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鴻,聽說你受傷了,沒事吧?”
辦公室內,展宏圖早已經恭候多時,看見方鴻進來,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展舒詞一下就站了起來,失魂落魄的臉上滿是擔憂。
她對方鴻態度的轉變有些微妙。
最開始,她是真的打心眼裡討厭這個人。
粗俗鄙陋,滿口花花沒一句正經話,跟人胡說八道壞她的名聲,這些都讓她很惱火。
那時候展舒詞覺得方鴻就是一個最底層最沒有文化還是最沒有素質的那種渣滓,他們這輩子都不應該有交集。
但後來,經歷過一些事情。
以身犯險,肖家別動隊被方鴻全殲時,展舒詞不得不承認,當時通過遠程監控看見視頻當中嫉惡如仇如殺神臨世的方鴻時,她也是熱血沸騰。
老人常說,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人也說,日久見人心,但展舒詞深信的,是細節見人品。
金樽的慶功宴上,方鴻毫不猶豫的出手救治那個替自己受難的中毒姑娘,那時候展舒詞就覺得,這個傢伙應該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至少,根骨上心不壞。
藍黛那次,她被暗戀自己的男同學灌酒,人事不省,叫來了影兒卻被那傻丫頭託付給了方鴻,可是那晚,在展舒詞眼裡糟糕無比的流氓竟然沒有對她動手動腳。反倒是她自己,把他當成影兒親了上去。
這件事展舒詞現在想想還會臉紅,但是心境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當初她表現出來的生氣憤怒,不管是對方鴻還是對影兒,有多半都是裝出來。
因爲她不想,不想讓自己在方鴻面前存在感變得那麼弱,她生氣自己親了方鴻但是這傢伙卻表現的這麼平靜。
再後來,巨蠍越獄,特洛伊來襲把她綁架,是方鴻再一次救了她……
連她自己都沒有一個清楚的概念,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裡,那已經是方鴻第幾次保護她了。
再到這次,雖然方鴻沒有親自出手,但是展舒詞知道,那個自稱影子的男人肯定和方鴻優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父親展宏圖那裡的解答也很有利的說明了這一點,對此,展舒詞很感動。
他人不在,但終歸還念着自己。
聽說他中槍受傷,展舒詞比自己身處險境還要緊張,時間不知不覺,而她後知後覺,當她站起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才猛地意識到,原來方鴻不知不覺已經在她心裡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只是,在之前相對的平靜的生活中,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
方鴻衝展舒詞笑着道:“問題不大,小事,你看我這不還好好的嘛~”
展舒詞的態度讓她意外,但想想倒也正常,雖然有時候固執了些,但終歸是個內心善良的姑娘。
“沒去市府開會了?”方鴻看着展宏圖說道,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沒去了,事情發生後沒多久警察就來了,我跟舒詞剛從警局錄完筆錄回來沒多久。”展宏圖一臉鄭重,說道:“剛得到的消息,肖震那邊也遇襲了?身邊的保鏢全都死了,還聽說他也中了槍,傷的還不輕!”
“是我乾的~”
“什麼!?”展宏圖猛地一震,不可思議的看着方鴻。
“這……”
展舒詞也是一臉震驚,有些驚悚的看着方鴻。
“肖震身上的槍傷是我動的手,不過他的保鏢可不是我殺的。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還活得好好,我只不過讓他們睡着了而已~”
說着,方鴻從上衣裡把從肖震保險櫃裡拿出來的賬本給展宏圖遞過去:“看看這個~”
啪~!
粗略的翻看了兩眼,展宏圖就狠狠的把賬本甩在辦公桌上,裡邊的內容,觸目驚心啊!
“豈有此理,這傢伙就該下地獄!那些人確定是他派來的?”
剛纔展宏圖還覺得方鴻的做法有些過火了,但現在看來,殺了十次都不爲過!
嫉惡如仇,是軍人骨子裡的天性,展宏圖如今雖是商人,但是骨子裡軍人的特質並沒有變!
爲什麼不殺他爲民除害?
展宏圖看向方鴻。
方鴻點點頭,自然讀懂了展宏圖臉上的疑問。
“現在還不是殺他的時候。”指了指辦公桌上的賬本,方鴻說道:“有這個在,任何時候要辦他都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但如果現在殺了他,舒詞的處境就會變得更危險。”
“哦?你是說……”
“沒錯,盯着舒詞的肯定不止肖震一家,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當初的特洛伊巨蠍,或許跟肖震並沒有太大的關係,至少,不是直接受僱或者受命於他。肖震在,他們多少還有些顧忌,不正當的競爭關係多少會讓他們相互掣肘,而一旦肖震不在了,後果將會比現在嚴重得多。”
展宏圖沉默。
“更可怕的事是特洛伊那些人的僱主不是國人。如果是國人,在華夏現行的體制下他們再窮兇極惡動手也多少會有顧忌,但如果他們是國際犯罪組織甚至恐怖分子的話……”
方鴻沒有把話說全,但剩下的那些已經不言而喻!
旁邊的展舒詞早已經臉色慘白,倒不是害怕,而是爲自己帶來的這麼多麻煩而自責,如果她不在了,或許這些事就不存在了……
“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展宏圖看着方鴻道。
饒是以他的心性,此時也是將希望託付在了方鴻身上。
“這就是我爲什麼留着肖震的原因!放出消息,就說肖震已經成功掌控舒詞,並且從她體內成功提煉出萬能的抑癌抗體……”
…………
宏圖集團出來,方鴻跟影子見了一面,然後就直接回了宿舍,說實話,一天的殺戮驚險,加上身上有傷,方鴻已經有些累了。
進了FD校園,剛走到宿舍樓下的時候,看到一羣人正往外面跑去。
一個個表情興奮,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情一樣。
方鴻雖然好奇,卻也沒有準備跟上去看個熱鬧。剛剛應付完肖震,他還有一些善後工作要處理。
剛剛準備上樓梯,就看到蔣金哲李沐和李玉兩個人從上面跑了下來。
“咦,方鴻回來了。”蔣金哲驚叫着說道。“快走快走。有好戲看了。”
“什麼好戲?”方鴻問道。
“陳凡那小子向美院的一個女孩子表白,現在正在人家寢室樓下面點蠟燭呢。”李沐搶過話頭說道。“快走快走。晚了可就錯過精彩好戲了。”
表白?陳凡?
這下子方鴻來了精神,怎麼說也是一個寢室的兄弟,立即轉身跟着他們往美術學院女生住的九棟樓跑過去。
當他們趕到目的地時,那邊已經人山人海。大冷天的學生們都不喜歡出門逛街,有這樣的熱鬧可看自然不會錯過。
陳凡站在人羣的正中間,在他的四周燃燒着一排又一排的紅色蠟燭。
這些蠟燭都經過精心的擺放,恰好形成一個心形。
“平時怎麼沒看出來,這小子竟然還挺浪漫!不過他們時候勾搭上這姑娘的?”方鴻疑惑。
只見陳凡身穿一套嶄新的黑色西裝,襯着白襯衣,還打着一條看起來有些過於成熟的條紋領帶。梳着分頭,又用摩絲進行定型,在火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他的懷裡抱着一大捧火紅色的玫瑰,滿臉期待的看着女寢室三樓唯一一扇黑漆漆的窗戶。
因爲夜晚有風的緣故,時不時的有蠟燭被風給吹滅。然後就有兩個男生衝上去把它們重新點燃,場面看起來非常的滑稽可笑。
每當發生這樣的情況,圍觀的學生就發出轟然大笑的聲音。
陳凡無視周圍人的圍觀和那些者的嘲笑,表情認真嚴肅的盯着自己的目標寢室,平靜的,卻又固執的等待着。
“知道他喜歡的是誰嗎?”方鴻問道。
“這小子嘴狗嚴實的,平常在寢室硬是一個屁都不放,我還是剛剛聽美院的人說的。”蔣金哲撇嘴道。“是美術學院的大一的學生,好像叫做王念慈。名字倒是挺好聽的,就是不知道漂不漂亮。”
“應該不錯吧。”李沐說道。“你還不知道陳凡那小子麼,雖然長得普通,但眼界可不低?”
“那可說不準。”蔣金哲反駁。李沐支持的,他必然持相反的態度。“情人眼裡出西施。他覺得好看,不見得就是我們眼裡的美女,我看那小子的眼光也就那樣。”
“那也要比你強,至少人家敢表白!”李沐不客氣的說道。
方鴻早就習慣了這兩人的脣槍舌箭,說道:“希望這傢伙夠得償所願,這樣咱們就能狠狠宰他一頓!”
圍觀的人有人過來,也有人離開。
但是,陳凡一直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一幅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蠟燭熄了又燃,燃了又熄。有幾根燒的特別快的,甚至已經燒到了尾部。陳凡的兩個同學已經換了好幾根新蠟燭補充進去。
可是,三樓的那個女孩子還沒有下來。
九棟女生樓燈火輝煌,所有的窗口都有幾顆小腦袋探出來張望。
還有人大聲喊‘帥哥加油’,也有人說‘衝上樓搶人’。
但是,陳凡一幅置若惘聞的模樣,保持着最初始的姿態,挺拔,認真的等待着。
看着陳凡站在人羣中間有些孤獨的背影,方鴻突然間有點兒感動。
什麼都不在乎,爲了心中的愛情能夠拋棄所有------傻嗎?
不做幾件這樣的傻事兒,又怎麼能證明你曾經年輕過?
大學不擺個心形蠟燭表個白,算上過大學麼?
“王念慈,我喜歡你。”陳凡突然間大聲喊道。
衆人譁然。
然後大聲鼓掌。
“王念慈,我喜歡你。”陳凡再次喊道,聲音比上一次更加的高昂有底氣。
掌聲越發的熱烈。畢竟,學生們喜歡這樣的煽情場面,也願意把自己的支持給予這些勇於表白的同學。
啪~
三樓那扇一直黑燈瞎火好像沒有人的窗戶終於亮了燈,有兩顆腦袋伸了出來向樓下張望。
一個短頭髮的女孩子大聲喊道:“陳凡,念慈下去了。”
另外一個女孩子也跟着大聲喊:“陳凡,要加油哦。”
王念慈下來了?
現場圍觀的羣衆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激動,滿臉期待的盯着樓道口的位置。
終於,一個身穿格子條紋風衣的長髮女孩子在一個胖女孩兒的陪伴下走了出來。
她長的不算非常漂亮,但是氣質相當的不錯。瘦、高,戴着一幅圓框眼鏡,看起來非常具有文藝女青年的氣質。
不知道是誰帶頭,觀衆們熱烈的鼓掌。
女主角出來了,那就證明陳凡求愛成功了。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那幸福的一刻。
公主表情羞澀的收下王子手裡的花,然後他們在大家的祝福和掌聲中幸福的依偎在一起。
陳凡眼睛發亮,一臉激動的看着緩緩走來的夢中情人。
咔,意淫結束~
女孩子走到陳凡面前站定,擡眼看了他一眼,說道:“陳凡,你回去吧。”
“……”
陳凡胸口一窒,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
圍觀的人也面面相覷。
他們還以爲女主角下樓是來收花的,沒想到說出來的話卻是狠狠的拒絕。
“可是,我很……我很喜歡你,而且咱們是老鄉,我……。”陳凡結結巴巴的說道。平時伶俐的口才現在根本就派不上任何用場。大腦缺氧,思維和嘴巴的表現難以達成一致。
“我已經有男朋友了。”王念慈說道。
“你不是沒有嗎?”陳凡激動的說道:“我……我早就打聽過了啊。你之前也說沒有的……”
女孩子有些不耐煩,掃了周圍一眼,說道:“我說有就有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別在寢室樓下喊了,很丟人的。”
說完,帶着身後女孩子的手就朝着樓梯口跑過去。
“很丟人?”陳凡喃喃說道。“我就是……喜歡你呵。”
傻乎乎的站在哪兒,就像是一頭失去了魂魄的野狗,連僅剩的一根肉骨頭也被別人搶走……
夜色漸晚,天氣漸寒。
人羣漸散,那形態美觀象徵着浪漫期待着愛情的蠟燭吹滅了一大片,再也沒有人及時的補上。
只剩餘兩根火苗斷斷續續,頑強的和這肆意的秋風做着生死搏鬥,反而無端增添幾分淒涼。
他愛她。
她不愛他。
他穿了她喜歡的白色秋衣,她卻只能說對不起,因爲,人不對……
這是世界上最殘忍的愛情故事,不對,是事故~
“想不想喝酒?”三個男人的聲音在身後同時響起。
陳凡轉身看着寢室裡邊三個牲口那張張親切的笑臉,鼻子一酸,紅着眼眶說道:“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