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心宮,三更天。
江城守在寢室裡,整個樓上沒有一個宮婢,只有子天靠在樓欄處望着昏暗的沁心宮愣愣的發呆。
諾紫和御醫在廚房裡煎藥,周師傅連夜熬着什麼湯,林月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沁心宮,久未出現。
這個夜好像回覆了寧靜,但好像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娜肅,此時的她坐在沁心宮前院的小湖邊,在凋零的只剩下枯枝的樹下,望着一池湖水,像個幽靈一般。
直到遠處樓上的子天望見了娜肅的身影,才恍然想起至找到佑詩起便有這麼一個人一直跟着。
子天帶着幾分疑惑下了樓,朝前院走去。
“你是什麼人”子天輕聲道,但還是嚇了娜肅一跳,豁然站了起來。
娜肅望着面前的子天,心裡五味俱全,感慨萬千,子天看娜肅一臉呆滯的看着自己,疑惑更重。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蒙着面,我看你這身裝扮,不像是宮婢”子天又說道。
娜肅一愣低頭朝自己望了望,繼而擡起頭又是一番沉默
子天看着娜肅,一臉懊惱,朝她走近了兩步
“你,不會是啞巴吧”子天又說道,娜肅連連搖頭,子天見狀突然想起先前在花園裡的情景,娜肅抱着佑詩,不像是什麼敵人吧。子天想着,輕聲喚來兩個太監。
“帶她去後院休息”子天吩咐着,看了一眼娜肅便轉身離開了。
娜肅看着子天的背影,眼淚不停的掉下來,她知道子天一定認不出她來,無論是蒙着面或是不蒙面他都不會再認出她來,她定定的看着子天消失在夜幕裡,她只是不敢相信,自己還能這樣看着他,不敢相信,他還能站在自己面前對他說話,他的音容笑貌都是她這些年時時刻刻出現在她夢裡的,現在就這樣輕易實現了。
她甚至有些感謝佑詩了,感謝她那麼堅持的把自己帶了出來,對於佑詩,她心裡也似乎明白了什麼,從成王毫不猶豫的從子天手裡抱起佑詩那一刻,她心裡就明白了。
翌日,陽光灑進房間,如同此刻的佑詩一樣,柔弱無力。
佑詩睜開眼,便和江城四目相對,腦海裡隱約浮現出昨夜江城對她連連呼喊
佑詩望着江城滿臉笑容,在她又哭又笑伸開了雙臂起身的時候,江城急忙俯身過去緊緊抱住了她,佑詩沉浸在喜悅之中,可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小腹的百般疼痛與苦楚,她甚至連大聲喘氣或說話,小腹都會跟着痛,一切都瞭然於心,她所珍愛的,江城所珍愛的,那個孩子已經沒了。
“你回來了,可是對不起,對不起,我們的孩子沒了,我沒有保住他”佑詩忍不住哭着說道。
江城心裡咯噔一下,一陣酸楚,這是佑詩第一次說這樣的話,雖然他知道那個孩子是他的,可是聽佑詩這樣說,他心裡還是觸動了。
江城連連搖頭,鬆開了佑詩。
“求求你,別哭,你現在不能哭,你聽着,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就夠了”江城說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強忍着,連連微笑,不停的擦着佑詩的眼淚。
佑詩看着江城,如何能平復心情,眼淚還是不止的流下來,江城看着心痛不已,卻豁然想起什麼,扶着佑詩輕輕靠在了牀頭,朝火盆走去,添了幾塊木炭,又拿了暖袋塞進了佑詩被子裡,幫她拉了拉被子。
佑詩驚訝的看着江城,滿心疑惑,輕輕握住了江城的手。
“你沒事吧”佑詩道,江城一愣,笑着搖了搖頭。
“我沒事,一點事沒有,傷已經全好了,我回來了,再也不會離開你了。”江城念道,佑詩含淚點着頭,她不知道這句話會不會實現,但她心裡依舊暖暖的。
慎宇醒了過來,佑詩也醒了過來,雖然沒人識破娜肅的身份,但僅憑那塊三公子手中的兵符和種種,也足以讓太后難立足於後宮了。
午後,佑詩沉沉的睡去,江城纔出了寢室,而子天就等在走廊處。
“如果她不肯說出孟世傑和三公子的下落,就別怪我新帳舊賬一塊算了”江城低聲喝道。
子天輕輕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江城的肩膀。
“可她畢竟是我母親”子天道。江城冷笑一聲。
“那就看你如何取捨了”江城淡淡的說着定定的看着子天,頓時兩個人四目相對。
江城和子天剛出沁心宮便迎上了木青,木青收到消息,從王府匆忙趕來,見到江城,便忙行禮。
“母親可還好”江城問道
“回公子,只是……”木青說着猶豫起來。
“只是什麼”
“只是銀翹的事之後,太妃去了慈雲庵”木青念道,江城和子天都驚愕的朝木青望去
“銀翹?”江城驚愕道。
“銀翹威脅我們的事被太妃知道了,所以太妃殺了銀翹”子天言簡意賅的說着。
江城一愣,難以置信,可沉默一番便朝子天望去,兩個人大步朝錦和宮而去。
懷瑾和木青帶着御林軍將錦和宮團團圍住。
太后端坐在大殿之上,彷彿在等子天一樣,只是她沒想到,同行的還有江城。
太后望見走進來的江城便呆住了,瞠目結舌的站了起來。
“趙子成,你沒死”太后驚歎道,江城冷哼一聲,直接坐在了大殿上方的椅子上,沒顧忌太后,也沒顧忌子天。
“放肆”太后喝道,江城擡頭定定望去。
“放肆了怎樣”江城厲聲道,太后氣的朝子天望去。
“我問,您答,您如果照實說,或許我還會睜一隻閉一眼”子天立在大殿之上衝太后道,太后一愣,冷冷一笑,看了看江城看了看子天,坐在了鳳椅上。
子天見狀朝江城看了一眼,朝前走了兩步
“佑詩和慎宇,是你設計綁來的是嗎”子天問道。
“沒錯”
“爲什麼”子天道
“我懷疑藍佑詩肚子裡懷着別人的孽種,怎麼樣,她這會死了沒,就算沒死,那孽種也沒了吧”太后脫口道,話音剛落,江城手裡的劍便落在了太后脖子上,太后嚇了一跳,坐在椅子上朝江城望去,接着哈哈大笑。
“看,那個賤人還不承認,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皇帝我是爲你除害纔是”太后念着,江城一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子成”子天大聲喊道,江城拿劍的手才鬆了些,朝子天看了看。
江城收了劍,一把抓起太后的手腕,將太后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稍一用力,將太后推倒在地,鍾嬤嬤忙悄悄跑了過去,將太后扶了起來,而江城則坐在了太后的椅子上。
“我明白告訴你,孟太后,我沒什麼耐心在這問長問短,告訴我孟世傑和三公子在哪,說了我就饒了你,不然我們的帳就從我母親開始算起。”江城大聲喝道,換來太后哈哈大笑,笑聲從大殿傳到殿外。
“母后,你快說孟世傑在哪,我是你兒子,你爲什麼要勾結孟世傑,慎宇是你的親孫子,你竟然給他下毒,到底爲什麼,您爲什麼要把兵符給三公子,您想顛覆你兒子的天下是嗎”子天連連問道。
“我不會說的,我猜這會孟世傑一定拿到了兵符了吧,用不了多久揮軍入京,那麼我死,也有你們兩個陪葬”太后笑着道,這些話驚呆了子天,他也徹底糊塗了。
“你做夢”江城喝道,從上面走了下來,太后一愣朝江城望去
“我告訴你,兵符已經摔碎了,那個三公子空手而回,還受了傷,你的夢該醒醒了”
“你說什麼,那兵符承傳三代,是掌管天下兵馬的,誰敢毀了他”太后聲音顫抖的吼道。
“藍佑詩”江城念道,朝太后走去,定定的站在太后面前
“你說還是不說”江城字字念道,太后冷哼一聲。
“輸的還是你,沒有兵符,我看你們如何調遣三軍,你武功全廢,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就憑你手下的親信和家將,如何抵擋的了孟世傑百萬雄兵”太后冷冷念道,子天和江城頓時一愣,相視而望。
“你說什麼”江城喝道。
“什麼百萬雄兵,孟世傑何來的百萬雄兵”子天問。
太后笑着坐在了椅子上。
“真是可笑啊”太后說着
“可笑什麼”江城問
道。
“笑你們死到臨頭了,還不知孟世傑的底細”太后說着,便得意的喝起了茶。
江城聽到太后說這樣的話,便攔住了正準備上前的子天,淡淡一笑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
“什麼底細,不過是一個王爺的公子”江城淡淡說着。
“王爺的公子?哈哈哈……我告訴你們,他可是大遼的太子”太后笑着說道,子天頓時一臉蒼白,而江城霍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是他怎麼也猜不到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他爲什麼老跟你過不去嗎,那是因爲你曾害死了他弟弟,傳說中的二公子”太后說着。
“你胡說,我從來沒害死過什麼大遼的二公子”江城斬釘截鐵的說着
“你確定?”太后笑着道,定定的朝江城望來,江城和子天頓時陷入沉思,就在江城恍然想起什麼的時候,子天卻突然跌坐在椅子上。
“是十七歲那年”子天喃喃道,江城一愣朝子天望去,繼而便是太后哈哈大笑的聲音
“沒錯,就是十七歲那年,大遼的皇子被趙子成推進了荷花池,回遼三日便不治身亡,孟世傑就是那位皇子哥哥,三公子就是那位皇子的弟弟,這也是沈家一敗塗地的原因,也是大遼入侵中原的原因”太后說着。
子天頓時驚恐不已,回想所發生的一切,從南陽江子出現開始,他就報錯了仇,而江城不止是替他承擔了十七歲的罪過,更是替他受盡孟世傑百般折磨。
“一切都因爲我?”子天喃喃道,江城朝子天望去,大步朝太后走了過去。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你已經是太后了,勾結孟世傑顛覆這個朝廷對你有什麼好處,孟世傑曾經說他只要天下,不要皇位,你別告訴我你想做女帝”江城對太后呵斥道。
太后冷冷一笑,默不作言。
江城無奈,對於太后,對於子天的生母,他始終做不了什麼,他始終有所顧忌,他言之鑿鑿的惡語在此時才發現,全然是一副怒氣之言,太后所言句句入心,讓他亂了分寸,也亂了心智,看着此時一樣思緒不定的子天,他也只好作罷
江城站在子天面前,把他拉了起來,定定的朝他望去,可子天一臉懊惱,呆滯的望着江城
“你信嗎,原來這些年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爲十七歲那年,我的一時失手,死了沈將軍,死了娜肅,害我們鬥了三年,這些都是因爲我嗎”子天喃喃道,江城對這子天一臉的茫然,頓時氣急了。
“你冷靜點,如果是因爲你,大遼的太子怎麼會一早就做北青王的兒子”江城喝道,立在了大殿之上
“來人”江城喊道,懷瑾和木青便走了進來。
“皇上有命,太后孟氏殘害嬪妃,勾結亂黨,幽靜錦和宮,非死不得出”江城斬釘截鐵的念道,木青和懷瑾相視而望
“遵旨”兩人齊聲喊道。
子天定定的看着江城,不敢相信江城就這樣下了聖旨,可他心裡明白,這是江城手下留情。
“哈哈哈”太后傳來陰森森的笑聲,江城不理她,拂袖出了大殿。
子天看着太后朝太后走了去,伏地而跪,朝太后磕頭,繼而起身,出了大殿。
太后冷冷一笑,緊閉雙眼。
江城回沁心宮的路上,步履沉重,心裡亂極了,大腦迅速整理着太后所說的每一句話和發生過的每一件事,繼而漸漸清晰。
大遼早就動了顛覆朝廷的心思,孟世傑就是大遼埋在朝中的棋子,或許從孟世傑入北青王府那一天,他們之間的陰謀就開始了,只是十七歲那年打亂了孟世傑的計劃,繼而改變,他無法想象,難以置信。
江子出現的時候,口口聲聲要報仇,原來是報這個仇,他爲了報仇不惜以兩國相爭做代價,爲此,他幾次出征邊關,幾次身負重傷,甚至差點死在那個三公子的劍下,現在他明瞭了,沒了兵符,除了他自己的軍隊,朝中的兵馬都動不了,如何抵擋大遼的兵馬。
江城滿心苦惱,心卻漸漸平靜下來,至少現在他清楚了孟世傑的底細,不像過去那樣,心有不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