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作的這些曲子,大部分都是豔詞豔曲,肯定是心有愛慕之人而不可得,心有所感而作,否則不可能寫得這麼動人心扉。他貴爲天子,什麼女子不可得?這個被他愛慕的女子究竟是誰?”楊愛心道。
轉眼一看潔衣,心中一動:“莫非是湄兒?這些都是寫給湄兒的?”
轉念一想:“不可能。他若是看上湄兒,收了就是。湄兒這種身份不敢拒絕,也不可能拒絕,誰不知道她是無男不歡的人?”
“那爲何要唱給她聽?哦,是了,他貴爲天子,不可能將這些豔曲傳出去,只能藉助湄兒之口。還有,皇上愛慕之人,很可能跟湄兒有關,是想借她之口表達愛慕之意。”
“跟湄兒有關,而又不能直接納爲妃子的,那是誰?難道……是我?除我之外,沒有別人可以滿足這兩個條件啊。可是,他又沒見過我面,愛慕之情從何而來?難道是從我的詩文之中?還是早就慕我豔名?”
“還別說,真有這種可能。今日封我的官職是勤政殿司籍,分明就是伺候他文墨嘛。還有,他讓我改回舊名,不再用柳如是之名,分明就是想讓我跟錢謙益徹底斷絕關係。”
“是了,定是如此!”楊愛最後下了結論:“皇上一定是對我有了愛慕之心,至於這種愛慕是從何處來的,並不重要。”
朱由榔若是知道楊愛從自己唱給潔衣的歌曲中得到這個結論,非得吐血不可。
哪跟哪啊這是?
只不過,結論是對的。
“湄兒,以後不要叫我柳姐姐了,皇上已經令我改回楊愛之名,封爲勤政殿司籍。”楊愛得出那個結論之後,不知是喜是悲,似乎還有些無奈,只不過,她還真得按皇上的意思走下去了。
“啊,姐姐,皇上封你官了?女子也能作官?”潔衣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李公公,有勞了,請回吧,我跟湄兒說說話。”楊愛有許多話要跟潔衣說,當着李忠的面自是不好說,只好讓他先回。
“是。”
李洪躬身答了一聲,轉身下樓去了。
他的姿態放得很低。
他是大內總管,尚儀局尚在他的管轄之下,按說楊愛應是他的屬下。
但他非常明白,自己可不敢以上司自居。
當然,也不能以奴婢之位自居。
所以,只好含糊以應。
李洪退下去之後,潔衣令畫屏伺候着,讓楊愛簡單盥洗了一番,脫下道袍,換上自己的衣物,又令李海上了茶,二人這才坐下,重新敘話。
潔衣並非別人,乃“秦淮八豔”之一的寇湄。
寇湄,字白門,與朱由榔同庚,比楊愛小五歲。
崇禎十五年,嫁與保國公朱國弼。順治二年,清軍南下。朱國弼投降了清朝,不久盡室入京師,又被清廷軟禁。爲謀求脫身,朱氏欲將連寇白門在內的歌姬婢女一起賣掉,白門對朱雲:“若賣妾所得不過數百金。若使妾南歸,一月之間當得萬金以報公。”朱思忖後遂答允,寇白門短衣匹馬帶着婢女歸返南直隸。
返回南直隸後,寇湄在昔日姐妹的資助下,很快就籌借到了黃金兩萬兩,其中柳如是一人就資助了五千兩金子。
將金子籌到手之後,令人送到京城,朱國弼得到巨資,上下活動,終於得免牢獄之災。
與朱國弼的恩怨了斷之後,寇湄就在南直隸築園亭,結賓客,日與文人騷客相往還,酒酣耳熱,或歌或哭,人稱“女俠”。
忽一日,寇湄被一頂小轎接進洪府,見到柳如是。
柳如是在洪府下人的嚴密監視之下,與寇湄飲酒作樂,趁人不注意,附在寇湄耳邊說了一句話:“錢謙益已到廣州,充當洪承疇耳目。”
只這一句,寇湄如遭雷擊。好在兩人都是人前作笑的老手,很快就掩飾過去。
回到院裡,寇湄細細琢磨柳如是之意,雖沒有明說,但話中之意肯定是讓自己將這個消息傳到廣州去。否則不能直呼錢謙益、洪承疇之名,也不可能費盡心機將自己請到洪府,將這麼機密的事告訴自己。
寇湄明白,與聞這個秘密並不是什麼好事,擺在自己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向清廷告發柳如是;一條是遵照柳如是之意給廣州傳遞消息。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若她不走前面這兩條路,將來無論是清廷勝還是南明小朝廷勝了,都沒有自己的活路。
走第一條路簡單,去南直隸端重郡王府告發即可。
此念一起,寇湄很快就否定。
不說對不起柳如是對自己的信任,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自己雖然是妓女,身子已經髒了,但氣節不能墜啊。賣友求榮,助紂爲虐,與畜生何異?
再說了,向清廷告發,就一定能得到賞賜嗎?博洛爲了保護錢謙益,會不會把自己給殺了?
寇湄沒有多想,基本就斷定:“博洛一定會殺了自己的,一個風塵女子,他不會有任何猶豫。”
顯然,柳如是將這個消息透露給自己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這些。
她並不怕自己不按她的安排走。
那麼就剩第二條路了。
可是,與廣州傳遞消息,談何容易啊。沒有門路,即使有傳遞消息的門路,事涉機密,她也不敢隨便相信任何人啊。
那麼,只有自己親去廣州了。
親去廣州?山高水長,千里迢迢不說,還要躲避清兵的盤查,自己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如何能走這麼遠的路?
於是,成功地引來了馬吉翔,這才見到了英俊瀟灑的永曆皇帝朱由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