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吼城的劉希庭自是帶着楊三爺一行視察邊防,這一走便是十多日。
三關裡的各個關口相距不遠,然是對騎兵而言,要拉着太孫的儀仗前往,便是來回一月之事了。
魏氏聽了就道,“京中可有信傳來?”
蕭安搖頭,“沒。就是有,要不走軍驛,怕也沒這麼快。”
魏氏玩着手中的小刀,道:“這等事,說不得陛下就要派工部的人來了。”
鐵礦一直由工部負責,若是能開採,開採便利的,便收歸國庫,歸當地官府管轄,工部派人負責具體事務。然若開採不便,最大的可能就是炸山封礦。
不過封礦之事素來少有,說不得就是要繼續開礦,而礦工的來源,怕這回也少不了了。
張公公乃是刑訊的高手,那個管事的及被抓住的那幾個外族活口自然是交給了他。
魏氏與蕭安說完了話,恰三關裡來信。
“林氏回落日城了?”魏氏挑眉道。
送信的本是要見柳貞,然而柳貞有事被吩咐與魏氏說也一樣,便前來傳了三關裡的消息,“聽說帶了個十來歲的孩子,我們有兄弟見過,是南陽侯府的小世子。”
南陽侯府的小世子自然是指林氏的兒子,可見當年林氏與南陽侯在邊關的明目張膽,就是她的二兄也是在長兄戰死後才被稱爲小侯爺的。
不過早已與南陽侯和離,魏氏也不在意這些稱呼,只是沒想到林氏敢帶着兒子回邊關,“林氏可有動靜?”
傳信的道:“林氏自進了落日城秦家的宅子便沒有再出來過,不過秦家倒是從外買了幾個丫鬟進府,那些丫鬟瞧着都不是邊關裡的。又有秦泰在五日前便去了風吼城。”
魏氏點了點頭,先讓人下去歇了,才起身與蕭安道:“我要去尋公子,你可要一道去?”
蕭安才從太孫吳那轉回來,哪這麼快想再去見的,擺了擺手,“我去找常家表姐玩一玩。”
常家大姑娘本也是女兵裡的一員,不過常家夫人一直不喜歡,三年前魏侯出事,常樂幾番苦戰纔沒能讓兵權旁落,常家夫人升任將軍夫人,就有了發言權,常家姑娘在家裡練武行,出門子上戰場就不行了。
因此這一回進山,也沒常家大姑娘甚事,兩人姐妹同命相憐,感情又好起來啦。
魏氏難得見蕭安不粘着太孫吳了,心下里還挺樂意的,自讓蕭安自個兒瘋去,她就說麼,到了谷陽,她還哪記得太孫吳是誰。
蕭安回頭就去找了常家大姑娘,被常家夫人得知,又罵罵咧咧了兩句。
旁邊的老嬤嬤看不下去,就勸道:“夫人又何必非爲了個丫頭片子跟小姐離了心?蕭家姑娘跟咱們小姐自幼一道長大的情份,這哪是罵得走的?不是聽夫人說魏家就要翻身了,這更是不要得罪不是?”
常樂本就是魏侯養大的,常家夫人還跟魏家老大媳婦有親,要說對魏侯有甚意見也不可能,就是魏侯這幾年被傳通敵叛國,在常家夫人心裡那也是記得魏侯對自己夫君的撫養提拔之情的。
她就是恨蕭安,拍着胸口道:“當初在邊關裡就想着要魏侯的兵權就算了,那都是爺們的事,我們婦道人家管不着。可她就不該把我女兒帶壞了,跟個野丫頭似地,就想着上戰場去!你想想那戰場是好去的地方?要哪傷着了,這不是在挖我的心肝?這是不想我活了!”
老嬤嬤只得勸道:“可這回魏家姑奶奶不也沒讓她去不是?可見魏家姑奶奶心裡還是有數的,只等着魏侯翻了案,她們不還得回京城裡去?到時候說不得夫人還要與老爺帶着小姐公子們一道去呢,就衝着魏家姑奶奶,夫人也忍一忍吧。”
常家夫人從蕭安到邊關沒幾年就開始忍,忍到現在已經忍成了習慣。
然而常家大姑娘卻還沒有,只跟蕭安抱怨道:“我娘就那點子眼界,她懂個甚?整日怕這怕那的,只當讓我嫁個好人家一輩子就享福了,可天下間哪來的這般好事兒?”
她自幼住在將軍府,以前是客居,現在是主居,看着魏侯一家起落,看着三關裡南陽侯與那林氏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情,對嫁人真沒甚想頭,“這嫁得再好,頂個屁用?男人要納妾你不允,還得被罵一句善妒呢!往高門裡嫁,就是身手好,都不能亂動,嫁低了我娘又不甘心,橫豎我何必給自己找氣受?上個戰場撈個前鋒、偏將甚的,多不自在?就算只是個小百戶,一月俸祿也夠養活自己了。莫不是以爲我能求着她不成?”
話雖是這麼說,且還說得十分有道理。
然而蕭安不想被常家夫人再記恨,還得安撫道:“你娘也是爲了你好,就是眼界低了點,可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不是?你就別怪她了。”
常家大姑娘聽得更氣,怒道:“站着不嫌腰疼,要你娘要你嫁人,你再來跟我說這些屁話!”
蕭安打了個哈欠,“哎,說這些作甚,要不滿意,回頭弄死當寡婦不也一樣?只不嫁進高門裡,弄死個男人算甚事?”
常家大姑娘:……這日子沒法過了。
又被常家大姑娘攆出門的蕭安實在無趣,連常家大郎都去了軍營,其他的更不是她對手,怕幾招都過不了,只得回頭又去找太孫吳。
太孫吳正與魏氏及柳貞說鐵礦的事,見蕭安進來,忙對她招手。
蕭安在太孫吳旁邊坐着了,繼續聽柳貞在那說,“我已讓常樂再派了三千精兵前去看管,就是有人想要動手腳也沒那般容易。只等着京中的人到了,便一道接管過去。”
太孫吳點了點頭,“可有尋到兵器甚的?”
柳貞道:“也帶了一箱子回來,約莫三十把左右,與賬目一道讓人看守着的。想來與賬目也一樣,每隔一段時日便要被取走,留在山中的並不多,倒是刀模子盡數在那,被全帶了回來。”
太孫面露出了喜色,“若能從那打造兵器的手藝上,或是那些刀模子上能看出與三年前御史彈劾藉以魏侯那一批兵器有關,魏侯翻案也算有了個方向。”
當年魏侯被參是因那一批兵器,就算在這一點洗清了,然而還有與外族大汗通書這一點更是無從查出。
魏氏搖了搖頭,“多謝公子關心。只是就與外族通書這一點,三年來我等就半分線索沒有,要洗情罪名如何容易。”
太孫吳卻是道:“要魏侯真爲冤枉,魏娘子又何必擔憂?如今能查出鐵礦之事許與魏侯無關,那與外族通書之事,難道不可能是冤枉?那冤枉之人,與私開鐵礦之人未必無關。”
在座的其他幾人自然也希望與之有關,然而……
柳貞道:“公子覺得秦泰等爲何要衝着與他們毫無關係的魏侯動手?說是運送兵器要借道六關,然而六關政務只歸知府縣令管轄,魏侯並無妨礙到他們的地方。”
“要是秦泰只是爲了讓林氏扶正,才做下此事,公子不覺得荒唐?”柳貞又道。
這自是荒唐,秦泰苦戀林氏,巴不得林氏與南陽侯好聚好散,自己回頭能把林氏上手,要說爲了林氏好,想要爲了林氏轉正爲南陽侯夫人,甘願頂着九族被滅的風險爲林氏冒這天下大不韙……
就秦泰那商人秉性,怎麼看都讓人信服不得。
再者說秦家在江南也算是不小的家族,秦泰還只是庶支,江南的嫡支再弱沒能讓秦泰當上家主就證明嫡支有着一定的力量,對秦家的未來有着決定權,而不是外面傳的秦泰對掌控秦家沒有想法才讓嫡支撿了個便宜。
事實上,能傳出那種流言,需要在道德制高點佔據的一方,實際上就已經不佔優勢了。
就鐵礦之事,至少也是十好幾年前被發現的,那時秦泰也不過二十上下,鐵礦之事要說秦家的嫡支不知曉,就是鬼都不信了。
太孫吳不得不再點頭,縱然如今鐵礦之事許能查出秦泰與外族勾結的證據,然而他與外族勾結,再跟外族陷害魏侯通敵造反卻是兩回事。要與魏侯翻案,不管是帝王還是朝臣,最終看的還是實打實的證據,而非臆測。
“不過姓寧的被雷幫主送到了谷陽,被張先生審訊了一番,倒是招不不少出來。”太孫吳道。
張公公的審訊手段自不用懷疑,宮裡的那些手段,也未必比刑法裡的刑訊手段要差,就是老寧頭那般所謂的硬骨頭,在張公公手裡也得把該說的說了才能求個死路。
柳貞與魏氏都纔回來,還並不知此此事,不由得問:“那姓寧的招出了什麼出來?”
招出來的東西自然是有用的,不然太孫吳也不會說魏侯的被冤枉之事許與秦泰有關,“雷幫主在送姓寧的到谷陽之時,連他在這邊的妻與子也一道帶來了。”
張公公是個無根的人,心態素來有些不太好,最遺憾的許就是自己沒能留下個子孫繼承香火,然最恨別的男人的,說不準也就是這一件事了。
“所以,姓寧的招出了三年前那批兵器之事。”這一句,太孫吳是笑着說出來的。
張公公審訊人的時候不願讓蕭安去看,蕭安被拒絕了幾回便不再去湊熱鬧了,然而張公公卻是每一日都要與太孫吳彙報進度的。
太孫吳一直到今日才說出來,也是因魏娘子與柳客卿回來了,這種好消息總歸要大家一起聽才能振奮人心。
至於蕭安不知道,完全是這段時日忙着跟常家大姑娘一道玩,氣常家夫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