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的氣氛顯得很壓抑,戰士們和李老漢在一起只相處了短短的一週。雖然這個老匪出身的老人還和以往一樣話不多,偶爾發個脾氣還會甩出幾句髒話,但大家也看得出來老人是真心想教給大家些本事的。尤其是種緯,對這一點的感覺尤其明確。
在短短一週的時間裡,李老漢用一些特殊到了聞所未聞的方式,在不斷刷新着種緯對戰爭、生存,以及人生的感悟。如果說別人從李老漢那裡學到的是一些技戰術,那麼種緯從李老漢那裡學到的卻是一種生存的理念,明顯比尋常的幾招技巧有更多的內涵。
相對於戰士們有些分別時的傷感,李老漢表現得倒是很灑脫。用他自己的話來講,當年一起當過土匪,並肩打過日本人,當過兵的人已經沒幾個了。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滿足了,何必非得像個女人似的擠那幾兩貓尿?
在李老漢情緒的感染下,戰士們的心結也消減了不少。甚至晚飯後還拿出已經下發的演習區域地圖,把預定的演習場指給李老漢看。雖然演習場是禁止無關人員進入的,但由於這個演習場就在離此不遠的地方,瞞着李老漢這樣的當地百姓也沒什麼意義。
李老漢老眼昏花的,打小認的字又是繁體字,對戰士們手裡這張地圖不甚了了。但當他聽說地圖上的幾個地名之後,老頭兒的眼睛突然閃現出一種奇異的神彩來。
沒用戰士們繼續往下講,老頭子一連串地又報出一大堆地名來。種緯他們在地圖上一找,居然一點不差。再仔細一問,大家這才知道,這次選定的演習場根本就是李老漢當年落草爲寇的地方!
有了這個發現,戰士們忙找來一盞更亮些的燈,攤開地圖請李老漢幫着大家講解一下這個區域的地形。李老漢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當年年輕時意氣風發的感覺,對着地圖指指點點地把演習場內的地形地物說得頭頭是道。
只是講着講着,李老漢忽然對這份地圖起了懷疑。因爲他所知道的幾條小路,小河溝之類在張地圖上都是沒有表現出來。另外,李老漢也看不懂什麼等高線之類的專業標誌,直說只有到了演習現場纔會指得更準。
看到李老漢居然是此地的地主,國勇超一下子樂了。他顧不上當時天色已晚,直接跑到高連長那兒把情況報告了。
演習是可以找嚮導的,無論在真實的戰場上,還是在尋常的演習中這都是可以的。既然李老漢就是這個演習場的活地圖,那幹嘛不讓老頭子發揮更大的作用。
當晚,這個消息就被報了上去。
很快,師參謀部就傳下了命令:請李老漢作爲嚮導參加這次演習,明早跟隨特警團一起出發,趕赴演習現場。
聽到這個消息,無論李老漢還是戰士們都很是高興。對戰士們來講,李老漢又找到了一個能發揮自己優勢的機會,還能順便重返當年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而對李老漢來講,自己年紀已經一大把了,又沒兒沒女的,最怕的是活着沒滋沒味兒。能跟着這些小輩兒們在一起,也讓他覺得自己年輕了幾歲似的。
第二天一早,特警團全團集結,出發趕赴演習場。李老漢被請上了團長袁以剛的車,一同前往。送行的村幹部們對李老漢的這個改變咋舌不已,紛紛叮囑他當心身體。至於李老漢那一畝三分地,村裡自然會安排人去照料,不用他操心。
一路上,特警團的戰士們遇到了越來越多的兄弟部隊,大家都在往預定區域集中,這場幾萬人參加的大演習就將拉開序幕。
只是,凡事就沒有一帆風順的。在一處較爲崎嶇的半山地路段,幾支部隊忽然遇到了不明原因的交通堵塞。
在這個時間段,去住演習場的都是軍車。而部隊有着嚴格的管理和協調系統,也不會發生故意堵塞道路的情況。即便有個別車輛發生損壞拋錨了,部隊也會快速把車輛轉移到不礙事的地方,爲大部隊贏得充裕的時間和空間。
道路被堵塞了至少有半個小時,很快前面有消息傳過來了——發生了交通事故,有人員傷亡!
聽到這個消息,戰士們的心都莫名的一緊。雖然這只是一次演習,但發生傷亡的情況還是難免發生的。儘管大家都不願意看到,但幾萬人參演的大規模演習,無論人員、裝備車輛都是巨量的調動,稍有不慎就會發生難以預料的禍事。現在大家能做的,就是替遇上這次交通事故的戰友祈禱了,希望他能夠平安。
等到中午十二點鐘左右,特警團順利地到達了預定區域,開始安置野外宿營地。
很快,情況通報就傳了下來。這次演習出現了第一起死亡事故,指揮部要求各單位要吸取教訓,做好參演人員的安全意識教育,確保不再發生任何安全問題。
原來,某部的一位通訊兵在運輸通信線纜的時候,是用的掛斗摩托。可是由於線纜太多,這名通訊兵沒有去尋找其他的車輛,只是把線纜全都堆到了掛斗摩托的掛斗裡。然後兩名通訊兵一個坐在摩托車手的後面,他自己就坐在了那堆線纜上。
結果在經過一處拐彎顛簸路段時,這名通訊兵一個沒扶好,直接從行駛中的摩托車上摔了下去。頭碰到了路邊的山石上,當場死亡了!
一個年輕的生命,沒有犧牲在炮火紛飛的戰場上,卻在這樣一場交通事故中消逝了,讓人可嘆可惜卻又無奈。但生活還要繼續,演習還需要進行,這是軍隊的必然使命!也是士兵的宿命!
“戰爭”的陰雲已經密佈,參戰的雙方很快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得知特警團已經就位,師部很快派來了兩名參謀,帶着地圖來到了特警團,他們是準備帶李老漢踏勘地形的。
這是演習前,雙方最後一次在演習區域的實地踏勘機會,是被導演部允許的,但只有一天時間。等演習正式開始,再想對演習場內目標區域進行踏勘,就只能依靠偵察兵實地偵察了。不過那個時候,偵察兵可就要冒着被敵軍發現,並且可能發生戰損的風險了。
李老漢先在兩名參謀的幫助下,重新看了一遍師部的高比例地圖。再加上兩名參謀在一邊跟着仔細的講解,李老漢便又陸續指出了好幾處地圖中沒有標明,或和他的記憶有不同的地方。
接下來,兩名參謀便開着車,對李老漢指出的幾處有疑問的位置進行了實地的踏勘。踏勘的效果還是很明顯的,經過一天的實地觀察,證明李老漢指出的幾處地圖中漏標的道路問題確實存在。
只不過李老漢指出的幾處道路,往往都是可以走人,而且行路難度很大的那種小道。很多小路由於多年來無人行走,已經很難辨別了,唯有李老漢這種幾十年前在這片土地上討生活的人,用能夠找到它們。
當然,幾十年間滄海桑田,李老漢記憶中的一條小河和湖泊就基本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斷斷續續的小水面形成的溼地,表明幾十年前這裡確實是一處水草豐美的湖泊和草原。
兩名參謀當天就順利完成了對地圖的訂正工作,對李老漢好一陣千恩萬謝後,心滿意足的走了。有了這份更爲準確的地圖,並且在掌握了目前地圖上的那幾條不爲人知的小路之後,師部的作戰方案肯定會有諸多可以變化和制勝的招法。至於效果如何,那卻要看這場演習的實際進程了。
在第二天凌晨零售點,沙場點兵實兵實彈演習正式拉開序幕。
演習假想背景爲,紅藍兩軍對雙方中間地帶數十平方公里的核心演習場進行爭奪戰。
演習剛剛開始,也就是零點剛過,就在藍軍在自己的出發陣地集結完畢,正準備進入演習主戰場的時候。一直以來以“光明磊落”自居的紅軍,突然對藍軍發起了突然襲擊。以殲擊機掩護轟炸機羣,後續以武裝直升機羣,對藍軍的先頭部隊實施了先發制人的打擊。藍軍的一個先鋒營瞬間灰飛煙滅,後續趕來增援的一個加強團也損失慘重。
當然,這種所謂突然襲擊並不是真刀真槍的對目標區域的有生目標進行殺傷,這畢竟還只是演習。而是實戰背景下,紅軍空軍力量突然對藍軍地面目標進行的突襲。地面上的藍軍戰士只是看到幾個波次的戰機從自己的頭頂上飛過,接着他們就被導演部宣佈陣亡了。這讓參演部隊的官兵們鬱悶不已。
而這次所謂的戰鬥也在導演部內產生了一定的爭執,爭執的焦點就在於:其一,零點剛剛宣佈演習開始,紅軍的飛機就已經飛到了藍軍的頭頂上,這種做法是否合規?其二,導演部宣佈先鋒營被盡滅,有什麼依據,傷亡比由什麼而定的?
導演部藍軍的不滿似乎早有準備,很快就這兩個問題給出了答案。
第一,既然零點演習開始,那就意味着雙方的進攻只要發生在零點以後都是合規的。即使一方的飛機是在零點前起飛的,但只要其在零點之前沒有飛入演習區域就不算違規。現代戰爭防備突然襲擊的意識和能力,是任何一支部隊都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