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花四濺中她翩然倒地,那一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個如花美女倒在親人的屍體旁。
她本來是在書房寫詩的,聽到前堂父親大聲呼喊:“爲什麼殺人?”她扔下手中的筆,飛速地跑到前堂。百十來號的官兵已包圍了父親所在的蕊香樓,就在她喘息未定的瞬間,父親的人頭落地,接着就是母親的……在此之前,她的弟弟妹妹已經倒在血泊中。殘酷的殺戮讓她明白,她的家族遭遇了滅門之災。
落葉紛紛飄香砌,空空玉樓無人跡。
雁過斜陽無留意,蕭蕭冷意盼春回。
她寫的那首七言詩墨跡還沒有幹,沒想到這首懷秋詞竟然成了她家的淒涼寫照。
那是一個無法阻遏的現場,一百多名全副武裝拿着大刀長戟的禁軍肆無忌憚地殺沈家的人。他們見一個殺一個,可能還有其他的禁軍在別的房間搜捕殘餘的人。
她不爲自己惋惜,她爲她的父親抱不平。
父親是名震天下的大將軍,屢建戰功。他忠心耿耿,忠於北燕的朝庭。如此忠義之士,爲何招來殺身之禍?
過了很久很久,她醒過來了。
眼前黑呼呼的,無一絲光亮。
她覺得右臂有些痛,左手輕觸了一下,粘呼呼的東西便膩在了手上:“血”!
她漸漸地恢復了記憶,就在她的親人匍匍倒地的瞬間,一支長戟向她襲來。
“我還活着?”
她不相信在一百多個官兵的殺戮下她還能活下來?
“可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是誰救了我?”
她用手撫摸周圍的東西,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小木牀上。在小木牀的旁邊有一張小方桌,方桌的一左一右有兩個小方凳。她又在黑暗的室內轉悠了一會兒,發現她所在的小牀對面還設有一張小木牀。這種擺設令她想起沈府的地道。三年前,祖父修地道時兩個休息室就是這樣的擺設。
“難道我在自家的地道里?”
這個地道是她的祖父在世時修建的。當初,她不明白祖父爲何要修這個地道?如今想來,她的祖父是很有遠見的。
黑暗中,她摸索着一步一步地從廊內爬到地道的出口處。在白石板的底下她細聽了好一會兒,沒有聽到說話的聲音,洞處一片寂靜。
她壯着膽子爬出洞口,腦袋只探出一點點,四下望去,發現黑漆漆的夜色中只有冷冽的秋風刮過,街道上靜無一人。她知道此時已是深夜,人們都在睡夢之中。她快速地爬出地道口,勉強直起腰身向身後的家宅望去:
“啊!”眼前哪還有紅瓦白牆?高高的屋脊?刺鼻的煙味嗆得她直想咳嗽。原來官府不但殺了他們全家還燒掉了他們的房子!一瞬間,她頭部轟然炸裂身子不由得倒了下去。
過了許久,她醒了過來。只是眼前的一切讓她莫名奇妙。
只見自己躺在一張溫軟的牀上,一位容顏端莊,一襲紫色衣羅的貴夫人坐在她的身邊。這位貴夫人見她醒過來激動地說:“好孩子你可醒了!”
“請問夫人……這是什麼地方?”她的聲音弱弱的如同蚊蚋,幾乎讓人聽不到。
“秦府。”
“秦府?”她馬上想到朝中一位姓秦的大臣,名叫秦浩,“那您就是秦相的夫人啦?”
“是的。”秦夫人和氣地點了點頭。
“我……”她對眼前的情景十分疑惑,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來到秦府的。她在記憶中盡力搜索着點點滴滴,可是找不到答案。她喏嚅地問,“我是被你們秦家人救出來的嗎?”
秦夫人點了點頭:“是的。”
“沈家除我之外,是不是……”她不想說出她無法接受的事實,話到嘴邊不得不嚥了下去。
“沈小姐不要悲傷,”秦夫人極力勸慰這個她,“事已至此,你要節哀,不要傷了身體……”
“沒想到我父竟遭如此橫禍……”她聽出秦夫人話中的意思,馬上嚎啕大哭,“老天,我該怎麼活啊!”
“沈小姐,我不是說了嘛,亂世中,誰也保不準啥時丟了性命。你沒見,現在死了個人如同死了一隻螞蟻。名聲赫赫的苻堅歷盡艱辛統一了北方,一念之差兵敗淝水被他的下臣殺害。多慘啊!東晉以來被奸臣所害的忠良數不過來啊!”秦夫人見她哭得死去活來,極力地勸道:“你要是看看那些人,就會知道你現在的經歷是前人經歷過的。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哭,而是如何讓自己活下來。”
她見秦夫人極力地勸慰自己,不好意思哭下去,慢慢地收斂了哭聲,哽咽道:“感謝秦家人,救我於水火之中。”
“好孩子,我們救你是應該的。你的父親功勞大着呢!沒有你父親的浴血奮戰,我們早就成了西涼的刀下鬼了。”
“看到家宅被毀,我心一急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悲哀地說,“如果不是你們及時救了我,我現在已經進了陰朝地府。
“好孩子,大火燃燒的那兩日你的江月哥一直在沈府周圍尋視。”
“江月哥?”她努力搜尋自己的記憶,可怎麼找也找不到這個叫江月的人。她不由得疑惑地問,“江月哥爲何在沈府尋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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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你這個傻哥哥癡迷着呢!不就是元宵節那天……”秦夫人將下面的話省略了,她以爲“元宵節”這三個字足能讓這個沈小姐明白怎麼回事。
“元宵節?”她疑惑地問,“那日有什麼小插曲嗎?”
“你的江月哥不就是在那晚認識你的嗎!”
“我怎麼不記得?”
“你不記得,他卻知你是沈家的小姐,每日都在沈府門前徘徊,想再見你一面。”
“我若知道他在府外徘徊,一定出來見見他。”秦夫人的話令她萬分感動,她萬沒料到世間竟有如此癡情的男人,“聽聞此事,我覺得很過意不去……”
“可惜,你們的再次相見卻是這樣的場景……”
“世事難料啊!誰能想到上元日的巧遇之人,竟成爲日後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