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落的小院,石階上長出青苔,院牆上爬滿藤蘿,這裡很靜謐,隔絕了鎮上的喧囂和紛擾。烏耀祖眼睛通紅,絡腮鬍須上帶着淚珠,充滿不捨。
“哭啥,等你到外面有了媳婦就忘掉奶奶了。”老太太笑着說道。
她將一個雕刻着神像的玉牌,戴在小烏的脖子上,叮囑他路上可千萬別摘下。
而後她看向秦銘,提醒道:“你身上那塊布,我沒看出來歷,但應該不簡單,在路上持着它前行。”
秦銘立時明白,有段路大概會“鬧妖”,身上得帶着“鎮邪”之物才行。
“奶奶,你回頭要去幫我收債,那羣老傢伙言而無信,都說身上沒帶着賭注,下回再給。”烏耀
祖告狀。“行,我知道了。”老太太點頭。
奇異小鎮上,有各種交易,其中信息買賣最多,其次是魂藥的售賣以及功法交換等。
突然,神廟中騰起紫霞,攜帶滾滾驚雷而來,這種天威相當恐怖,縱然是一些老傢伙的面色都變了。“出什麼狀況了,怎麼感覺衝着我們來了?”“哎呀,糟了,姑奶奶我的魂都要被打穿了!”這裡人仰馬翻,四牙白象都倒地不起,其背上的金髮老者更是捱了紫色神鐗一擊,滿身焦黑,身體搖晃。
無妄之災!
他們覺得冤死了,沒惹神廟,從來沒有進去過,怎麼就捱打了?
“喀嚓,轟,噼裡啪啦!”
小鎮上方,紫氣鋪天蓋地,驚雷一道道,不斷落下,當中一支神鐗橫空,不時俯衝下去。哪個人厲害,哪個地方就會被重點打擊,一羣人痛叫,狼狽而逃。
只能說這裡確實有猛人,可能是位老前輩,硬抗紫色神鐗數次擊打,最後都能快速站起來。“好了,差不多了。”神廟中,黑袍人提醒。
早上走肉身崩,晚上走會離魂,秦銘和烏耀祖兩人中午開始出行,由老太太親自護送,已經上路。
沿途,赤紅色大霧瀰漫,各種莫名的叫聲此起彼伏,一會有人嚎叫,一會又傳來淒厲的笑聲,很快又有人慟哭。
並且,血色霧靄中影影綽綽,不時臨近,若非老太太跟着,身體發出神聖光輝護送,兩人肯定走不出去。
“這也.…太嚇人了!”縱然是烏耀祖這個本地人都頭皮發麻。
血腥氣味撲面,一隻黑色的大爪子按了下來,不要說其本體,就是正在滴血的鋒利爪鉤都有數米長。
不過,當它碰到烏奶奶散發的神光時,哧啦一聲,燒起來了,伴着嘶吼聲,它快速遠去。
秦銘面色變了,這段路着實危險,若只是他和烏耀祖絕對走不通。
伴着溼熱和腥臭味,一條十幾米長的舌頭出現,且有一張巨大的煞白麪孔貼近,想要舔食他們。轟隆一聲,它被老奶奶發出神光擊穿,整體炸開
了。
附近,各種影子,密密麻麻,關鍵是都大的離譜,全都像是山體般矗立,隨便探過來的一隻爪子,都遮蔽半空。
烏雲壓落,那居然只是蟲翅,伴着一支鋒利的口器探來,夜空都似被它刺穿了。
咚、咚
地面晃動,有巨大的腳掌從附近路過,附近數百斤的石塊都在跟着跳動。
在血色大霧中,像是有各種鬼神出行,羣魔亂舞,一派末日景象,尋常人遇上怎麼能活命?老太太訓斥:“都死去那麼多年了,現在對本地人折騰什麼?一羣孬種,當年也不見你們多硬氣,絕地被鑿穿時,一個個都如土雞般瑟瑟發抖被殺。”
秦銘聽聞,心中發毛,這羣妖魔鬼怪光是看體形,就知道當年多麼強,結果面對莫名存在時,都孱弱無比?
只能說,當年鑿穿第四絕地的人強橫到變態!此時,老太太宛若一尊神像,覆蓋純陽之光,在
前開路,或震退或點燃各種各樣的高大身影。一路上,妖魔不斷,鬼神哭嚎,形形色色的怪物數之不盡,這簡直是在地獄穿行。
小烏都發毛了,這是自己的老家?那些前賢都是什麼怪物,祖上都副尊榮嗎?大如山嶽,奇形怪狀。
一路上,他們沒有話語,迅速向外闖,終於來到
第四絕地邊緣區域。
來到這裡後,老太太止步,她出不去了,似乎被一股力量禁錮,擺脫不了絕地的束縛。
模糊間能夠看到,似有鎖鏈連着其後背,已經繃得筆直,到了這裡已是極限。
“奶奶!”烏耀祖看到這一幕後,立刻哭了。“傻孩子,我沒事,這樣倒也不差,心有牽掛,人有歸宿,那是我來時的路,免得我迷失。”老太太安慰。
最後,她幫小烏擦去淚水,看向秦銘,道:“孩子,幫我照顧小烏兩個月,他適應能力很強,習慣外面的世界就好了。”
秦銘立刻點頭,道:“您放心吧。”最後,老太太給他們規劃了一條路,並附圖,告
訴兩人千萬別走錯,因爲絕地外部區域也不算很太平。
“縱有波折,問題也不大,你們兩個放心大膽地朝前走,不要自己嚇自己!”老太太揮手。
秦銘和烏耀祖向前邁出一步後,整片天地都不同了,頓時感覺沒有那麼壓抑了,上一瞬還在嚎叫的鬼神,以及如山般龐大的身影,皆消失了,這裡無比幽靜,遠處傳來蟲鳴聲。兩人向後望去,夜風吹動,林地中發出沙沙聲,更遠處則是羣山橫亙。
他們向回走去,進入林中,根本不是來時的路,
第四絕地就這樣憑空消失。
秦銘道:“一切的未知和神秘,都是因爲我們實力不足,道行不夠,努力修行就是了。”
“嗯!”烏耀祖點頭暗自發誓,等他以後足夠強大時,肯定要領着媳婦回來看奶奶。
隨後,他將自己的絡腮鬍須給剃掉了,而且體貌發生變化,敦實的身材變高一些,黑髮也快速斷落,只剩下一頭金色短髮。
這纔是他的真容,很健壯,眼睛有神,面部線條
硬朗,棱角分明,和俊美不沾邊,但英氣十足。在奇異小鎮上,沒人會露出真容。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秦銘問他。
烏耀祖道:“我和你去昆崚巨城,我奶奶說,化虹這條路不能走到底了,視肉身爲囚籠有問題,我要去各大道場、學府看看。”
秦銘道:“我早就想說了,第四絕地中的月亮大概並不是真的,你們化虹上去,不見得是好事。”
烏耀祖點頭的,道:“唉,我知道,以肉身承載虹光,最早就是從那個月亮上傳下來的法,從哪裡來,最後又回哪裡去。”
此時,秦銘身體微微光,且滾燙,這是第八次新生正在進行中,在破敗的小院時,他就開始喝天光液了。
現在,他取出五色瓶,又灌了一大口,頓時像是有雷霆在血肉中交織,全身都沐浴上了絢爛的光。
烏耀祖看得麪皮微微抽搐,道:“我奶奶說,這是煉靈器、異寶用的,你這麼喝下去,真能行嗎?,
“味道好極了!”秦銘滿臉笑容,雖然腹中宛若灼
燒,很痛,但是這種能夠清晰感受到自身體質提
升,不斷變強的感覺,真的很美妙!
他發自真心的喜悅頗爲高興與激動。
“天光液對我來說屬於無價的寶藥。”秦銘說
道。
五色瓶中的液體,不僅有可以讓他第八次新生的靈性物質,還能將他新練的那些天光勁推向大成。
三色靈花、五色靈枝、落果,其母株吸收了部分天光,這樣過濾一遍後,靈性流逝嚴重,只能用來提升天光,進行融功。
無論是在雷火鍊金殿,還是在羅浮仙山的天光巨坑中,亦或是眼前的五色瓶內,皆爲真正的世外天光,屬於“猛藥”
秦銘一邊趕路一邊“消化”天光液,五臟六腑都在灼燒,每一寸血肉都在被淨化,力量在增長,自身不斷變強。
“嘶!”很快,兩人面色微變按照烏奶奶規劃的道路前行,沿途很有很多廢墟,居然鬼影重重。
接下來,兩人開始發足狂奔,但很快就聽到了刺耳的叫聲,他們頭疼欲裂,景物都有些扭曲了。轟的一聲,烏耀祖佩戴的玉牌發光,雕刻的神像居然是烏奶奶自己,這讓秦銘看得眼睛發直。四野,大片的黑影被灼燒,被引燃,發出痛苦的叫聲。
然而,這片地界怨氣太重了,每次路過村莊,都是滿村鬼怪,嗷嗷地叫着撲了過來。
秦銘將以異金編織的那塊布也取出,灌注天光勁,頓時一輪大日浮現,普照四方,燒的這裡鬼哭神嚎。
“沒有鬼,這些都是怨氣、煞氣、幻景而已,我們不用理會,往前衝就是了。
瓦礫、灰燼、斷牆到處都是,這些皆爲第四絕地
邊緣區域的村莊和城鎮,昔日都被毀掉了。
到了最後,兩人很疲憊,因爲遇上的東西越來越邪門,說是沒有鬼,都是怨氣、煞氣、舊日殘景等。
結果,到了後來,他們在路上休息時,發現一棵古樹上吊着一個黑裙女子,來回飄蕩,其散發着精神力場,讓他們頭疼欲裂,險些就在這裡昏死
過去。
隨後,他們一路所見都很古怪,路經一處山神廟時,兩人竟意識離體,和盤踞在這裡的怪物大戰了一場,兩人精疲力竭,幾乎遇險,最後火燒古廟。
這還是烏奶奶規劃的最安全的道路,若是不走這條路的話,還會遇到什麼?兩人都發毛。
他們確定,現在還沒有徹底擺脫第四絕地的邊緣區域,依舊十分危險,得儘快闖出去。
天色如墨,野外蒿草叢生,不時能看到頭骨、殘骸,半掩在陰氣蒸騰的土地中。
烏耀祖問道:“銘哥,我後背上是不是有東西?我怎麼感覺有人跳上來了,我摸不着。”
秦銘什麼都沒看到,但是以情緒共鳴,發現一團黑光,帶着濃烈的怨念,他二話不說,以如大日般的天光勁壓了上去,哧啦一聲,火光跳躍,伴着一聲淒厲的尖叫,那黑影散掉了。下一瞬,他自己脖子發緊,感覺要窒息了。
“銘哥,你脖子黑了!”烏耀祖幫忙,體內虹光蒸騰,向前掃來。
“這老傢伙厲害,又得苦戰一場!”秦銘說道,他
看到一個老頭子,渾身冒黑煙,以鐵索纏繞上了他的頸項。
他們斬斷黑色鐵索時,兩人的精神意識都被扯出肉身。
還好,烏耀祖擅長此道,體內虹光出竅,而秦銘則是所有天光勁跟隨,能夠以天光承載意識神遊,兩人和那老傢伙死磕。
砰的一聲,最終老者漆黑的意識殘光被兩人打爆了。
“小烏啊,這些怨氣和邪物當中,會不會有你的祖先啊?”秦銘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這一路實在太不容易了。
烏耀祖更是躺在地上,胸膛起伏,累的不成樣子,道:“別說了,現在我眼中沒祖先,都是妖魔鬼怪!”
兩人再次趕路,一艘紙船悠悠盪盪,自夜空中飄過,讓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因爲船上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怨氣足得駭人,且意識殘光宛若一輪黑太陽,讓人血肉受不了,感覺再被照下去會腐朽。
女子瞥了一眼他們,發現了小烏戴着的玉牌,道:“故人後代啊,那算了吧。”
紙船載着她,悠悠遠去。
“外面的世界太恐怖了,我想回家!”烏耀祖說道。
秦銘爲他糾正,道:“這不是外面的世界,這裡是你的祖先棲居的城鎮,還在你們第四絕地的邊沿,沒走出去呢!”
他們快速奔跑,恨不得立刻脫離這片地界。
忽然,前方樂器齊鳴,頗爲歡快,似乎有人在送親。
兩人頓時身體僵住,憑着經驗看,遇到的事越怪,則越是危險。
“吉時已到,新郎半路突逝,這可怎麼好?”遠處傳來哭聲。
秦銘和烏耀祖相互看了一眼,轉身就跑。
因爲,遠方的紅轎子中,新娘的散發的不是烏光,也不是金光,而是冷冽的銀光,前所未有的強盛。隔着很遠,兩人就已受不了。
可惜,這次他們遇到了莫測的存在,一隻雪白的纖手探出,對準他們,而後兩人便開始倒飛。
“奶奶,你睜眼啊!”烏耀祖趕緊將掛在胸前的玉牌取出。
接着他又衝新娘喊:“老祖宗,咱們是自己人,快看這牌子,你認識不?”
秦銘震驚,這支隊伍太龐大了,密密麻麻,竟一眼望不到邊。
眼看着要飛向紅轎子了,烏耀祖急了,喊道:“咱們近親啊,我做不了新郎,我是烏家人!”砰的一聲,他墜落在地,大口喘息。
秦銘傻眼,喊道:“自己人,我也是絕地的!”
“我們是第一絕地的人,路經你們這裡。”一位老者開口。
“你身上爲什麼有信物?”紅轎子中傳來女子的聲音。
“我沒有!”秦銘急了,因爲落向了紅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