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二十萬賞金的第七天,陸興成把趙恆叫進了房間,這是一間十平方米屋子,也是陸興成平時休閒消遣之地,這個陸家莊有名的獵戶並非一介莽夫,有空之時就會留在這屋子看看書寫寫字,算得上文武雙全。
他有一句話對趙恆觸動很大:那就是活到老學到老。
此刻,陸興成看着精氣神遠勝於自己的趙恆,顯得格外欣慰和感慨,隨後把一杯熱乎乎的茶放在他面前,在趙恆投來詢問的目光時,他開門見山的擺出了今晚主題:“趙恆,知道你爲什麼姓趙而不是姓陸嗎?”
“知道,我當年是陸叔在京城車站撿回來的。”
趙恆很平靜的回答着這個問題,他很多年前就已經知道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畢竟百餘人的陸家莊,他這個異姓男丁實在太突兀,太容易讓人非議,所以趙恆拐彎抹角查知了自己身世,只是他並不怎麼在意道:
“不過在我心裡,陸叔陸姨就是父母。”
在陸父展示出來的笑容中,趙恆很恭敬的補充上幾句:“陸叔叔,自從我懂事的那天起,我就把你們當成了我的親人我的父母,將陸猛當成了我的兄弟,其他外人,與我沒關係,當然,我也不恨生下我的人。”
“因爲他們給了我生命,這點就足夠我感激。”
趙恆的冷靜和理智讓陸父既欣慰又放心,端起面前茶水抿入一口後道:“恆兒,叔叔當初把你抱回來真是沒錯啊,你不僅天性聰慧爲人禮讓,更重要的是有一份容納天下的心胸,你將來一定能成就一份事業。”
“謝謝叔叔讚譽!”
趙恆微微一笑保持着彬彬有禮,但眉宇間卻透着一股藐視蒼生的霸氣,陸興成讚許的掃過趙恆後,繼續剛纔的話題:“沒錯,那一年春節,在京城闖蕩世界的我欲回陸家莊,在車站角落見到還沒有斷奶的你。”
他目光微微眯起,回憶着昔日的情景:“我當時以爲你父母不小心丟失了你,於是就站在旁邊耐心守護,還讓車站連續廣播了二十五分鐘,但是我足足等了三個小時都沒消息也沒有人來領取,而你餓的直叫。”
“車站工作人員又根本沒有人手照顧你。”
儘管事情相隔今天已經久遠,但陸父還是記得相當清楚:“於是我就抱着你去車站食堂找了一點粥水,把你餵飽後又返回原地等待,但我熬到大年初一也沒有人回來接你,於是我知道,你被親生父母拋棄了。”
趙恆如水平靜,情緒沒有半點起伏。
陸父望了一眼神情不變的趙恆,繼續把話說完:“我本來是想把你交給警察,但是春節人人都忙得不可開交,而且那時華國軍隊正跟六國激戰,整個華國政府系統都二十四小時轉,根本沒有多餘人手照顧你。”
邊境一戰,東方雄雖然取得了勝利打出了華國威風,但是每一場勝仗都離不開舉國上下的配合,華國當年也是把邊境之戰作爲重中之重,政府資源無條件支援大軍,在當時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有人手照顧趙恆。
深知歷史的趙恆因此並不意外陸父無奈。
“我擔心幼小的你疏於照顧會出事。”
陸父神情掙扎:“加上那時我還沒有陸猛,於是一咬牙、、、”
他又笑了起來:“就把你抱了回來。”
趙恆不奇怪陸父的神情,在十七年前的邊境之戰抽調了很多人力物資去前線,把六國抽的滿地找牙,不過任何戰爭的勝敗都會讓老百姓艱苦,陸家莊當時條件也相當艱苦,所以陸父收養趙恆是要下很大決心的。
趙恆微微低頭:“謝謝陸叔。”
陸父忽然發出一陣爽朗笑聲,擺擺手感慨回道:“當年因爲物質條件有限心裡有一些掙扎,但現在卻很欣慰收養了你,否則我怎麼有你這樣出色的兒子?可惜我當初在車站撿到你的時候,你身邊沒任何東西。”
陸興成忽然想起了什麼,聲音低沉開口:“但爲什麼叫你趙恆呢?想必你已經知道,是因爲你背部刺有趙恆兩字,這就讓我散去給你取陸姓的念頭,不然又要給你解釋這趙恆兩字,所以我直接取你名字趙恆。”
“或許這有助於你尋根,如果你有意的話。”
趙恆點點頭:“原來如此,我還一直以爲陸姨刻的呢。”
陸父哈哈大笑起來,隨後坐直身子迴應:“你以爲數千年前的岳母啊?再說你陸姨哪裡捨得下手,恆兒,你現在還是要以學業爲重,其他的事情就由老天安排吧,你也不要多想!華海大學的開學日子快到了。”
“你這兩天置置行頭,然後就去華海大學報道吧。”
說到這裡,他從書桌拿出一張卡和一疊錢:“這張卡里有十萬,密碼是六個八,二十萬是你和陸猛拿命賺回來的,我知道你心疼陸猛孝敬我們要把錢留給陸家,但那樣對你不公,身爲父親,我要一碗水端平。”
“一人一半,還有五千是你路費。”
陸父不容置疑的把卡和錢塞入趙恆懷裡:
“不準給陸猛,在外面,好好打拼。”
趙恆沒有說話而是直接走到陸興成面前跪下,不待扶起就先磕三頭,繼而一臉真摯的喊道:“陸叔,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等我以後打拼出一片江山,我一定會回來,因爲這裡,纔是我的家鄉。”
趙恆眸光清涼冷冽,深邃如井。
“好孩子!”
陸興成長嘆一聲,欣慰喊道:“收你爲子,陸家榮幸啊。”
第五天中午,火車站!
月臺擠滿了旅客,來來往往的躁動人羣中,人們翹首眺望彷彿眺望未來,迎接新的人生,人一輩子沉浮起落,在起點瞭望終點,堅持到終點又期盼新的起點,只是幾經沉浮,依然沒多少人能執掌干戈笑傲天下?
人生的金字塔塔尖之上不過寥寥數人立足。
趙恆揹着鼓鼓囊囊的行李包,揣着塞有五千大洋的泛白挎包,凝視目力所及的鐵軌盡頭,屬於自己的人生轉折點即將來臨,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踏出陸家莊,自己是龍是蟲,時間便能證明一切。
他孤身一人矗立站臺,沒讓陸父他們來是不想體會離別的滋味。
尖銳的火車鳴笛聲從鐵路盡頭呼嘯傳來,趙恆和身邊人一樣,下意識踮起腳尖張望,心情激動之餘還有對未來的期望、憧憬,站臺上來來往往的人大都懷有大展宏圖之心,只是不知誰的名字可以響徹大江南北?
“恆哥,恆哥…….”
紅白相間流線型的列車緩緩駛入站臺,巨大的轟鳴聲和刺耳剎車聲沒掩蓋人羣的呼聲,趙恆轉身望去,密集人流中陸猛大步奔跑,揮動手臂呼喊,後面緊跟陸父陸母,蜂擁跑動的人羣將三人隔開老遠一段距離。
“你們怎麼來了?”
趙恆臉上劃過一絲無奈,實則感動多過無奈,十六年的生活早把大家變成親人,也因如此,他想要走的不讓三人傷心,陸猛推開兩名擋路旅客擡手指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眼巴巴瞧趙恆隨人流涌向列車門口。
“哥,誰他媽惹你,你吱一聲!”
陸猛爆發出驚人殺氣:“我殺他全家。”陸猛無以倫比的惡言惡語嚇的旁人驚詫避讓,不知這小子是何方神聖,警察更是聞訊靠近,他一雙眼睛淚光閃閃,跟趙恆相處了十六年,第一次發現分開是何等的難受。
陸父和陸母也大聲喊着:“趙恆,常回家啊。”
趙恆咬着牙:“保重!陸猛,照顧好二老!”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轉身跟隨爭先恐後的人潮進入車廂,沒有停緩,他快步走到車廂窗戶探出腦袋,強顏歡笑地跟三人揮揮手,隨後他就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他是一個自控力相當強悍的人,哪怕是分別情緒。
目送着火車離去,陸興成的眉頭緊鎖。
陸母眉宇間滿是憂愁:“這一去,也不知啥時候才能夠回來。”
“逢年過節就會回來的。”
陸興成揹負着手開口:“沒什麼好擔心的。”
陸姨依然流露出一抹作爲母親的擔憂,顯然並沒有把丈夫的話聽進心裡,望着無盡的鐵軌嘆息一聲:“華海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恆兒就算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負也沒有地方哭訴,叫人怎麼能放心?”
“吃人不吐骨?”
情緒低落的陸猛像是聽到一笑話,嗤之以鼻:
“華海算個屁啊,還不夠恆哥踩呢。”
他手指晃動兩下:“也就東方雄勉強夠格!”
陸父也笑了起來:“就是,誰能欺負恆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