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門外太監神色緊張,“臨淵宮傳來消息,小皇子染了重風寒,已經……臥牀幾天了。”說到最後,太監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什麼?”燕關奇震驚不已,霍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怒道,“怎麼到現在才稟報!都不想要腦袋了麼?”
太監嚇得忙伏地磕頭。燕關奇急步出了華英殿,向臨淵宮走去,夏無霜緊隨其後。
太監稟報時,燕關奇聽到“風寒”二字心裡就是一驚。他的夏凌皇后不就因爲感染了風寒,最後離他而去的麼?難道他最疼愛的皇兒也要……燕關奇不敢往下想,在心裡默默祈道:凌兒啊,請一定保佑我們的皇兒渡過難關!
“皇兒,皇兒。”燕關奇進門,見燕楚易無力地躺在牀上,臉色慘白的嚇人,心裡又是焦急又是心疼。
“父皇。”燕楚易低低叫了一聲,滿臉潮紅,燒得不輕,不經意看了一眼站在父皇身後的無霜,見她眼裡滿是擔憂,正神色關切看着自己,不由心中生出一絲喜悅。
燕關奇在牀邊坐下,神情關切,轉身詢問候在一旁的太醫,“小皇子情況怎麼樣了?”
“回皇上,小皇子高燒不退,脈相不穩……”
“那還不快治。”燕關奇打斷太醫的話,大怒道:“小皇子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提着腦袋見朕。”言畢只覺得血氣上浮,胸中氣悶,不停地咳嗽起來。一看手帕,竟咳出了絲絲血跡。
太醫大駭:“皇上,您要保重龍體啊!讓臣爲您……”
燕關奇擺擺手,神色疲倦道:“朕不礙事,小皇子這情況有多久了?”
“回皇上,有好幾日了,今天才通知太醫院。”
燕關奇聞言,盛怒不已,吼道:“這屋裡的奴才都是吃什麼飯的,一個個……咳咳……都給我拖出去斬了。”
一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皇上饒命,小皇子不讓奴才們通知太醫,皇上饒命……”
“父皇……”燕楚易吃力地撐起身子,“是兒臣不讓他們驚擾父皇的。兒臣一向身體健壯以爲熬一熬就過去了,不料就病倒了,父皇不要怪罪他們。”
“算了。”燕關奇本就不是嗜殺之人,嘆息一聲道,“就當積德吧,只要皇兒能早日康復……”一陣咳嗽,燕關奇轉身又對夏無霜道,“霜兒你先回去吧,今晚朕在這裡陪皇兒。”
無霜輕聲答道。人回去,心卻回不去。夏無霜戀戀看了燕楚易一眼,一顆心都揪在一起。咬了咬牙,轉身出了門。
一夜無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夏無霜起牀稍稍梳洗了一下就匆匆趕往臨淵宮。侍女紫雲緊緊跟在後面。
“娘娘,聽說小皇子只穿了單衣在雪地裡站了一夜這才得了風寒。”紫雲跟在身後徐徐道。
“什麼?”夏無霜停下腳步,看着紫雲,“在雪地裡站了一夜?他身邊的海公公都不管不勸麼?”
“聽說是小皇子不讓人管,也不讓對外人說,是海公公偷偷告訴奴婢的,叫娘娘勸勸小皇子別再傷害自己的身體了。”
夏無霜輕輕皺起眉頭,神色憂鬱。楚易,你到底在做什麼?
燕楚易躺在牀上,皇上守了他一夜已經被勸回去休息了。八皇子燕楚風坐在牀邊陪他說了幾句話,見無霜來了,也不多留,匆匆告辭。
燕楚易神色疲倦,嘴脣蒼白,無力地躺在牀上……從小到大,他何曾受過這樣的苦?無霜心裡難過,聲未出,淚先流。
“哭什麼,我不是好好的麼?”燕楚易擠出一絲笑容。
“很難受對不對?”
“有一點點。”燕楚易邊說邊用手比劃,神態滑稽。
無霜知道他在逗自己笑,可是自己怎麼也笑不出來:“我聽說你在雪地裡站了一夜,這是爲何?”
“不想讓你做他的皇后。”燕楚易看着她,眼神炙熱。
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話,夏無霜心裡又羞又氣。這就是他的目的,他有沒有想過自己的父皇?皇上的病剛有起色,又爲他急得咳出血來,病情勢必又加重了。他竟然忍心讓他生病的父皇在這裡守着他一夜。皇上如此寵愛他,而他怎麼可以這樣任意妄爲?
夏無霜怒極生悲,眼淚洶涌而下。她該怎麼辦呢?除了流淚,她還能怎麼辦?
燕楚易見她神色悲慟,掙扎着坐起來,心中憐惜,怎麼又哭了?
“不要哭了。”燕楚易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淚,可是四肢無力,手怎麼也擡不起來。
夏無霜偏過頭,沉默不語,臉上的煎熬痛苦的神情卻像刀一樣剜着燕楚易的心。良久,夏無霜低眉,懇求道:“楚易,不要再這樣,害死楊氏一門難道還不夠麼?”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甘心啊?
燕楚易微微閉起雙眸,她原來是在爲這個傷心難過!可是,如果不這樣做,要怎麼才能守在你身邊?
聽不見他回答,夏無霜擡頭,雙目含淚,低泣道:“楚易,生在皇族註定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既然錯過了,又何必強求?你是天生的王者,將來與你攜手同行的女子有太多太多,你一樣會很好,會是一個好帝王。”
是麼?燕楚易驀地擡頭,雙眸幽深望不到底,她竟然是這樣的想法。嘴角不由揚起一絲冷笑,微怒道:“對,你說得對。將來我是皇帝,三千後宮等着我去寵愛。可是——”陡然擡頭看一眼面前女子,眼中不易覺察地閃過一絲憐惜和眷戀,口中卻依舊冷冷道,“只要是我想要的,一個也不會放過!”言畢頹然閉目,眉宇間閃過痛苦的神色。無霜,你怎麼就不明白,任憑弱水三千,此生唯取一瓢飲!
夏無霜聞言,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變了,徹底地變了,現在他毫無感情,嗜血成性。緩緩站起身來,難以接受的搖頭,決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