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響，百里星辰已經出現，皺着雙眉搖了搖頭：“你這樣不行，是不可能把琴彈好的。”
沐雲蘇嘆口氣：“我知道，我根本就沒有天分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百里星辰搖了搖頭，“要想把琴彈好，首先你必須相信自己一定能彈好，在出手之前就要在心裡想着，我的琴聲無人可比，我是彈得最好的。”
沐雲蘇忍不住失笑：“我又不是你，這樣的話連我自己都騙不了。”
“這不是騙，是自信，你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百里星辰滿臉嚴肅地糾正，“像你這樣還沒開始就在心裡拼命告訴自己我是彈不好的，那麼你永遠都別想有任何進步。”
“這道理我當然懂。”沐雲蘇忍不住嘆了口氣，“我這不是被你那句‘下輩子’給判了死刑嗎？你已經確定我沒有天分，我再怎麼暗示自己都沒用啊！”
百里星辰愣了一下，片刻後不由有些赧然：“這是我的不是了，雖然這是事實，我也不該說這樣的話來打擊你，這樣吧，你把那三個字忘掉，我們從頭開始。”
沐雲蘇差點笑噴：“說忘就忘啊？那三個字已經刻在我的心上，忘不了了。”
百里星辰皺了皺眉，接着一聲冷笑：“我跟你說過那麼多話，你都當做耳旁風，怎麼就偏偏把這三個字刻在心上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師父你別生氣，我開玩笑的。”見他臉色不善，沐雲蘇趕緊開始說好話，“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在琴藝上的確沒有天分，何況也沒指望着成爲你這樣的高手，不過就是讓你有點事情做，不要再整天想着打架殺人就好了，既然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我能不能成爲琴藝高手有什麼打緊？”
百里星辰聞言沉默下去，好一會兒之後才淡淡地點了點頭：“說的也是，你跟我學琴只不過是爲了救贖我，所以耐着性子敷衍我罷了，不管有沒有天分，你根本就沒有用心學過。”
儘管他的話語中並沒有指責之意，沐雲蘇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很想用心學，可是……”
“我明白，你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根本不可能放太多心思在一件既沒有天分也不喜歡的事情上面。”百里星辰挑了挑脣，雖然沒有勾出多少笑容，至少語氣是溫和的，“何況你說的也對，只要能夠通過這件事轉移我的注意力，不要再想着打架殺人，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你有沒有心不重要。”
不過他越是這樣不計較，沐雲蘇反倒越覺得過意不去，立刻滿臉莊重地發誓：“師父對不起，我太辜負你的努力了，你放心，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用心學的！”
百里星辰搖了搖頭：“我說過，不要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這並不是你必須完成的任務。比起學這些東西，你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治病救人上面不是很好？不過怎麼着你也算是拜我爲師了一回，最起碼也得會彈幾首曲子，否則我天籟公子的招牌恐怕就真的要砸在你的手裡了。”
沐雲蘇忍不住笑出了聲：“怎麼會呢？你不是說過了嗎？讓我出門不要告訴別人是你教我彈琴的，這句話我也記着呢！”
百里星辰看她一眼，忍不住氣樂了：“我跟你說過那麼多話，怎麼你就偏偏記住了這些？我誇你容顏絕美，氣質高貴，神醫蓋世這些，你怎麼沒記住？尤其是你的醫術真不是吹的，居然硬是把風凌絕的臉給治好了！要知道，那可是連碧淵大陸第一神醫無翼公子都束手無策的。”
“過獎過獎，我不是說過嗎？術業有專攻罷了。”沐雲蘇謙虛地連連擺手，“我這雙手手術刀玩得挺溜，這幾根琴絃卻又讓我變得拙手笨腳。”
百里星辰看着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很平靜，但如果仔細看看，就會發現他的眼底深處有一絲明顯的緊張不安。輕輕吸了一口氣，他盡力讓自己的語氣沒有半分異常：“先是唐葉，後是東方凝，現在又是風凌絕，我倒真想知道有什麼病是你不能治的。”
“那可多了去了！”沐雲蘇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怕告訴你，雖然越來越多的人都誇我是神醫，但實際上我能治的病比我不能治的病少多了。”
百里星辰點了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仍然拿出了一副隨便聊聊的樣子：“比如說呢？哪種病比風凌絕的臉毀成這個樣子還要麻煩？”
那可多了，別的不說，像一些心腦血管疾病以及各種癌症，不都是世界範圍內的不治之症嗎？
當然這些東西她沒法用現代的專業術語跟百里星辰解釋，便簡單地說道：“比如一些腦部疾病，還有一些心疾，如果太嚴重的話，別說是我，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似乎沒有聽到自己最怕聽到的東西？百里星辰的神情似乎鬆了一下，緊跟着卻比方纔還要緊張，爲了掩飾這份緊張，他的手甚至已經不自覺地握成了拳：“只是這些嗎？還有什麼？”
沐雲蘇張了張口，剛要回答，卻不自覺地心中一動：難道百里星辰有什麼不舒服想要向自己求教，但又不敢明說？
但他既然不肯直言，想必是有苦衷的，所以雖然只要立刻啓動法醫軟件或許就能將事情弄明白，但不到萬不得已，她仍然不願隨意窺探別人的隱私。何況既然百里星辰仍然沒有完全相信自己，倘若貿然問了出來，反而更容易弄巧成拙，欲速則不達。
想到此，她便裝作什麼都沒有覺察到的樣子笑了笑：“當然還有了，世上的疾病千種萬種，哪是一時之間能夠說盡的？我想世人之所以稱我爲神醫，只不過是我治好了其他大夫治不好的一些病罷了，並不因爲我是真正的神仙。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之所以這樣認爲，也有各行如隔山的意思在裡面。所以一些在他們看來絕對治不好的病，對我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百里星辰目光一閃：“是這樣嗎……”
“是啊！”沐雲蘇點了點頭，“就拿彈琴來說，這樣一首曲子在我看來千難萬難，對你來說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道理是一樣的。”
這幾句話對百里星辰造成的觸動顯然不算小，所以他不自覺地沉默下去，但是很明顯，他真正想說的話仍然沒有打算說出口。
沒辦法，只好等他慢慢想通了。沐雲蘇暗中嘆了口氣，接着開口：“不知不覺已經聊了這麼久了，你不是還要檢查我的作業嗎？來，我把這首曲子彈給你聽一遍。”
然而百里星辰卻沒有任何反應，仍然望着面前的燭火出神，沐雲蘇無奈只得輕輕推了推他的手肘：“師父，你在聽我說話嗎？”
“啊……啊？”百里星辰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接着點了點頭，“聽到了，我明白！嗯……你說什麼？”
沐雲蘇忍不住失笑：“明白還沒聽懂我說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剛纔這個瞬間，如果我是來殺你的，恐怕你也已經投胎轉世好幾回了吧？”
百里星辰脣線一凝，雖然盡力維持着原先的平靜，眼底深處卻已經有一抹煩躁瀰漫開來。不想惹他發飆，沐雲蘇立刻接上：“我是說你不是要檢查我的作業嗎？我把這首曲子彈給你聽一聽。”
百里星辰揉了揉眉心：“好，開始吧。”
沐雲蘇輕咳一聲，先是平靜了一下自己，然後才擡起雙手，輕輕放在了琴絃上，少傾，一陣琴聲傳了出來，和着月色緩緩地流淌着
平心而論，雖然沐雲蘇在琴藝上並沒有多大的天賦，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已經有了明顯的進步。當然，要說距離天籟公子的造詣，差的還不是一點半點，根本是天差地別，至少已經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打樁搗米。
一曲彈完，至少沒有停頓，沒有彈錯，所以沐雲蘇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滿意：“師父，你覺得怎麼樣？呃……”
沐雲蘇很肯定，她彈了些什麼百里星辰恐怕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因爲此時的他又像剛纔一樣望着燭火，甚至連眼都不眨，早就已經神遊天外了。
果然還是比不上天籟公子啊，在他的琴聲裡，沒有人有機會神遊天外，可惜。
沐雲蘇嘆口氣，也不去打擾他，就那麼靜靜地陪他坐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百里星辰纔像突然睡醒了一樣，猛地回過神來，甚至有些倉促地站了起來：“啊！啊……我走了。”
然後只來得及看到他身形一展，便嗖的一下沒了蹤影。
沐雲蘇頓時一臉黑線：這叫什麼事兒啊！說好了來檢查我的作業，半點都沒聽到也就算了，居然就這麼走了。
雖然這個徒弟沒有多少天分，但是做師父的也不能這樣吧？嘆口氣，沐雲蘇乾脆收拾收拾上牀睡覺。
窗外的夜色已經更加深沉，所以風凌絕早就已經洗漱完畢，上牀就寢。
然而就在他睡得最香甜的時候，卻突然猛地睜開了眼睛，不過不等他有所行動，便聽到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一道黑影風馳電掣一般衝了進來，跟着劍光一閃，直奔着他的面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