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白芷柔的計算之中，緩慢地度過。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目光落在了無法上朝、至今躺在牀上無法起身的白呈的身上。
“芷柔，你說的那個神醫，真的能夠治好老爺的病嗎？”
白芷柔的孃親胡氏，坐在白呈的牀邊，看着日漸消瘦下去的白呈，已經以淚洗面，一邊用帕子擦着眼眶中止不住的淚水，一邊哽咽着問道。
話畢，她又哀哀地將目光放在白呈身上，生怕自己再不多看他兩眼，今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孃親，神醫治好了那麼多人的疑難雜症，一定可以救爹爹的！我們只要準備好足夠的銀兩就好了。聽……聽說，這位神醫出診的時候，診金很高。”
白芷柔本想把謝穆妍的名字說出來，但是轉念一想，孃親對於謝穆妍這顆“災星”好像沒有什麼好感，說出來了也平白無故地讓她心裡不舒服，只得咬了咬嘴脣，將這個名字隱了過去。
“孃親，現在已經是午時，我先走了。”
在漫長的等待時光中，白芷柔由於一直咬自己的嘴脣，嘴脣已經變得通紅一片。她低着頭，胡亂地朝着錦囊中塞了幾張面值較大的銀票，就低頭朝着門外而去。
當她走到慕樨堂的門口的時候，卻見神醫已經坐在慕塵軒之中，教導劉益等人辨別一些稀有的藥草。今日由於不是他看診的時候，再加上他脾氣又比較古怪，因此倒也沒有人不要命地上前請求他看診。
白芷柔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就鼓起勇氣，走進慕樨堂之中。
“白小姐，久仰大名。你的情況，師妹已經跟我說過了。”
就當白芷柔正因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而感到爲難時，謝穆妍感覺到了她的到來，便迴轉過身，朝着她微微一笑。
白芷柔看着那一抹笑容，總覺得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半會兒的，又想不起來這個笑容在哪裡見過。出於禮貌，她只得恭敬地朝着謝穆妍行了一個禮，隨後暗暗地將錦囊送到謝穆妍的手中。
“神醫，還請跟我來，這些東西，聊表心意。”
謝穆妍不動聲色地捏了捏錦囊，感覺到裡面厚厚的一疊銀票，當下也不客氣，在白芷柔轉過身去的那一剎那，就將錦囊塞進了自己的懷中。
她現在正值用錢的時候，對於這種錢財，自然是來者不拒。
二人低頭朝着白府走去，謝穆妍更是儘量減輕着自己的存在感，臉上蒙上了一層白紗，看上去神秘萬分。出於謹慎，她自然不希望別人會知道白呈的命是她所救。
“神醫，我爹爹就躺在牀上，還請您看看。”
白芷柔在外一直裝作一副堅強的樣子，但是當她領着謝穆妍，再一次看到瘦骨嶙峋的白呈的時候，熱淚還是控制不知地滴落下來。
胡氏在見到謝穆妍的剎那，就忍不住用將信將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這個所謂的神醫，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就連江湖上有點名氣的大夫都沒法治好的病，他真的能行？這樣懷疑的
目光，一直到白芷柔扯了扯她的衣袖，才稍微斂去了一些。
謝穆妍沒有理會胡氏的目光，在白芷柔爲她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手也搭上了白呈的脈搏。
脈搏時強時弱，時快時慢，就連謝穆妍，也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她在胡氏不滿的眼神之中，將被子掀開了一個角，果不其然地在白呈的脖子上看到了一個個黑色的斑點。斑點上有膿水微微地滲出，隱約還有擴大區域的徵兆。
她又將白呈的衣袖撩開，只見白呈的胳膊上，除了手和手腕還算完好之外，整條手臂都已經幾乎是漆黑一片，就好像是一根乾枯的木柴一般。
“尚書大人的身上，一開始只是出現了幾個小黑點。隨着時間的流逝，黑點開始蔓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尚書夫人，這一點，我沒有說錯吧。”
重新爲白呈將被子蓋好，謝穆妍又讓下人打了一盆熱水過來，才緩緩地說道。
胡氏在她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變了臉色。原本臉上的輕視已經完全消失不見，換上了敬重的神情。
他們家來那麼多的大夫，全部都是先問她們病情的發展，就搖搖頭再也沒有了下文。而這位神醫，是第一個人能夠光靠把脈以及觀察就將白呈的病說出來的人。
白芷柔的臉上有了一些驚喜。她緊緊地握住胡氏的雙手，感覺到眼前希望的曙光，正朝着她們越來越近。
熱水冒着氤氳的熱氣，被端到了房間之中。胡氏本以爲神醫是想爲白呈治療，卻見她只是仔仔細細地洗了一下自己的雙手。不過即便如此，她現在也不敢露出什麼不滿的神色來。
“尚書大人中的，是枯骨霜。不過尚書大人的運氣還算好，這枯骨霜，還差了一味藥。要不然，現在早就化爲一攤屍水了。”
漫不經心地將自己的手擦乾，謝穆妍漫不經心地說着。殊不知，她那說出來的話語，讓胡氏和白芷柔受到了多大的驚嚇。
“神醫，請問您說的，可是傳說中沾之即死的化屍粉？”
白芷柔的嗓音已經微微地帶上了一些顫抖。她顫顫巍巍地轉過身去，看着已經昏迷了許久的白呈，好不容易止住了的淚水，又從臉頰上滾下，滴落在了自己的衣襟之上。
據說，枯骨霜是無解的。那她的爹爹是不是……
“也可以這麼說。不過不是不能解。只要他還沒死，我就有辦法。”
謝穆妍微微沉吟了一會兒，纔回答了白芷柔的問題。她從隨身攜帶的藥箱中拿出自己的工具來，小心翼翼地平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白芷柔這個時候，纔不好意思地將自己臉上的淚水抹去，臉色也因此而有些微微泛紅。
“神醫，請問您這是？”
胡氏一直處在深閨之中，再加上她一直專注於女工等事，對於枯骨霜意味着什麼並不是很瞭解，因此也沒有白芷柔的那種心慌的情緒。
她看着神醫竟然點起了一根蠟燭，又拿起一根銀針放在火上炙烤，不禁疑
惑地問出了聲。
“將他的衣服脫掉，翻過身，背部朝我。”
對於胡氏的問題，謝穆妍並沒有正面回答，就算回答了，胡氏也不一定能懂。
鍼灸在她的前世，可謂是傳統文化中的精華部分，對於穴道和手法技巧等方面，極難掌握，因而她也還沒有傳授給任何人。
即便心中疑惑，但是神醫不回答，胡氏也沒有什麼辦法，只得聽話地同白芷柔和丫鬟合力，將白呈翻了個身。
好在現在已經快到春季，氣溫開始回升，屋子裡又有暖爐，溫度較高。所以即便是上半身赤裸，也不至於凍着白呈。
在消毒完畢過後，謝穆妍便將一根針扭轉着扎入了白呈的一個穴道之中。
白芷柔和胡氏眼睜睜地看着針的尖端沒入白呈的肌膚之中，不忍的神色在她們的神色表現出來。但是轉頭卻恰好看見了神醫臉上的凝重神色，也不敢再問東問西的，生怕讓他分心，出了什麼差錯。
隨着一根又一根的針插到白呈的背上，半個多時辰過後，白呈的背上已經插上了不少的細針，在燭光下映射出慘白的光亮來。
謝穆妍的額頭山，也沁出了一些冷汗。
當最後一根插完的時候，白呈原本死灰一片的臉，漸漸地變得慘白。就在胡氏爲他的身體而感到擔心的時候，白呈突然自己揚起了頭。與此同時，一口黑血，也從他的口中吐了出來。
黑血在接觸到牀單的那一剎那，就冒氣了一陣白煙，白芷柔大着膽子上前看了看，才發現牀單已經被溶出了一個大窟窿，露出了底下白色的棉絮。
而白呈依舊保持着昂起頭的姿勢。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他又一次吐出一口黑血。不過這一次他似乎稍微有了些意識，扭過頭去吐在了一旁的牆面上。
潔白的牆面，在接觸到了黑血之後也發出了一些腐蝕的聲音，不過相比起已經破了一個洞的牀單來說，已經好了不少。
在吐掉這一口血的剎那，謝昂的腦袋就重重地倒在了胡氏爲他重新準備的枕頭之上。
紅色血，從他的嘴角一縷縷地流出，謝穆妍見狀，從衣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來，快速地在他的口中塞進了一粒藥，才緩緩地拔去了他背上的數根銀針。
白呈原本漆黑的手臂已經恢復了健康的肉色，而脖子上和背上的那些黑色斑點，在不知不覺之間也已經消失不見。
見到這樣的狀況，白芷柔和胡氏也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看向謝穆妍的眼神中，充滿了感激。
“神醫，真是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們娘兩個，可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胡氏一把抓住謝穆妍的右手，話語中充滿了感激。初見時的懷疑輕視的神色，更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尚書府人客氣了。”
謝穆妍將自己的手從胡氏的雙手中抽出，順應她的笑容也微微笑了一笑。
而胡氏只覺得神醫的手細膩的很，那樣的手，不應該是一個男人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