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梓驍獨白:
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知道,將來會成爲怎樣的人。一切的努力,只爲成爲那樣的人。這個過程,必定要做出取捨,包括將來的妻子。所以,放棄了唐淺央,娶了顧影。
命不由己,大概是對我之前的人生最好的詮釋。
柯羽茜……
第一次見面,他就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當然,算是不好的印象。
一個年輕氣盛的女孩子,領着一幫老大.爺老大娘,站在路口,攔住市委領導班子的車,抗議。
我從不是一個無視百姓訴求的官,但,她的舉動在我看來,是幼稚的,是衝動的。你抗議可以,可以去信訪辦上.訪。半路攔車算什麼?那一次,也幸好是我,若是其他官員,她早被逮去勞.教了。
現實的中國社會就是這樣。
而且,當時她所反映的情況我並不清楚,曾一度以爲她是尋釁滋事,直到後來,她被打,我才知道,她受冤了。
對她原有的偏見少了很多。
意外的是,她拉着我,請我吃飯。那時候,出於一種愧疚,答應了。是一家手擀麪館,很地道。一碗麪七塊,離開時,我要aa制,她搶着付錢,說是,請我。
更意外的是,她在體育場對我,表白。
那時,是真的挺討厭她的做法的,說了十分冷酷的話,我想,該徹底斷了她的念頭。因爲,我不可能會跟她在一起。
她說了些訣別的話,然後就跑了。
後來,我明白,她是意識到自己的生命到最後了,纔會對我做出那樣唐突的事。
她是勇敢的。
她的死,於我,有着些許的震撼,當時是覺得,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突然就——也震撼於她的勇敢。
之後的幾年,去給她送過幾次花,她喜歡的白色小雛菊。
在洛雲鄉間,無意中聽她說喜歡這花。
三年後,她竟活着回來,以一張陌生的面目,再相遇,是在那家麪館。她走,我追出去,以爲她是她,她說我認錯人了。
後來知道她就是柯羽茜。
以爲重生後的她,早不喜歡我了。看到她過得很好,心裡只有祝福。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喜歡我,還要嫁給我——
我是不想娶她的,即使她說,不要回報,只是想幫一下許家。
爲什麼不想娶她?而當初娶顧影的時候很乾脆。
現在想想,大概是我的自尊心在作祟,在她面前,我覺得自己很不堪。我在乎她對我的看法,十分在乎。
沒有求婚,沒有鑽戒,沒有婚禮……13605551
她嫁過來,什麼都沒有,戒指還是她自己買的。我對她也很冷淡,就希望兩人各過各的,互不干涉。
我知道,她心裡一定不好受。
因爲我娶顧影的時候,是風風光光地辦了婚禮,婚後,對她也不錯,盡到了一個做丈夫的責任。對於柯羽茜,我是有點難以面對她的。
她對我的愛,對我的付出,我看在眼裡,一點點地打動着我……
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我本不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漸漸地,她越對我好,我越愧疚,只能叫她別對我好。不讓她去青口找我,冷淡地對她,以爲這樣,心裡便會好受些。可她真正地有些疏離我時,心裡卻酸澀難忍。
她那麼好,我漸漸地,沒法抗拒她。
自私地想佔有她,卻回給她同等的愛……
這一次,她說放棄我了。
內心裡是不捨,卻又覺得,她放棄了,是應該的。因爲我太不值她愛!
今天,她又提出離婚。
心如刀割,一陣陣地絞痛,撕心裂肺……
依舊捨不得。卻不想再自私地承受她的愛。
原來,有一種愛,不是一見鍾情,是如滴水穿石,一點一點地侵入人心。
柯羽茜之於許梓驍,就是如此。
房間裡,一片漆黑,他坐在臥室的地板上,後背倚靠着牆壁,腳邊放着一箱啤酒,已去了大半。他一瓶一瓶地喝,從沒如此頹靡過,就連心愛的女人結婚了也不曾。
滿腦子,都是她。
思念腐蝕他的心,像是被硫酸一層層地腐蝕掉,痛地難以呼吸,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
“啪——”,酒瓶被他甩開,摔得粉碎,摸索着拿起另一隻,用牙齒咬掉瓶蓋,繼續灌。
“嘔——嘔——”,彼時,柯羽茜剛回到家,衝到洗手間,趴在盥洗盆裡,乾嘔着。那股噁心感折磨她,十分難受。
乾嘔了好一會兒,喉嚨發苦,她才罷休。
吃飯東西了嗎?
沒有啊——
晚飯都沒吃。
漱了口,回到臥室時,房門被敲響,她去開門,是王阿姨。
“茜茜,把這碗鴿子湯喝了,阿驍吩咐我給你燉的。”,王阿姨端着一碗鴿子湯,還有幾顆生煎包,對她說道。確實是許梓驍吩咐的,囑託她每晚在她下班後,給她弄點滋補的吃的。
“阿驍”兩個字,螫了下她的心。
“謝謝王阿姨。”,她並不覺得是許梓驍吩咐的,應該是王阿姨爲了緩和他們夫妻關係,這麼說的,接過托盤,笑着說道。
“謝我.幹啥,確實是阿驍吩咐的,你別不信!他本來就很關心你,常常打電話給我,問你的情況。茜茜,阿驍對你是上心的。”,王阿姨語重心長地說道。
看王阿姨不像是說謊,她心緊,端着鴿子湯回了臥室。
“爲什麼要對我好?既然心裡有我,爲什麼答應離婚?”,看着茶几上的湯,苦澀地笑笑,低喃。
沒什麼食慾,拿着勺子,在湯裡攪動,想到就要跟他離婚,眼眶酸脹,溼.潤,要流下眼淚來。說到底,他對她的態度,還是可有可無的。不然,以他的個性,不會輕易答應。
罷了……
喝了口湯,食不知味,再喝第二口,那股強烈的噁心感又涌上。她捂着嘴,皺着眉,努力地抑制,那股反胃感被她壓下。
怎麼回事?
難道真生病了嗎?
可她雖然反胃,也沒拉肚子啊。
柯羽茜苦惱地皺眉,聞着那湯味覺得反胃。
立即起身,離得遠遠的。
洗漱後,回到梳妝鏡邊,摘掉了手上的戒指,從抽屜裡取出戒指盒,打開——
裡面的另一枚,居然不見了!
她的心抽緊,除了他,不可能有其他人拿走……
她跌坐在椅子裡,怔忪地看着。
彼時,坐在地板上的許梓驍從口袋裡摸索出那枚指環,鉑金散發出銀色的光芒,幽暗裡,他怔忪地看着。早上在她梳妝櫃抽屜裡看到了戒指盒,取了出來。
許梓驍,你什麼意思?!
柯羽茜看着那枚孤單的戒指,在心裡痛苦地吼,忍不住拿起手機,氣憤地撥了他的號。
昏暗裡,許梓驍在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時,慌亂地連忙找出,在看到屏幕上“老婆”兩個字時,那顆心,頓時,死灰復燃!
電話通了——
沉默,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彼此粗喘的呼吸,透過信號,傳到彼此耳裡。
許梓驍十分激動,一隻手緊握着,手心裡躺着那枚戒指。
她打來,是不是告訴他,不想離婚?捨不得他?!
“你爲什麼拿走那枚戒指?!許梓驍!你到底想怎樣?!”,她激動地問,鏡子裡倒映出她糾結的臉。
“我不知道……”,他開口,如實地說,語氣裡帶着醉意。
不從努人。“你,神經病!”,氣憤地吼,站起身,無力地倒在牀.上。
他苦澀地笑笑,“你說的對,我是神經病……”,低笑着說道。
“你是混蛋!”
“我是。”
“你是我見過的,最無情的男人!”
“我是。”
“我會把你忘掉的,沒有你,我照樣會過得很好,我還有很多有意義的事要做,我不能把我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命,浪費在你的身上!”,她不停地說道。
“對,你說的對。”,忍着心絞痛,說道,“你就不該嫁給我,下次,要找一個溫柔、體貼的男人,知道嗎?”
“我找什麼樣的男人,不要你指手畫腳!”,她氣憤地吼,縱使這個世界上,好男人很多,但,她不愛啊——
“嗯,我錯了……”,他連忙道。
“許梓驍,我現在之於你,還會是,雁過無痕嗎?”,傻傻地問,往事一幕幕,翻涌而來,心酸難忍。
雁過無痕?
如果是雁過無痕,那倒是好!
他也不至於在這暗自神傷!
“傻.瓜……”,啞聲地說道,有溼.潤的液體從眼角墜落,散發着晶瑩的光。
是他對她太過無情了,還是她太不自信了,他們相處這麼久,她還會以爲他對她沒有一點點感情嗎?
“是啊,我傻,我就不該問這樣自取其辱的問題。許梓驍,我祝福你,實現你的信仰,完成心中的抱負。就這樣吧——”,深以爲,他仍然對她沒任何感情,她死心地說道。
他很想喊,不是!
那邊,她已掛斷。v5qn。
打給她,告訴她,自己的感受嗎?
不可以!
噁心越來越嚴重,她去看了腸胃科,根本沒任何問題,醫生建議她去看婦科,覺得她像孕吐反應。
醫生的提醒,讓柯羽茜大驚!聯想到例假近一個月沒來,她頓時恍惚了……
沒敢去看婦科,怕被裴亦修知道,她偷偷摸.摸地去買了驗孕棒,自己測試。結果,還真是——
懷.孕了……
居然懷.孕了。
應該就是和他的第二次,他問過她,是不是安.全.期,她糊里糊塗地,說是,忘了吃藥。
以爲不會那麼湊巧,現實卻如此狗血。
她花兩天的時間,消化這個事實,慌亂的心,漸漸平靜,人也冷靜下來。
深知懷這個孩子的危險,也知道,它可能會遺傳她的病,或許,她自己也沒幾個月會死掉,有或許,孩子能堅持到七八個月大,取出來……
她能堅持到孩子七八個月大嗎?
三種情況:
流.產,孩子活着,她死了,大人和孩子都死。
很殘酷的現實。
坐在牀.上,一手撫着平坦的腹部,呼吸有點困難,自從知道懷.孕後,她這兩天沒敢吃任何藥。
“寶貝……你是來受罪的嗎?爲什麼要投來我們們這?你不該來的啊……對不起……”,喃喃地道,眼淚肆虐,覺得自己真可悲,連要個孩子的權利都沒有。
沒有任何迴應,只有那股噁心感提醒她,這個小生命的存在。
“你要媽媽怎麼辦?媽媽無能,沒能力生下你啊——或者,像甜甜媽媽那樣,生下了你,自己死了……”,柯羽茜喃喃地道,眸底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她是否有可能生下這個孩子?讓自己的生命用另一種方式延續?就像甜甜的媽媽一樣……
甜甜在母體七個多月大的時候,她媽媽心臟實在難以負荷了,死了,她被提前取出,慶幸的是,小甜甜被救活了。她遺傳了媽媽的先心病,不過,之前做過一次手術,現在已經基本痊癒了。
暗暗地,她心裡有了打算。
暫時還不敢告訴任何人,家人如果知道,肯定第一時間勸她打掉孩子。
打掉,她怎麼捨得?寧願自己死了,也不想讓孩子流掉!
許梓驍那邊,她還沒想好怎麼告訴他。
只要跟他離婚了,他應該不會干涉她的。她是死是活,跟他沒關係。
週五,她打電話給他。
他正在開會,看到她的來電,仍然不得不掛斷。六點,散會後,立即打給她,她的語氣很平靜,沒什麼感情,“我打給你是想問你,這週六或週日有沒有時間回來一趟,我們們把離婚證領了。”,無比平靜的話,讓人心酸。
“我們們還沒跟雙方父母談,你覺得,這事容易嗎?!”,他氣惱地反問,心酸她的瀟灑。
“我們們都是成年人,婚姻是自由,只要你自己堅持,他們不會阻止得了。希望你果斷點,我想馬上離婚。”,說這話時,手撫着平坦的肚子。猶豫着,這時要不要告訴他。
於情於理,她該告訴他的。但是,又怕他在知道她懷.孕後,不肯離。
“我今晚趕回去——”,淡淡地說道。
“好!”,聽說他今晚回來,她的心顫了顫,居然又不爭氣地激動了。
許梓驍自己開車,一路疾馳,回洛川。沒打算馬上領證,只想回去,看看她。
晚上將近九點,他才趕到家,匆匆地吃了點王阿姨留給他的飯菜後,上了樓,臥室裡,燈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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