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眼前的這一張俊臉,看着曾經如此熟悉的人,而她,這個從小長到大,也沒有和人動過手的女人,卻是打了顧傾塵一巴掌。
顧傾塵也一怔,這個生長在豪門,從來沒有受過女人氣的男人,他沒有料到一向通情達理的貝染會動手打他一巴掌!
而且這個女人,還是他願意捧在了心尖上的人!
他的俊顏一沉,眼角眉梢之間盡是怒意:“貝染,鬧夠了沒?”
他也有脾氣,一直沒有發作而已。
貝染只覺得掌心都是一燙,從來沒有動過手的人,而且打的還是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這樣的一份感情,有多絕決,她自己的心都在不斷的顫抖着。
她看着他俊顏上的淺淺紅印,這一剎那,彷彿心也在滴血,她情願,是他打了她一巴掌。
可是,顧博瀚的話又響在了耳邊:“貝小姐,我不希望你和傾塵還有來往。他現在要專心在公司做事,你不要分他的心!如果你分了他的心,兩個孩子我也不能保證還能在他的身邊生活。當然,只要你聰明的離開他,我自然是不能虧待了兩個小孩子!”
說到底,顧博瀚從一開始就想要一對孩子和顧傾塵迴歸顧氏豪門,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貝染的,但是,貝染又是他手中一枚舉足輕重的棋子。
當現在,顧傾塵已經是在公司上班,而兩個小孩子也迴歸了顧氏豪門,貝染這枚棋子就被顧博瀚棄之。
“貝小姐,我想,你不想孩子生病了,沒有傾塵在他們的身邊吧!”顧博瀚的話,猶如最尖利的刺,句句刺中她的心。
“好!我走!”貝染忽然想起了宋霞音來,宋霞音是一個多麼好的女人,她這些年一直獨居國外,莫非也是他這樣逼她離開?
貝染將他手中的信拿了回來,然後撒得粉碎!
顧博瀚不滿意她的原因,無非是一個,她沒有家世可以和顧家抗衡,更加不能並駕齊驅。
貝染從來就沒有想過,嫁入豪門飛上枝上,麻雀一朝變鳳凰。
只是,現實從來就是這麼殘酷和無奈的。
她想和顧傾塵在一起,那麼她還得經過多少年的努力,也不一定配得上他的家世。
又或者,這一走,就是一生……
可是,貝染臨走之前,以不屑的語氣說道:“顧老爺,麻煩下次找一個演戲好的人,否則我會以爲您們的演戲才能也僅此而已!”
她說完,看着顧博瀚的臉色鐵青,她拉開了門,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從顧家走出來以後,貝染哪兒也沒有去,她就這樣坐在了海邊。
貝染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一首歌,“每次難過的時候,就獨自看一看大海……”
從小到大,每一次難過的時候,她都要坐在海邊,看看那席捲而來的白色浪花,看着自然形成的潮起潮落,看着倦鳥歸巢,看着天色漸暗,看着夜色襲來。
只是,人越是長大,就覺得,有一種悲傷,是什麼也治癒不了的。
曾經以爲不愛,分手一定就不會痛。
所以,離婚的時候,儘管有一點愛,在藕斷絲連的時候,星星之火,已經燎原。
漸漸的,當愛入骨髓,抽離時才知道疼痛不堪。
於是,貝染決定,她去外省鄉下支教。
至少,這樣她可以遠離他,也還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做一點點的貢獻。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是這麼快就來了!
貝染凝視着他,用以前那種滿不在乎又有一點慵懶的語氣說道:“沒有!”
他問她鬧夠了沒?
她說:沒有。
顧傾塵亦是知道,她的不告而別,必是受了委屈,他側過了一邊的俊臉,“沒有是嗎?那你就打另外一邊!”
“你……”貝染的雙眸瞬間就溼潤了。
她怎麼忍心!
她怎麼能再打他!
她剛纔的一巴掌,也是爲了逼他不再找她而出的下下之策。
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滴落下來。
顧傾塵低頭,吻上了她的淚……
酸楚的淚,委屈的淚,悲傷的淚,她一個人承受的所有的淚水。
“我知道,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顧傾塵低聲語,“貝染,可是,不要走……”
她難道就想走嗎?
她也不想!
她怎麼捨得離開了他?
她怎麼捨得離開了孩子?
可是,她又怎麼忍心孩子孤零零的沒有一個人陪伴着呢?
顧傾塵看着她落淚,他的心亦是一陣又一陣的疼痛着,她的每一滴淚水,都是那晶瑩剔透的珍珠,在他的眼中,是貴重無比的。
他不願意她流着淚說離開。
“乖,別走……”他的語聲也沉重無比,薄薄的脣,一直一直在她的眼瞼處。
她的淚水,是無聲的。
一種無聲的悲傷,已經是揪着他的心了。
他又怎麼能再讓她受到了一點點的傷害?
貝染在聽着他的溫言細語時,有這麼一剎那,她根本不想離開,她多想和他共守日出日落,她多想和他一起看花開花落,甚至是每一天每一時每一刻,看着孩子們長大成人!
只是,她不能啊!
“不……”她輕輕的搖頭。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
如果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結局,她的情還沒有開始就結束的話,她也就不會這麼的悲傷了。
顧傾塵最怕聽到了她這樣的話,他低頭,欲再度封脣時……
唐柏錦和卓御風已經是趕到了火車站,兩人直奔而來,遠遠的就看到了貝染正在顧傾塵的懷中哭泣!
於是,兩個男人一左一右的上前,唐柏錦一手拉走了貝染,同時卓御風一拳擊向了顧傾塵的胸膛。
顧傾塵沒有還手,卓御風提拳再上。
貝染焦急的叫道:“卓御風,你住手!”
卓御風的拳風已經是掃到了顧傾塵的臉頰畔,他看向了淚流滿面的貝染:“他害得你一點音訊都沒有,你還爲他說話!”
貝染沉聲斥道:“那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牽涉進來!”
“你……”卓御風不甘心,他一直視她爲最親的妹妹,他怎麼能忍心她受到了傷害?他怎麼能看着她淚流滿面?
於是,卓御風提前繼續想打顧傾塵。
貝染被唐柏錦牢牢的鎖在了懷中,唐柏錦看着她的小臉上全是淚水,他心疼的道:“貝染,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我都會在你的身邊,可是,你不要這樣嚇我,知道你再次沒有了消息,我簡直要瘋了……”
哪怕她愛他了,可是,他有她的消息,就是最好的生活。
可是,忽然之間,她再次失去了消息,失去了聯繫,這讓他怎麼能不擔心,怎麼能不心痛?
貝染這時擦乾了眼淚,她堅定的看着唐柏錦,“柏錦,我和你之間,我說過,永遠都是過去式,我並非是好馬不吃回頭草的女人,我只是順應自己的心,去接受一份感情。有一句話說,情深情淺,緣起緣滅,隨緣就好!所以,我們各自珍重,就好!”
她說着時,伸出了手,拉開了他堅實的懷抱。
無論她和顧傾塵之間有誤會和有逼不得已要離開的念頭,她也不會和唐柏錦再牽扯不清。
此時,她已經是恢復了理智和冷靜。
唐柏錦的心,絕望,再絕望。
貝染卻是果斷理智的推開了他的手,然後走向了卓御風,“我不准你打他,否則這些年我們之間的情誼就此了斷!”
“你這樣爲了他,他知道嗎?”卓御風生氣的道,“我不說有多瞭解你,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可是,你不告而別,這是多大的事,你知道嗎?阿姨已經是不在了,我就是你的親人!貝染,我做你永遠的兄長,我不能接受他對你不好!”
貝染凝視着卓御風:“我很感動,你知道嗎?御風,女人這一生,有三個必不可少的男人,一是從小陪伴她長大的兄長,不一定要天天出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可是,卻如沐春風一樣的存在;二是她青澀年華豆蔻歲月裡的初戀,美好如蒲公英在藍天下飛舞,純潔如天山上的雪蓮,但不一定就會有結果;三是和她結婚生子的男人,這個男人,在她的生命裡,是和她同牀共枕的男人,是她孩子血脈相連的父親,是永遠也割捨不了的愛人……我很感謝有你,也很感謝有柏錦,當然,也感謝還有傾塵,你們三個人,都曾溫暖過我的生命,而這一生,也都會是在我的記憶裡……”
顧傾塵、卓御風和唐柏錦都沒有說話。
貝染看着他們:“可是,我今天真的要走了,我是去邊遠山區支教,我選擇一份工作,是因爲我喜歡,很感謝你們都能來送我!我走了!”
她說完,轉身就走!
火車即將檢票完畢,她也不能再逗留。
她要離開,她會離開。
“貝染——”顧傾塵聲嘶力竭的叫了她一聲。
貝染瞬間落淚,可是,她不敢回頭。
她害怕自己一回頭,就捨不得離開!
她害怕自己一回頭,又讓他看見自己哭泣的眼睛。
所以,她硬起了心腸,大步的走向了檢票口。
顧傾塵衝了上前,卻是被檢票人員攔下:“先生,你沒有買票,請購票上車!”
“我上車補票!”顧傾塵趕忙說道。
檢票人員道:“請出示證件!”
顧傾塵這種男人,從來沒有坐過火車,他根本不知道,現在的火車購票亦是要使用證件的,否則都不讓乘車。
他的證件還放在了車上,剛纔過來的太急,他根本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先生,沒有證件請讓開吧!否則我要叫車站的保安了。”檢票人員厲聲說道。
而此時,火車已經是開動,寬大的候車廳裡,牆上的火車時刻表上,開往X城的火車已經是駛離了A城……
顧傾塵的絕望,在這一刻竟然是這麼的強烈,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離開?
她怎麼可以這樣不顧他不顧孩子,這樣決然的離開?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顧傾塵衝出了火車站,然後開走了自己的車,他一邊開車,一邊給宋子羽打電話:“子羽,查一下K389從A城到X城的火車,剛剛開走的這一班火車,下一個站是哪兒,時間是什麼時候,馬上,要快!”
宋子羽卻是電話裡生氣的道:“表哥,你還好意思打電話來問我,你將貝染怎麼了?她都不見了,你還有心思去追火車?”
“貝染在火車上!”顧傾塵嘆了一聲,“我現在就是開車去追,顧家的水有多深,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我沒空跟你解釋,反正,我唯一可以保證的是,我沒有做過傷害貝染的任何事情,她現在要離開,我不準!”
宋子羽聽了之後:“好,我馬上查,你記住了……”
緊接着,宋子羽報了站,和時間地點。
顧傾塵擡腕錶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就是下一個站,也就是馬上要出A城了,他得趕快走最近的路,然後追上這一班火車。
……………………
火車上。
貝染沒有去找自己的位置,她不想讓她一起去支教的同事們,看到她淚流成河的樣子。
她只是隨便站在了一個窗邊,看着A城火車站的一景一物,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一切都是那麼的捨不得。
可是,她還有什麼方法來解決現在的問題?
她慢慢的蹲了下來,雙手抱着頭,哭得無聲,但卻是有嗚咽之聲。
旁邊的一箇中年婦女,見她哭得這麼悽慘,她拿出了紙巾,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姐……”
貝染沒有擡頭,她依然是抱着自己,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孤單,越來越難過……
這個中年婦女也沒有再打擾她,一個人想要哭泣的時候,就讓她哭泣吧!
或者,哭泣了之後,就會好過很多的!
貝染哭了好一陣,遇上了列車員來檢票。
列車員看着她:“回自己的位置坐吧!”
這位中年婦女遞給了她紙巾,貝染接過來:“謝謝……”
貝染也哭得看不見自己車票上的位置是哪兒,她將車票遞給了列車員,列車員說道:“我帶你過去吧!”
於是,列車員帶着她來到了她的位置時,陳老師和這些大學生們看到了她,全都驚訝不已。
他們以爲,她應該是會回去的。
“沒事吧?”陳老師關心的問道。
“沒事。”貝染搖了搖頭,她將包放下來,“我去洗一下臉。”
她去了洗手間,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眼睛又紅又腫,而一向神采飛揚的眼睛,亦是佈滿了淚水。
她告訴自己不要哭,一定要堅強。
總有一天,她還會回來。
或者是像宋霞音一樣,等孩子長大了之後,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面的。
一定,一定還會有機會的。
只是,忽然之間,貝染連宋霞音一起心疼了。
顧博瀚這樣強勢又不講道理,而且手段卑鄙狠辣的老頑固,宋霞音又哪裡是他的對手?
可是,宋霞音有顧傾塵,這就足夠安撫她的心了。
貝染也要滿懷希望,她還有大魚兒和小魚兒,這也是最能夠安撫她的心。
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洗了一把冷水臉,讓自己變得精神起來。
而且,這一次,她也是去爲鄉下的孩子們盡一點心意。
當貝染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時,陳老師說道:“貝老師,在第三節的車廂,有人找你!”
“沒說是誰嗎?”貝染奇怪了,“是男的?還是女的?”
“是……女的……”陳老師從不說謊話,可是,面對某人給了一大筆費用支助窮困山區的孩子們,他第一次說謊了。
貝染點了點頭:“行,我過去看一下。”
當貝染找到了這一節車廂時,發現裡面是臥鋪,她在外面敲門:“請問是誰在找我?”
車廂裡沒有人應她。
貝染不知道是誰,於是推開門進來,見車廂裡一個人也沒有。
她正奇怪時,車廂裡的門反鎖了。
她一驚,轉身望過去時,就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正站在了車廂的門背後,雙眸幽深無比的在凝視着她。
情深似海,緣薄似紙。
貝染唯有用這一句話來形容她和他現在的狀況。
他來了?
他竟然是在火車開走的情況下,追了過來!
火車的時速最少也有每小時80公里,他開着車,在最近的一站上車來,並且是將她引到了他的這節車廂裡。
“你怎麼可以這樣做?”貝染生氣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開這麼快的車,萬一有意外了怎麼辦?大魚兒和小魚兒怎麼辦?”
她說到了後來,哽咽不已!
“過來!”顧傾塵也在生氣,而且是一向強勢的顧氏語氣。
不過!貝染在心裡說道。
她愣是站在了那兒不過去,顧傾塵這時邁開了雙腿,“我如果過去了,你可知道後果是什麼?”
貝染今天本就很傷心,她的思維慢了半拍,儘管如此,她也知道,不能在這個地方再見他!
於是,她拔腿就跑。
車廂並不大,而且這一節車廂,奇怪的是一個客人也沒有。
她纔沒有跑出了幾步,就被顧傾塵抓住。
他的大手扣緊了她的小腰,非常大力氣的一拉,她就撞進了他的胸膛之中。
他的胸膛太過於堅硬,撞得她的鼻子亦是疼痛不堪,她才一擡頭望起來,他怒氣盛的雙眸就如鋒利的鋼針一樣看着她。
他很少這麼犀利的視線,貝染的心裡也緊張了起來。
“能跑去哪兒?”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道。
至少是沒有你的地方!她在心裡說,但卻是轉開頭不去看他。
顧傾塵一伸手,伸出食指和拇指,扼住了她的小下巴,力道大得嚇人!
“爲什麼不敢看我?”他怒聲質問。
貝染依然是沉默着不說話。
顧傾塵看着她哭紅的雙眸,問到了正題上來:“顧老頭和你說了什麼?你不僅是不辭而別,見到我竟然還裝作不認識?”
貝染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可是,她依舊是保持沉默。
顧傾塵這時湊近了她:“非得要我嚴刑逼供,才肯說實話?”
那你就逼吧!貝染在心裡說。
反正嚴刑逼供,她也不怕!
顧傾塵一手將她摔向狹窄的臥鋪,當他高大的身子也壓了過來時,這臥鋪就小得她根本動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