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軒沒有理會林穎琪的癲狂，管自己轉身走出了她的病房，將她的辱罵都丟在了身後。
他現在只想陪着外公，想多多地陪着外公。
接下來的日子裡，程浩軒幾乎一直守在外公的身邊，事事親爲，每天晚都守在病房裡，他會在外公的牀邊與外公說一些小時候的事情，會說自己的一些想法，會說他和程遙之間的故事，慢慢地說着，他相信，外公一定是聽得到的，所以，他也相信，聽到這些，外公一定會給他迴應。
當然，他也等到了這個迴應。
在這天晚，他和往常一樣與外公說着程遙，說着他們將出生的孩子，說他將會如何培養那個孩子，程浩軒握着外公的手，感覺到了外公的手似乎輕輕地握住了他。
慢慢地用力，握緊。
“外公！外公！”
外公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張開了雙眼，看到了程浩軒，張着嘴，想要和他說什麼，卻說不出話來。外公只能握着程浩軒的手，不斷地發出急促的氣音，“啊……啊……”
程浩軒立即回過頭去，激動地衝着外頭大喊道：“景！去喊醫生來！”
轉過頭來，他仍舊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動，萬分欣喜地深吸了口氣，卻見外公努力想要支起半身，要與他說話，程浩軒連忙說：“外公，您要說什麼？”說着，他靠近了外公的嘴，仔細地聽着外公的話。
“遙……遙……”
程浩軒全神貫注地聽着，他聽見了外公跟他說，說遙遙，說臘肉，“好，您放心，我會把您給她做的帶回去，給她。”
“孩……子……”
“嗯，您的小曾外孫好好的呢，外公您一定要快點好起來，還等着您給寶寶起名字呢！”程浩軒握着外公的手，微笑着說。
“宅……宅……回……回……”外公現在只能一個字一個字說，他彷彿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像是那夏日裡喧鬧消耗着自己的生命的蟬，是說一句完整的話都成了奢侈。
程浩軒聽懂了外公的意思，他是說想要回老宅子去。
他正要說什麼，還未說出口，下一秒，他聽見了一道長長的、不知休止的、刺耳的、尖銳的“滴——”。
一直一直在他的耳邊迴響。
程浩軒只覺得天旋地轉，彷彿這一切又將他拉回了年少的那一個冬天的夜晚。
冰冷的病房，白色的世界，沒了心跳的外婆，血的顏色，那個畫面重新回到了眼前。
畫面倏地又變得扭曲起來，像是一條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兇猛的大蛇，朝着他直直地撲了過來，讓他無處可躲。
程浩軒不自覺地跪在了牀邊，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說不出口，雙脣顫抖着，許久他才發現自己哽咽得厲害。
他深呼吸了幾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外公，您是不是想家了？我知道，老宅子被燒了，您很難過，對不對？”他輕輕地笑了，像是三月裡的夜晚吹拂過臉頰的春風，“外公，您放心，我會幫您把老宅子重新造好的，跟以前一模一樣的老宅子，您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