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掠下枝頭,伸手摘下一枚花瓣,拿在手裡細細摩挲着,向前走了幾步,再躍上枝枒,坐下……
這裡,是蒼奈曾經坐着看楊新葉修習功法的地方。
那個時候,蒼奈看着楊新葉的笑意裡,寫滿了無盡的溫柔和滿足,那就是世間最好的情意。
當時,自己還偷偷擠兌過蒼奈,可他渾不在意,還回懟說‘你就是一個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
而現在,自己同樣坐在這裡,同樣在想着一個人……
不知不覺間,他終於想明白了:非煙纔是那個不速之客。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卻已足矣。
於是,他莫明地笑了,他笑自己的傻氣,又笑自己莫明其妙的心意。
“在想什麼?”一道冷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驚醒了玄烈的思緒,連忙側頭看過去。
來人身形纖長消瘦,除了一襲黑衫,便是一柄長劍,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珠釵佩飾,就連她的腰間,也只簡單地束上一根同色的腰帶。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樸素到普通的素顏女子,卻擁有一份足以撥動他心絃的笑顏,那雙星眸,也深邃而清冷。
細細看去,她清瘦的臉頰,和雅緻的眉眼,以及那薄薄的脣瓣,每一樣都美到剛剛好。
“看什麼?”非煙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緩緩掠至他面前的地上,再擡頭仰望着呆愣愣的玄烈,蹙眉道:“我臉上有東西?”
“沒有。”玄烈連忙自樹枒上跳了下來,收斂心神之後方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非煙習慣性地輕輕一哼,道:“身爲一界之主,被人跟蹤了也不自知,還好意思問我?”
玄烈也不介意非煙的擠兌,反而笑道:“敢跟蹤鬼帝,也得對方有實力才行。”
頓了頓,又道:“你的傷可痊癒了?”
“有你們拼死相助,豈有不好的道理?”非煙勾脣一笑,星眸微閃着看向玄烈,道:“要不要試試?”
玄烈也跟着淺淺一笑,道:“你確定真的痊癒了?”
“不止痊癒,我的修爲還精進了一階。”非煙的話音落,長劍已經輕吟出鞘,對着玄烈刺出一劍。
玄烈擡手,巨大的法力在他的手臂形成透明的實體,穩穩地擋住了非煙的長劍,並笑道:“果然有實力。”
緊接着,手臂上的力量加大,對着非煙的長劍猛力一拍,他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不見。
非煙飛快地抽身向後,帶起一大片漫天飛舞的花瓣。
然而,待玄烈再次出現時,非煙的長劍已經接踵而至,緊逼他的面門,只是,雖然非煙的劍花凌厲,卻不會真的傷到玄烈半分。
“看來是真的好了。”玄烈飛快地閃避在林間的各個桃樹下,聲音裡帶着笑意。
“那當然。”非煙有些得意地再次使出長劍,精準而快速。
‘鐺’地一聲脆響,玄烈骨節分明的手掌便抓上了她的劍身。
非煙嚇了一跳,不敢再抽動長劍了,然而,她再小心,玄烈的手心還是溢下了血水,在晶亮的劍光下,顯得刺目而驚心。
“放手。”非煙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覺。
玄烈卻是毫不在意地一笑,緩緩鬆開她的長劍,並擡起手掌查看傷口。
其實也只是被割破了皮肉,還是淺淺的兩道,不過傷口比較長,纔會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給我看看。”非煙連忙隱去長劍,掠了過來,神色中竟有些緊張的樣子。
“沒事的。”玄烈將手往身後一藏,看着非煙時依然是笑意淺淺。
“給我看看。”非煙完全不理會他,擦過他身側直接將他的手捉住,並用力拉了出來。
玄烈笑得更加燦爛了,這一回,他是完全理解了蒼奈當初的‘厚臉皮’和‘死不要臉’,難怪當初的蒼奈會說‘我願意’。
眼下,如果有人說他厚臉皮,他也會說‘我願意’的。
“你是不是傻,竟然用手去抓劍刃。”非煙沒來由地就開罵了,並且有些生氣地拿出楊新葉以普通青冥果配製的藥粉,小心地給他敷了。
“說了沒事的,這點小傷又要不了我的命。”玄烈好笑地看着非煙。
“下次砍掉你的手,看看能不能要了你的命。”非煙莫明其妙地被氣到了。
“好,只要你捨得砍,我不反抗。”玄烈還真的厚起臉皮來了,並且一直眉眼帶笑地看着非煙那張好看的臉龐。
“……”非煙擡頭,這才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扔下他的手就走。
玄烈偷偷抿嘴輕笑,略略拉開距離不緊不慢地跟着她,隨便她往哪邊走,只要不走出他的視線,他就覺得莫明地愜意。
非煙當然知道玄烈跟在身後,這種感覺雖然不是很好,卻並不令她覺得反感,相反,還有一絲安心的感覺。
倏地,一層無形的威壓自半空罩下,由遠及近,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連剛纔還存在的些許微風都沒有了。
結界?
非煙立刻就警覺起來,握緊長劍,並祭出法力護體,略略鋪開神念時,才發覺玄烈已不在結界之中。
“非煙?跟着妖狐離開妖界這麼久,也該回妖界看看了吧?”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自前方傳來,那說話之人便也顯現在桃林邊緣。
深藍錦衣繡着玄異的紋路,配上深色的腰帶和玉佩,襯得他肩寬腰窄、身影修長。
不過來人的那張臉卻極爲普通,除了顯得年輕便是乾淨。
若是硬要說有什麼值得讓人記住的話,便是那略略泛紅的瞳眸閃着淡金色的線條,顯得妖異而魅惑。
“妖凰殿下?”非煙有些意外地看着來人。
說實話,她自從跟着蒼奈一起遊蕩各界,便再沒回過妖界,偶爾回去妖界,也是替蒼奈擺平一些事情,與這個妖界之主妖凰並沒有什麼接觸。
而妖凰也是懾於蒼奈的實力,並沒有過多的爲難她,就算有些觸及到妖王的界線的事情,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過眼下,妖王親臨,看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難得你還識得本王。”妖凰閃着一雙魅瞳,似笑非笑地盯着非煙,只是那目光,讓人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與妖凰的冷笑對視一眼後,非煙並沒有說什麼,或者是她不善言詞,但她卻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
見她不說話,妖凰方冷冷一笑,道:“你的脾氣倒是跟着妖狐學得爐火純青了,是不是你並不知道妖狐已死的消息?”
“不管王上是否已死,他都是非煙的主子。”雖然妖凰的氣勢強大,但是非煙並不怕他,甚至有些不將這個妖王放在眼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