痛好了。
雖然我很清楚,撐到妳工作穩定的時候,我們的生活也會逐漸回覆,我有許多辦法可以讓它好起來。
可是我對感情,畢竟可以算是六十歲的老頭一樣,要的是平淡和充實,而妳,需要的是新鮮感和刺激。終有一天,我們會在這個問題上碰撞,結果一樣會分手。
沒有懸念的感情,會讓人更累。
或許我需要的,是個更踏實的女人吧。妳不用謝我什麼,我爲妳做的一切,都是男友的義務,是心甘情願地付出。
看了妳的信,似乎感覺妳的字裡行間,透露出一絲輕鬆,也讓我確定了,分手似乎確實做對了。雖然和妳分手,算是一次衝動。
最後叫妳一次親愛的,最後給妳充一次話費,我以後都不會在妳身邊了,照顧好自己。最後,勸妳一句,性格真的要改。希望妳的下次戀情,會遇到一個妳真的能愛上的人。
再見,祝妳幸福。
徐舜鴻將分手信寫完,在郵箱前徘徊了很久,終於將信投了進去。那一秒鐘的動作,似乎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
他緩緩地爬上二樓,打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半個多月前,他和即將結婚的未婚妻吵架了,吵得很兇,兇到兩個人都需要時間靜靜地考慮,他們是不是還適合在一起生活。
於是,徐舜鴻搬了出來,在柳條鎮邊緣的偏僻地方租了一套房子。
雖然這個樓很舊,沒有什麼人氣。不過,對於心情低沉的自己,這樣的環境,反而是最適合的。
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住了將近半個月,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思考,他終於決定了分手。
重重地躺到牀上,徐舜鴻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呆滯地望着天花板。
明明是自己深思熟慮後的決定,爲什麼,自己的心還是很痛?
自己,真的割捨不下她嗎?但是爲什麼,理智卻偏偏告訴自己,分手纔是最好的結局呢?
他煩躁地坐起身來,呆呆地望向窗外。
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還沒有吃晚飯,肚子卻出奇地感覺不到一絲飢餓。隨手打開電視,卻找不到任何有興趣的節目。
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對了,書上說,失戀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好不要一個人待着。如果找不到豬朋狗友,最好玩一些刺激性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