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貫新冷漠的樣子,讓我覺得他陌生到令我詫異。匡伊揚是被他的朋友打成這樣,如今他的朋友說風涼話,而他眼下還在耍脾氣見死不救?
因爲太過生氣,我反而無語了。他不幫我,我自己也拽不動暈倒的匡伊揚,所以我下車之後左右看着。正巧有兩個高個子男生打我面前走過,我一把攔住他們,紅着眼睛說:“麻煩幫幫忙,我弟受傷了,你們能揹他進醫院嗎?”
兩個大男生明顯被我嚇了一跳,其中一個順着我的手看向車子後座中的匡伊揚。
我生怕他們拒絕我,所以伸手抓着他們的手腕,哽咽着道:“求你們幫幫忙……”
兩個大男生回過神來,皆是點頭答應。
正當我轉身想帶他們過去的時候,‘砰’的一聲響,那是關車門的聲音。紀貫新從車上下來,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我不看他,他故意攔着我的路。
我擡眼怒視着他,紀貫新也面色不善,微垂着視線睨着我,他開口說:“我不幫你,你就開口求別的男人?”
眉頭一簇,我已經被他氣到不想跟他吵架。
兩個男生見狀,本能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我跟紀貫新是怎麼回事兒,所以也不好貿然插手。
我不看紀貫新,轉頭對兩個男生說:“求你們把我弟送到醫院……”
他們看了眼紀貫新的神色,紀貫新沒出聲,他們這才小心翼翼的繞過他,去車上將匡伊揚背下來。
我沒空搭理紀貫新,快步跟着前面的男生往醫院裡面走。
路上,我見匡伊揚的手耷拉着,所以我拉着他的手,企圖喚醒他。
“伊揚,伊揚……”
匡伊揚閉着眼睛,一聲不吭。他後脖頸處的血已經暈溼了衣領和後背,深紅的顏色,觸目驚心的紅。
一路小跑着進了醫院,醫生跟護士推着病牀將匡伊揚送進搶救室,我看着站在右邊的男生,他氣喘吁吁,因爲一路揹着匡伊揚進來,衣服都被血給弄髒了。
我哽咽着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送我弟過來……”
兩個男生都說沒事,我剛想跟他提衣服的事情,畢竟人家樂於助人,我總不能裝傻充愣。
可我這邊聲音還沒發出來,只見一沓錢從背後遞過,隨即紀貫新的聲音傳來:“麻煩你們了。”
兩個大男生愣了一下,隨即搖頭回道:“不用。”
紀貫新說:“樂於助人嘛,總不能讓你們白助,拿着吧。”
我餘光瞥着紀貫新的臉,不知道他是故意跟我置氣,還是故意要給別人難堪。他拿着錢,表情像是在打發別人一樣。
兩個男生的表情也變得不自然了,其中一個出聲說:“我們幫人又不是圖錢,救人最重要。”
紀貫新面不改色,出聲說:“我又沒說你們圖錢,你們助人助的衣服都髒了,回家也不能再穿,拿錢買件新的吧。”
我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兩個男生直接撂下臉,不看紀貫新,只是對我說:“你別擔心,你弟弟應該沒事的。”
我點頭道:“謝謝你們。”
“沒關係,我們只是憑良心而已,誰都有遇見困難的時候。”
另一個也明顯帶着情緒的說:“就是,有錢沒什麼了不起的。”
說完之後,兩個大男生扭頭就走,我聽見他們在低聲咒罵,不用想也知道罵的是誰。
正當我想要發飆還沒提起這口氣的時候,搶救室的房門打開,從裡面出來一個小護士,她看着我說:“你是剛剛頭部受傷患者的家屬吧?”
我馬上點頭,緊張的回她:“我是,怎麼了?我弟怎麼樣?”
“放心,醫生正在裡面幫他處理,你要先去交一下費用。”
聽到交費,我提着的心一下子就回歸原處,點點頭,我拿着護士開的單子轉身往外走。可走着走着,我忽然發覺自己買帶包,包落在飯店裡面。
手機跟錢都沒帶,我委屈的不行,只得強忍眼淚。紀貫新不知何時走到我身邊,他抽走我手上的手術繳費單,邁步往收費處走。
他交了錢,我拿着單子回到搶救室門口,護士叫我們坐下來等着,我卻雙腿僵直,怎麼都坐不下。
想到匡伊揚說要見駱向東,我站在走廊中左右看了一眼。見有患者家屬經過,我上前藉手機,然後想也不想就按下了駱向東的號碼。
手機裡面一直傳來‘嘟嘟’聲,可駱向東卻一直沒接,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眼淚一直在眼眶打轉。
就在我以爲駱向東看到陌生號碼可能不會接的時候,手機中卻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喂?”
我當即眼淚掉下來,哽咽着道:“駱向東……你趕緊來醫院,伊揚受傷了。”
駱向東是頓了幾秒,這才很快問我:“你們在哪兒?”
在哪兒?進門的時候特別倉促,我也沒看,所以此時只得哭着問借我手機的人。
“二醫。”只是兩個字,我說的發抖。
駱向東說:“等我,我馬上來。”
“嗯,你趕緊過來,我在手術室門口等你。”拿着手機,我像是揪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打完電話,我將手機還給別人。那人走後的第一秒,站在我身邊的紀貫新就道:“你是有多想見他?”
我本能的側頭看了他一眼,但見紀貫新眼中帶着冰冷的怒意。
匡伊揚還在手術室裡,我不想跟他吵架,所以我掉頭往另一邊走。紀貫新兩步跨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他問我:“他的手機號你不用想就撥的出來,你是把他記得有多牢?!”
我使勁兒甩手,怒視着紀貫新說:“你是不是有毛病?”
紀貫新說:“我有毛病?你連駱向東的外甥都擔心的要死!你到底還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跟的男人是誰?”
我忽然覺得紀貫新怎麼會如此的不可理喻,我生氣擔心全都是因爲匡伊揚,可他卻偏偏把所有事歸咎在駱向東頭上。
難道他還不懂,如今我就算自己受傷都可以,但唯獨不能讓匡伊揚受傷嗎?
見我一聲不吭,紀貫新也是滿臉壓制的暴躁,他盯着我說:“你告訴我,你跟匡伊揚在一起,答應幫他戒毒,是不是爲了駱向東?”
他這一句真是不亞於拿起刀子往我心口窩上戳,我頓時被他戳的原地跳腳,一邊甩手,一邊大聲道:“紀貫新,你給我滾!”
氣急,我都不想跟他再解釋什麼,只是單純的不想再看見他。
紀貫新冷着臉,挑眉道:“你讓我滾,然後自己在這兒等駱向東來嗎?”
我氣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扇紀貫新一個巴掌。
他怎麼能這樣?
我明明掏心掏肺將所有心事跟他講,他也承諾過我不會再追究駱向東跟匡伊揚的事,可這才轉眼的功夫,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也許是我眼中的詫異失望和傷心,多於憤怒,所以紀貫新臉上的表情也是變了幾變。
數秒之後,他看着我問:“你想說什麼?”
我咬着牙,但嘴脣卻忍不住一直在發抖。心裡面太多的失望和傷心,我本想說很難聽的話,可是一想到紀貫新從前對我的好,我便又不忍心。
也許,他只是在氣頭上。
我知道他這人小心眼的厲害,保不齊是哪根筋沒搭好,也許明天就恢復正常了。
暗自調節呼吸,我只是想要壓下心底的負面情緒。過了一會兒,我輕聲對他說:“張耽青和麥家輝他們打傷了匡伊揚,如果讓駱向東知道,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也別再這裡了,走吧。”
紀貫新面色發白,聞言,他出聲說:“要走一起走,你是我女朋友,我留你一個人在這兒幹什麼?”
眉頭輕蹙,我已經在努力忍着脾氣了。
站在走廊裡,我一動不動,也一聲不吭。紀貫新站在我身邊不遠處,沒多久,有人打從他面前經過,他問那人:“有煙嗎?”
男人從兜裡掏出煙來,紀貫新將香菸放在脣邊,馬上就要抽。
“這裡不允許抽菸的。”男人好心提醒。
紀貫新卻像是沒聽到,徑自說:“火兒。”
男人幫紀貫新點了煙之後就走了,剩下紀貫新一個人站在我右邊。‘禁止吸菸’的標誌就在他正對面,他像是挑釁一般,吞雲吐霧。
我心裡一陣無可奈何,即便因爲鬧情緒不想跟他說話,可爲了他的健康和公共秩序,我還是忍不住側頭說了他一句:“把煙掐了。”
紀貫新也不看我,只是面無表情,淡淡道:“你要是怕嗆就站遠點兒。”
我說:“紀貫新,醫生不讓你抽菸,你是不是忘了上次在機場怎麼暈的了?”
紀貫新說:“死不死又能怎樣?我看你更在乎裡頭躺着的那個……”
說完,還不待我接話,他又補了一句:“只要他一直帶死不活,你就可以一直打着照顧他的名義,跟駱向東肆無忌憚的見面了。呵……真是個好藉口。”
如果我手上有東西,無論是任何東西,我發誓我一定朝着紀貫新的嘴打過去。
他怎麼能這麼狠?他以爲誰都像他一樣可以若無其事的說出最傷人的話來?還是指望我有金剛不壞之軀,無論他怎麼戳傷,我都可以皮肉不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