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這個犄角旮旯裡都有人知道你的名號？惡魔……你營銷自己的能力還挺強嘛。”艾洛蒂瞥了朝陽一眼。
雷斯克對這種言論已習以爲常，他早就看出了這兩人關係匪淺，特別是經歷過另一個世界後。他們或許都是樂園之主的代言人。
朝陽驚訝之餘亦有些興奮，這可是新地界的第一樁生意——跟之前那些跨越大海傳來的模糊祈禱聲不同，這個聲音清晰可辨，幾乎能根據它傳來的方向確定祈禱人的位置。
「如果您真的存在，請給予我一絲指引……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只要能讓我們逃離這該死的地方……」
朝陽閉目傾聽了一會兒，確認對方應該在北邊，距離此地不會超過五百米。
“你要去嗎？”艾洛蒂看向他。
“嗯，我也想了解一下，這邊的人是如何知道樂園教存在的。”
“那我們把斗篷披上吧。”雷斯克從揹包中取出衣物，“我在許多地方待過，經驗告訴我，如果想在一個陌生地方隱藏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隨波逐流。這個城市的夜晚是如此寂靜，我們走在街上就已經有些顯眼了。”
朝陽雖然可以用惡魔的僞裝能力讓自己趨近於隱形，不過他沒辦法讓另外兩人也憑空消失，因此物理匿蹤還是有用處的。三人披上漆黑的斗篷後，從巷子裡走出，順着街道的陰影向北前進。
正如他們所聽到的那樣，路上幾乎沒有行人，所有房屋都門板緊閉，這在居住地進入工業時代後還挺少見的。沒走多久，遠處出現了一道灰褐色的城牆，牆頭燃着許多火把，在這些起伏不定的光照下，他們能看到城牆上有穿着盔甲的人在來回走動，下方還飄蕩着許多奇怪的黑影。
隨後三人聽到了人聲。
很細小，斷斷續續，像沙紙摩擦時的聲音。
隔得近了些，朝陽才聽出那是某種低泣。
不光有低泣，還有呻吟、哀嚎……只是音量都被壓得非常低，彷彿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樣。
不止一人在哭？就在這公開場合？
雷斯克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這跟他十來歲少年的外表一點兒也不相襯。
三人溜過房屋投下的陰影，悄無聲息的來到離城牆百米左右的位置，接着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探身向火光方向望去。
天使不由得輕吸了口涼氣。
他們終於知道城牆下方那些搖晃的影子是什麼了。
全都是被絞死的人。
有的已經腐爛，而有的纔剛死不久，男女老幼都有，數量大概在百來人左右。這顯然已經超過了行刑的範疇，明顯是一種恐嚇或示威。
問題是這兒不是一座正兒八經的邊境城市嗎？又不是什麼土匪城寨！它雖然小了點，位置遠了點，但也是受王國律法約束，由一位伯爵統治的文明之地，什麼時候變成一個巨大的處刑場了？
萬理機可絲毫沒有提到這一點！
“那些籠子裡關着的……是人？”艾洛蒂低聲道。
朝陽也看到了，城牆外圍居然全是巨大的鐵籠，這種籠子一般只會在動物園裡出現，用來囚禁猛獸之類。不過此刻，大部分籠子裡擠着的都是人，而且數量不少，使得籠內空間相當擁擠。那些悉悉索索的哭聲，就是這些人發出來的。
籠子外面則站着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似乎在審判籠中之人。
很快，對方就證實了這種猜測——一個將官似的的人物在宣讀一通條文後，周遭士兵一擁而上，將一名籠中囚徒拽出，用麻繩捆了個結實，接着掛上絞索，一口氣拉至半空。
受絞者頓時顫抖起來。
而街道邊還有一些居民在觀看，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這夥人並沒有鼓掌叫好，也沒有振臂抗議，沉默的氣氛十分詭異，這情景讓朝陽聯想起了非洲大草原上的鬣狗——在獅子飽餐一頓之前，它們也會排排而坐，不發一聲，靜靜等待自己的用餐時刻。
“向樂園之主祈禱的人，也在籠子裡嗎？”雷斯克察覺到了這個棘手的問題。
“應該沒錯。”
朝陽已經順着願力的連接看到了那名祈禱者——男性，35歲上下，看上去沒有受到明顯的折磨，只是臉色極差，一個人佝僂在籠子角落，雙手抱膝重複着自己的祈求，從精神狀態來說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祈禱，還是無意識的呢喃。
好在惡魔也不講這個。
只要有需求，就會貢獻願力的價值。
當然，此人的願力也十分微弱，尚不到朱迪的一半。從願力大小就能看出，對方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如果在輝煌堡，朝陽是不會單獨去迴應這種程度的祈願的。
好歹是舊大陸的第一個目標客戶，虧點本就虧吧。
“你們兩個怎麼看？”朝陽轉頭望向自己的搭檔。
“得看那人爲什麼會被關在籠子裡。”艾洛蒂言簡意賅，“他若是罪犯，那是罪有應得，如果不是，那就不應受到如此對待。”
“可不管我們怎麼做，都會跟這羣士兵起衝突吧？”雷斯克面露難色，“沒有領主的授意，他們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幹這種事……按之前的計劃，我們還得跟當地統治者打交道呢……”
“看你剛纔凝重的表情，我還以爲你會贊成動手。”朝陽意外的挑眉。
雷斯克閉眼，“但現在動手只能救下一兩個人，而樂園教的計劃能保護成千上萬的人，對於隱霧之神的守望者來說，永遠都只會選後一種。”
在過去他已面對過無數次類似的選擇。
召喚迷霧，會吞沒數萬生靈。
而不召喚，則會讓整個世界都陷入絕望與死亡。
「你不需要參考他們的意見，因爲你有能力做到任何伱想做的事情。」拾音這次只單獨對他說道，「神明從不妥協，你的意識越是堅定，這個世界越會聽從你的指令。」
「你的本源也是這樣？」朝陽好奇道。
「不是。」
這個回答讓他微微一頓，「那你說個屁！」
「後神才需要意識來改變世界，而先神本身就是世界的規則。」拾音像看土包子一樣撇了朝陽一眼。
這史萊姆居然能模擬出生動表情了。
朝陽翻了個白眼，“我的想法是，如果那個向樂園之主祈禱的可憐人被選中的話，我們就採取行動。而且只帶走一個人的話，艾洛蒂可以在不引起大動亂的情況下實現。”
天使點點頭。
“如果他沒被選中，那就等到深夜入睡時，我來探明他究竟是怎麼被關進去的。”
那樣一來，他就能通過入夢術，在不接觸的情況下與對方直接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