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老夫人說的是事實,甄十娘就點點頭,“……我聽孃的。”又給老夫人把了脈, “……娘恢復的比我想象還好。” 雖然當初她手術完就走了,因有太醫照料,老夫人竟恢復的特別好,令甄十娘非常欣慰。
來古代的第一個大手術,她竟然這樣意外地成功了!
“……都是阿憂的醫術高。”想起過去一年裡被折騰得死的心都有,老夫人就呵呵地笑,“連溫太醫都誇阿憂的藥膳方子好,直哀求着煜兒幫着推薦,好歹能見見你,當面探討醫術……”想起自己還曾讓蕭煜撮合她和溫太醫,老夫人聲音戛然而止。
“……我小時候有病就是請他瞧,還曾把他捉弄個半死,現在死活是不敢見他了。”甄十娘笑着打趣,委婉地道出了她不見溫太醫的原因。
“原來是這樣啊。”老夫人恍然,“我還說呢,都敢給男人診脈,怎麼見個太醫就扭扭捏捏的。”
正說着,小丫鬟進來回,“中堂回來了。”
甄十娘起身就要回避,蕭老夫人一把拽住她,“你就在這兒坐着!”
蕭老夫人態度堅決,甄十娘只得端直了身子。
瞧見甄十娘正親熱地坐在母親身邊,手腕上還戴着蕭家祖傳的金綠貓眼手鐲,蕭煜震驚的站在地中央連見禮都忘了。
“我剛認的女兒。”很滿意兒子的震驚,老夫人笑呵呵地拉着甄十娘介紹,“以後她就是煜兒的親妹妹。”
甄十娘給蕭煜見禮,“大哥。”
“弟……”想叫弟妹,又怕母親還不知她的身份,蕭煜聲音遲滯了下,“……簡姑娘來了。”語氣呆板板的。
“還叫什麼簡姑娘?” 蕭老夫人不幹了,“以後就叫妹妹!”
見蕭煜尷尬,甄十娘忙解圍道。“大哥還是叫我弟妹吧。”不着痕跡地告訴他蕭老夫人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蕭煜這才舒了口氣,給老夫人見了禮後坐下,“弟妹什麼時候過來的,將軍可曾知道?”
“這……”甄十娘一陣遲疑。
“是被攆出來的!”老夫人忿然說道,把上元節夜她主僕求宿的事兒說了,“……秋菊敲了近一個時辰的門。深更半夜的就把人凍在門外不給開。”越說越氣,指着甄十娘,“……你看看,好好的一個孩子活活給折騰去了半條命,一進屋就昏死過去。溫太醫診了兩次脈,這是才醒過來。”
哪有那麼誇張。
甄十娘臉色一陣漲紅,她低叫了一聲。“娘……”
老夫人這才住了嘴。
“太過份了!”蕭煜一拳砸到桌子上,手背的青筋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蕭煜一向文雅,還是第一次在奴才面前發怒,惜春惜花嚇的屏住了呼吸,秋菊一閃身跑道炕邊擋着甄十娘,美麗的大眼咄咄地瞪着蕭煜。
聽甄十娘說,她是磕了頭,他才勉強答應二年後再讓沈鐘磬接簡武簡文進將軍府。秋菊小小的心靈中對這位蕭大人的印象急轉直下。
也發覺自己失態,蕭煜聲音緩了緩,擡頭看向甄十娘。“這絕不是沈將軍的意思,弟妹千萬別誤會他。”他替沈鐘磬辯解道,“那夜弟妹走後。我們就一直留在宮中,沈將軍是剛纔和我一起回的將軍府。”騰地站起來,“我這就去找他,讓他親自過來接弟妹回去。”
這怎麼行。
即被攆出來了,八擡轎來擡她也不回去!
有簡文簡武在梧桐鎮,她原就沒打算回將軍府,現在正好,有了這次教訓,以後宮裡再有什麼事兒,她都可以名正言順地跟沈鐘磬要求不在將軍府借宿了!
見蕭煜一副爲兄弟兩肋插刀的模樣,漲紅着一張臉就要去找沈鐘磬,自己又不好出聲阻止,甄十娘就拽了拽蕭老夫人。
“……不用你去求他!”老夫人厲聲喝道。
聽母親聲音變了調,蕭煜撲棱站住,“母親……”
“我的女兒,她沈家憑什麼說攆就攆,說接就接!”老夫人聲音鏗鏘有力,“今兒我就做主了,阿憂以後就住在梧桐鎮,他沈家八擡大轎去擡也不回將軍府!”
進將軍府對甄十娘有百害無一利,既認了女兒,蕭老夫人現在是百分之百地站在甄十娘這邊。
這是別人家的私事兒,母親怎麼能隨便插手!
“母親……”蕭煜低叫了一聲,語氣中隱隱帶着股譴責的味道。
“還有……”老夫人兀自不理他,“聽說你要把阿憂和太醫院的契約都收回來?”
蕭煜臉色漲紅,“弟妹總是將軍夫人,身份高貴,不……”
話沒說完,蕭老夫人啪地一拍桌子,“我名下還有二十幾間鋪子,我能開,她就不能開?”目光咄咄看着蕭煜,“煜兒是說我的身份低下了!”
這怎麼能是一碼事兒?!
心裡辯駁,見老夫人真動了肝火,蕭煜撲通跪了下去,“兒子不是這個意思。”
見勢力不好,惜春帶着小丫鬟悄悄退了出去。
甄十娘也有些不自然。
身份不同,又正說她的事兒,她卻不好跟小丫鬟一起退出去。
開口想打個圓場,甄十娘轉念一想,衆生平等,要尊嚴大家都有,自己那天也跪了他,他今天憑什麼就不能當着她的面跪母親。
像他這種大男子主義,打骨頭裡就瞧不起女人,是該受點教訓。
想到這兒,甄十娘索性坐直了身子。
“……那你還打算把阿憂的契約收回去?”蕭老夫人聲音緩了下來。
“兒子不敢。”
蕭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你起來吧。”
重新坐下,蕭煜目光落在甄十娘身上時,臉紅到了耳根。
甄十娘只做不見他的窘態,下地斟了兩杯茶水親自端給他和老夫人。
蕭老夫人接過喝了一口,擡頭看着蕭煜,“今兒阿憂也在,我就把話跟你說清楚,我既認了她做女兒。她今後就是你的親妹妹,以後我在也好,不在了也好,你都不可委屈了她。”
“……母親放心,兒子不會的。”
“你也別隻嘴上說!”蕭老夫人冷哼一聲,“……若被我看到你幫着那個二犟頭欺負阿憂。別說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蕭煜心裡暗暗叫苦。
自己做爲兄長,明知不該讓甄十娘一個女人傢俬自行醫買藥,如今不但沒規勸,還要幫着她行醫買藥,助紂爲虐。不知被沈鐘磬知道會怎麼樣?
他餘光悄悄打量甄十娘,心裡疑惑不解,她到底使了什麼手段。他也不過兩天沒回家,她怎麼就把自己的親孃變成她的了。
看母親這意思,自己以後對她說話聲音大一些都不行。
心裡不平,見母親正看着自己,忙連聲應是,“……兒子不敢。”
蕭老夫人這才露出笑臉,舒心地點點道,“……阿憂身子不好。性子又靜,凡事不願與人爭端,你這個親大哥再不幫着撐腰。她以後非被那個二犟頭欺負死。”
見蕭老夫人一口一個二犟頭地叫沈鐘磬,甄十娘心裡暗暗好笑。
蕭煜卻叫苦不迭。
被沈鐘磬知道他竟然奉母命背棄兄弟義氣暗中幫甄十娘行醫買藥,幫她隱瞞兒子的事情。他非被活剝了不可。
沈鐘磬,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煞星!
他怎麼竟會遇到這麼一個鬼機靈的妹妹,翻手之間就把他吃的死死的。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認了乾孃,又保住了藥廠契約,甄十娘心情極好。
到廚房親自給老夫人做了番茄牛肉丸和鯽魚蘿蔔湯,都是老人愛吃的菜,吃的蕭老夫人直砸舌,“……沈將軍真是瞎了眼。”這麼好的一個媳婦不要,偏偏把個小妾寵上了天。
他眼睛本來就長在天上。
甄十娘在心裡附和一句,嘴上卻是不敢說出來,只微笑着給老夫人夾菜。
用過晚飯,老夫人遣了屋裡衆人,單獨留了甄十娘和蕭煜說話。
一夜間死了三個重臣,他又兩天兩夜沒回來,蕭煜也知道母親會有一肚子疑問,只是,母親竟沒支走甄十娘,讓他又是眼氣嫉妒又是詫異。
母親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卻留下甄十娘來聽這些辛秘,是打心裡把她當親女兒了。
甄十娘畢竟太年輕了,有些事知道了未必能把握好尺度!
蕭煜正琢磨着怎麼想法把甄十娘支出去,老夫人已經問起了宮裡的事兒,見母親心意已決,蕭煜便沒再言語,有問有答地說了起來。
甄十娘只靜靜地在一邊聽。
初時沒怎麼,蕭煜越來越皺眉。
上到閣老,下到御史、侍郎,他只要提到一個人,老夫人都會把這個人家裡情況問個遍,鬧得他就差沒把人家的家譜念出來了。
母親沒生病前也常在內眷中交際,這些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她比誰都熟悉,甚至誰家新添了孫子,擡了小妾,他不一定知道母親都知道,她還問這些幹什麼?
心裡詫異母親今天這是怎麼了,蕭煜一擡頭,只見甄十娘手握一杯玫瑰露,正聽得津津有味,隨即恍然,“……沈將軍性冷少言,又不喜歡她,是絕不會跟她說這些的,是母親怕不瞭解這些脈絡關係,她今後一旦再被宣召,一腳踩進深宮,無意中得罪了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想到有曹相爺臨終遺言,甄十娘以後出現在宮宴上的機會越來越多,她也確實有必要了解這些,蕭煜索性就按母親的意思鉅細地給甄十娘講了起來。
見蕭煜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不再用自己問一句答一句,蕭老夫人欣慰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