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小包子迎着太陽走下臺階。肉呼呼的臉上掛着淡淡紅暈,手上還拿着未喝完的牛奶。
他蹦蹦跳跳走下來,站在最後的臺階處轉身,揮手。
“媽咪,快點!”
“來了來了。”
昨天折騰到太晚,今早起晚了些,舒蔚如今只能急急忙忙帶着小包子朝學校裡趕。
他顯然對自家媽咪很不滿:“不是我說,最近媽咪真是越來越懶了,念念已經連續兩天和鈴聲一起去上課。”
每次去教室的時候,其他同學都端端正正的坐在教室裡,偏偏只有他揹着書包跑進去。
很難爲情的好不好?
舒蔚敲了他一記,作出惡狠狠的樣子:“臭小子,翅膀還沒硬就開始嫌棄你媽咪了是不是?”
小包子縮了縮脖子,嘿嘿一笑。他剛想說話的時候,忽然看見正對面馬路旁,停靠着一輛銀色汽車。
有人斜斜倚靠在車門上,正朝着他揮手。
舒蔚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正好能看見那道頎長筆挺的身軀。
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深藍色大衣,裡頭是高領套頭毛衫。他直勾勾揚起眸,透着亮的眼一直看着他們,那眼睛裡,藏着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舒蔚只覺得,他這斜靠着的模樣,格外英挺迷人。
那一刻舒蔚竟感覺到心裡的一股悸動,被他注視着的時候,好似全部的心神都被佔領。
“爹地來接念念去上學嗎?”
小包子想也不想地朝他跑過去,一大一小兩張極爲相似的臉,就正對着舒蔚揮手。
連動作都一模一樣。
舒蔚默默地垂下臉,紅脣咬了咬跟着上車。
男人一言不發地坐在駕駛座,在早晨最堵車的時候,不急不緩地帶着他們朝前走。偶爾停下,迎着朝陽,身上帶着的一絲暖意,緩緩滲透人心。
能讓父母一起接送,小包子實在太開心,一路上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舒蔚明顯注意到男人脣角的笑容,而在下車的時候,小包子就直接牽着兩人進了學校裡。
今天,是親子活動日。
舒蔚準備了一些小禮物,還特意和念念排演了唱歌的節目。
他們直接去了表演廳。
很多家長在場,舒蔚看着人聲鼎沸的樣子,還有些詫異。
原本以爲,他不會來。
可如今男人站在一羣家長中間,高大英挺的身軀,以及那毫不吝嗇露出的溫暖笑意,讓他格外引人注目。
“各位家長請入座,現在是表演時間,小朋友們和他們的爸爸媽媽將會一起給大家表演節目。”
舒蔚和顧辛彥坐在後排,前面的小朋友一個個的都準備充分,唱歌跳舞無一不精,就連姚寶貝也穿着公主裙,和應謹慎四手聯彈。
下來的時候,姚寶貝不住朝念念飛吻,應謹慎臉色有些尷尬,連忙將她抱下去。
一陣鬨堂大笑,小包子臉色漲紅。
舒蔚輕咳一聲道:“沒想到寶貝鋼琴彈的這麼好,應叔叔看起來也很厲害。念念不是最喜歡會彈鋼琴的女孩子麼?”
“哼。”
小包子看都不肯看這邊,讓舒蔚有些尷尬
。
身邊男人緩緩起身:“別拿那個騷包給念念做榜單,他學這些東西不過是爲了泡妞。”
當年爲了追美女,應大少爺不僅學了鋼琴,連同吉他貝斯薩克斯風等等,一應俱全。
舒蔚窘,發現顧辛彥抱着小包子離席。緊接着臺上就開始報念念的名字。
她四下裡看了看,沒發現父子倆。
可臺上幕布還是一樣關閉又打開,在她愣神之間,便看見一大一小兩道身軀出現在視野裡。
雪白的袍子,中間一條黑色緞帶。
男人身軀格外瀟灑,筆挺頎長的樣子,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沒有往這邊看,小包子也不曾。
兩張格外相似的臉正對着,小包子臉上佈滿認真之色。
“喝!”他忽然喊了一聲,肉呼呼的臉上滿是凝重,在許多人的注目下,忽然擡起腳,朝顧辛彥提下。
男人揚手阻擋。
彼此之間一來一回,小包子每一次踢腿,都將腿踢得筆直。小小的掌心也拽得很緊很緊,舒蔚幾乎可以感受到他那小身子裡蘊藏的力量。
顧辛彥隨意擡手就能卸掉他的攻擊,小包子再度朝前,換了個角度,再度擡腳、踢出,動作迅速而沉穩。
染上紅暈的臉頰抖動幾下,額頭因爲劇烈運動而生出大顆大顆的汗。
“嘩嘩譁!”掌聲有如潮水一般,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和鼓勵。
舒蔚也不知因何,眼裡酸酸澀澀的,小包子的認真模樣一直印在腦海裡。
她並不知道念念是什麼時候學的這些,那天晚上他和顧辛彥在客廳裡玩鬧,舒蔚也只當是玩鬧。
可不知何時,小包子和他,竟能在臺上配合得那樣默契。
那樣沉穩堅毅的男人,原本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的表演,卻爲了小包子,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謝謝大家。”脆生生的音竄入耳朵裡,打斷了舒蔚的思緒。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看着小人兒從後臺跑下來,揚着沾染了汗水的臉對着她:“媽咪,你剛剛有沒有看見念念和爹地?是不是很棒!”
“爹地好厲害,念念以後也想像他一樣,你看,爹地腰上的帶子,是黑色的。”
他說,那就是厲害的象徵。
舒蔚只能抿着笑,重重點頭。
她拿出手絹細緻地替小包子擦掉汗,心裡軟軟的,都是暖意。
有人喊了一聲舒念,小包子立刻回頭:“媽咪,同學找我,我過去一下下。”
“好。”
男人站在旁邊沒有動作,身上不再是那些高檔西裝,而只一件跆拳道服。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掌心上。
而後挑眉。
什麼?
顧辛彥努努下巴,身子朝着傾了傾,視線一點點向上移動。
舒蔚擡了擡手,將手絹拿起:“這個?”
他點頭。
舒蔚臉紅了紅,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臺上的時候,終於也順了他的心,緩緩替他擦過額角。
他順勢,將人攬入懷裡,低低嘆了一口氣,把頭埋在舒蔚脖子胖。
“別動。”
舒蔚掙
扎幾下,四下看去,好在大家都不曾朝這邊看來。她總算放鬆了些,任由他靠在自己身上。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男人的模樣有些憔悴。舒蔚心底一抽一抽的發緊,忍不住伸出手想碰碰他。
還在半空,就被握住。
他沉沉開口,指尖捏了捏柔軟的掌心:“別亂動。”
舒蔚抿了抿脣,難得那樣聽話:“我沒想到你會過來,更沒想到你把念念教的這麼好。”
“他還不到五歲,就有模有樣的。顧辛彥,你說我們的兒子以後會不會成爲跆拳道高手?唔,說不定還能去參加比賽,爲國爭光咳咳。”
“喂,你說說話好不好。”
她低頭看了看顧辛彥,見他蹙了蹙眉,心裡便不自覺鬆了一口氣。
“顧志北說,念念要和他搶顧氏。你爸爸和爺爺,之前也想方設法的要讓念念繼承。其實、其實就算沒有他們的照拂,兒子就一定比別人差麼?”
每一個母親心裡,孩子都是世界上最棒的那個。
舒蔚喃喃自語,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終於肯說一些家長裡短。
可不知怎的,她總有一種感覺,在顧辛彥長久的不說話時,總害怕下一刻,他便閉上了眼睛。
即便明知,他不會。
可現在,任憑她羅羅嗦嗦地說太多,男人也始終不發一言。身體雖還暖着,但一直僵硬而沒有動作。
她擔心、眼前好似浮現出之前那段日子。
她不論夢裡夢外都會看見那個場景,他被人射了麻醉槍,從懸崖旁滾落海里。
在深黑的海里掙扎,處處都是冰冷的海水,任憑他怎麼努力也看不見光。
舒蔚至今不知道他是怎樣活下來的,也不敢去詢問和他在一起的K現在如何,她寧願,永遠忘記那一段。
“你別睡,起來看節目。”
她推了推顧辛彥,後者沒有一點反應。
舒蔚心裡陡然涌起一抹慌張,她害怕、怕他就這麼閉目不醒。
眼眶不知怎麼就紅了,她也不再說話,沒發覺掌心越來越緊握,彷彿將身體裡所有的力氣都傳送到掌心裡,以此緩解痛苦。
忽然間,他猛地睜開眼,握緊她的手,擡起手臂。
“你在做什麼?”
男人坐直,黑黝黝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將那緊緊握住的手緩緩掰開。
很久很久,他才輕嘆,輕捏了捏舒蔚掌心。
後者用力眨了眨眼睛,猛地反握住顧辛彥的:“你其實,就是捨不得念念對不對?”
“你肯到這裡來,肯去表演,還因爲念念發燒連夜跑到醫院去。那、就不能爲了念念去手術嗎?”
他不說話,眼裡的神情帶着複雜。
舒蔚,你不會知道,我肯做的所有,不是因爲念念,而是你。
可這樣的神色她怎麼也看不透,心裡七上八下的,忽然也顧不上其他,就這麼狠狠攥着顧辛彥的手道:“你總不願聽我的,但你既然能爲了念念做那麼多。也可以爲了他活下來!”
她低聲狠狠道,話音剛落的那刻,便將那厚實的掌放在自己小腹上。
紅脣揚起,明眸帶笑:“我懷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