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無畏。
多尼的兵可以嘲笑漢軍旗,是因爲他們還對威龍鋼槍沒有直觀認識。
很快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因爲明軍的槍響了。
站在大路上充英雄的不用說了,一排排倒下,趴在房頂的,別說露出身子,就是露出腦袋看一眼,就會有一顆子彈飛來,把他的腦殼掀開。
多尼的兵這才傻了。
在他們心裡,他們就像一個五大三粗、力大無窮的壯漢,而一向孱弱的明軍,就像一個幾乎被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兩人若是照面,一拳打過去,就能要了病秧子的命,甚至於他們自己地認爲,自己只要惡狠狠地瞪上一眼,就能把病秧子嚇個半死。
他們蓄足了力量,就等着跟明軍照面,打出致命一擊。
可哪裡想到,病秧子不跟你照面,遠遠地拿着一個“燒火棍”,往你這裡一指,你就死了。
別說打他一拳了,你根本連出拳的機會都沒有,可能也只有遠遠地瞪一眼了。
可惜,再狠的目光,也瞪不死曾經的病秧子了。
這仗還怎麼打?人家根本不給你近身的機會啊。
這個時候,曾經笑話漢軍旗的八旗兵,感覺自己成了笑話,膽氣爲之一寒,士氣低落了下來。
“快,進院子,上房頂,不要露頭!”鰲拜見自己的兵成了明軍的靶子,連忙下令。
清兵聞命,快速進入一個個院子。
好在,龍山鎮再也沒有百姓,他們早就撤進廣州城裡,把糧食和值錢的東西全都堅壁起來了。
“放火,燒!”陳仕豪見清兵躲進院子裡,他可不肯讓自己的兵去強攻。
“副使大人,燒百姓的房子,皇上會不會怪罪?咱禁軍向來愛民,都是幫百姓修房子,燒房子這事可從來沒有幹過啊。”吳世忠道。
“無妨。這些房子百姓住着的時候是百姓的財產,如今清兵入駐,成了他們的堡壘,性質已經變了。再說,張大帥的兵就在韶關,戰後本官請旨,請工程兵給百姓把房子修好就是了。”陳仕豪道。
“副使大人,卑職總覺得不妥……。”吳世忠仍是不肯執行命令。
“吳大人,咱們的兵命金貴着呢,本官不會拿他們的命去冒險,皇上也一定不會怪罪。執行吧,出了事有本官擔着,你怕什麼?”
吳世忠心疼百姓財產,不肯痛痛快快地執行命令,陳仕豪倒不生氣。
不肯害民的官就是好官,疼惜百姓財產的兵纔是好兵,這一點他非常清楚。
吳世忠心向百姓,愛民思想已經深入到骨子裡去了,一下子讓他回過彎來,是不大容易。
只不過,凡事都有原則性和靈活性兩面,尤其戰事,更得靈活多變,因爲那是要死人的。
在人命面前,些許錢財的損失又算得了什麼?
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吳世忠的毛病就是原則性太強,靈活性不足。
“卑職遵命!”吳世忠見陳仕豪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不敢再辨,只好聽命。
……
鎮南頭燃起大火,自己的兵藏不住,紛紛從院子裡跑出來,其結果則是被明軍那不知名的火器一個個給打死。
鰲拜站在鎮子裡最高的房頂上,看到這一幕,心再次沉了下去。
他明白,這樣打下去,那結局就是一個:全軍覆沒。
擡頭往大望山看去,薩哈連的兵被明軍上下夾攻,死傷慘重,被全殲也是看得到的事。
“一萬八旗子弟啊,就這樣交待了?”鰲拜心疼得要命。
八旗兵總共纔多少?不到十萬人啊。滿人才有多少?不滿百萬啊。
自己不怕死,但看到族裡的精壯一個個死去,鰲拜心疼地滴血。
此時,他才真正明白濟爾哈朗請降的意義。
是啊,這樣打下去,滿人元氣大傷,別說跟朱由榔爭奪天下了——如今看來,這已經不可能了——就算保留一片滿人的生存空間,怕也是奢望了。
請降,也許真是最好的結局,不但保留了大多數精壯,還可以跟朱由榔好好講講條件,爲滿人的生存爭取最大的利益。
鰲拜早先那一腔熱血,漸漸冷下來,慢慢恢復了理性。
死志已消,活命的期盼越來越強烈——爲自己,也爲整個滿人。
鰲拜令人把多尼、趙承祚和田嗣昌請過來。
“諸位將軍,情勢危急,你們有何良策?”鰲拜沒有貿然說出自己的打算,而是先探探手下帶兵將領的意見。
“大人,看到大望山了嗎?山頂那些明軍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他們早就埋伏於此,就等着咱們呢?”多尼沒有正面回答鰲拜的問題,而是指了指大望山方向說道。
“實話告訴你們,朱由榔給鄭親王發了勸降書,在勸降書中說明軍已經佔領了韶關。當時本官還不信,現在看來,他作爲皇帝之尊,是不可能說假話的,一定是明軍的山地軍佔領了韶關。不但大望山,本官看來,大概咱們北逃的各個山頭,都有可能被明軍佔了。”鰲拜道。
“山地軍?大人,您說那是山地軍?”多尼問道。
“應該是吧。”
“那韶關呢?是什麼軍隊在把守?”
“誰知道呢?朱由榔作戰向來跟下棋一樣,謀定後動,一個個棋子走下來,看似無關緊要,等你發現已經掉進他的陷阱之後,其實已經晚了。”
“大人,鄭親王收到勸降書之後,是什麼態度?”
“大人,不是卑職貪生怕死,但你看現在的局勢,咱們滿人引以爲傲的騎射功夫,已經毫無用處。明軍火器太厲害,我們再不怕死,也難以取勝。咱們滿人本來人就不多,這些勇士全是族裡的精壯,打沒了就全沒了。因此,卑職斗膽進言,按鄭親王的意思來來。”
多尼跪倒在地,毫不猶豫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