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1968年夏天,紅星公社南湖大隊第三小隊。

南湖大隊之所以取名南湖,是因爲大隊位於一片湖南邊,大夥兒就叫南湖大隊,也是非常簡單直白、清晰明瞭,聽着這名字,就絕不會走錯路。

隊里人基本洗衣服或者夏天男同志和孩子們洗澡就在這裡解決。閒暇時光在這裡閒聊納涼也是一個好去處。大夥也不叫湖,習慣說河,反正都糊弄着叫。

社員們下午下工回家,即使累了一天,還是非常勤勞,遠遠望去每家每戶都升起裊裊炊煙,這是婦女同志紛紛忙着給一大家子做飯。男同志也做一些挑水劈柴之類的活計,只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偷偷跑到河邊玩,隊裡除了河邊孩子們的笑鬧聲,一片祥和安靜。

突然,“撲通”一聲,有兩個人不知怎的竟然到了深水區,兩個人不斷在水中撲騰掙扎,呼喊“救命,救命”。

河邊沒有什麼人,只有幾個孩子在嬉鬧玩耍也沒注意到這裡的情況。正在掙扎的兩人漸漸絕望,呼喊聲也漸漸小起來,沒了聲息。

隨着還能看到在求救的手也沉入水中,湖面就只剩下一圈圈波紋順着落水中心往外蔓延,似有逐漸平靜無波的趨勢。

在水邊玩耍的孩子感覺到不對勁,才反應過來,紛紛大喊:“快來人,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趙四叔落水了!”

“還有林大夫家的高中生......”

幾個孩子在河邊急的團團轉,想下河去救人,但是落水的畢竟是兩個大人,他們年紀小拉不動,家裡爹媽千叮嚀萬囑咐到河邊玩注意安全。可別救人不成反被拉下去。

但是這一會兒看着落水的人漸漸沒了聲息,心下一急,幾個年紀稍大一些的孩子咬牙準備下水。

幾個年紀小的孩子直接嚇得哭出來,大聲哭喊:“快來人啊,快來人救命啊!怎麼辦啊!”

遠處的大人聽到動靜趕忙呼啦啦的跑來,一看這情況,衆人毫不猶豫“撲通”“撲通”跳下水去。

還有人衝着幾個孩子大聲訓斥:“都上來,不要下水,有大人在!”

趙嶼白猛然驚醒,覺察到自己嘴裡鼻腔裡都是水,他已經無法呼吸了,胸中空氣不夠,意識已經有些模糊。這是什麼情況?是落水了嗎?他會游泳啊,怎麼會落水呢?

心裡急,想滑動雙手雙腳自救,但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絕望中還有心情亂想,善泳者溺,善騎者墮,古人誠不欺我啊。

想他趙嶼白不說游泳技術多麼多麼好,那也是從小就學的,今天竟然要被水淹死了嗎?聽說淹死的人死相不好看啊......

迷迷糊糊感覺到旁邊還有一個人,這是難兄難弟嗎?兄弟,緣分啊,咱是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啊!

胡思亂想中感覺有人向他游來,好似被托起,“譁”的離開水面,趙嶼白趕緊狠狠的大口呼吸。

“這是趙家老四吧。”

“趙四叔這是怎麼了?”

“這是林家丫頭吧,快叫林大夫來。”

“林家丫頭沒事吧,林大夫就這麼一個孩子,可別出啥事了。”

趙嶼白意識模糊的感覺周圍好多人嘰嘰喳喳,趙家老四是誰?林家丫頭是誰?這是哪?頭好疼,嗓子疼,感覺渾身都好疼。

“老四啊,媽來了-----”一嗓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從遠處跌跌撞撞的跑來一箇中年婦女,直接撲倒趙嶼白身上,渾身顫抖的伸出手把趙嶼白就差從頭摸到腳了。

趙媽聲音顫抖:“媽在呢,媽在呢。”

趙嶼白即使意識不太清晰,身體很不舒服,但也感到了濃濃的關心。但就算這樣,這個自稱媽的人,這也不對呀,他有媽啊,他媽不是這樣說話的。

忍着身上的疼痛,努力半睜開眼睛,看着周圍。他躺在地上,周圍圍了一圈的人,男女老少都有,感覺這應該是農村,爲啥呢?個個都穿着粗衣衣服還帶補丁,不對呀,農村也沒有生活這麼艱苦的,這是哪兒啊?這不會被拐賣了吧,哦,不對,他不是出車禍了嗎?怎麼回事?

趙嶼白即使身體很不舒服,恨不得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睡一會,但是周圍的一切都太不對勁了,精神就像被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說你需要休息,不要管那麼多,先睡一會再說;一半又對周圍一切保持警惕,小心謹慎,仔細觀察。

趙媽一看趙嶼白半天不說話,半閉着眼睛迷茫的看着周圍,心裡擔憂,她家老四這是咋了?

安慰道:“老四你別怕,沒事兒沒事兒,已經救上來了,馬上送你去衛生所啊。”

周圍的一切趙嶼白全都忽視了,既聽不到,也看不到,靜靜的把目光放到和他並排躺着的旁邊,被一個大媽半摟住的女孩身上,仔細一看,雖然這穿着不對勁兒,感覺有些土氣,但這長相分明是他老婆啊!

從小青梅竹馬長大,周圍人都調笑“趙嶼白的小媳婦兒”。他自己也從小不害臊的喊“媳婦兒,媳婦兒”的老婆大人啊!

他是和他媳婦兒一塊兒落水了嗎?不是一塊出車禍的嗎?不管了,趙嶼白激動地伸出手使出僅剩的全身力氣喊道:“媳婦兒!”

......

林瀟瀟只記得她和趙嶼白在車上準備回家,突然一陣刺耳的剎車音,巨大的慣性和衝擊力下,“砰”的一聲,彷彿世界靜止了一般。感覺頭上臉上有血一汩汩的流下來,渾身都好痛,意識支離破碎,漸漸合上眼,聽不見,一切都好像隨她遠去,又好像有人在呼喚着,慢慢的失去了意識。

緊接着,有人使勁按壓她的胸口,並拍她的臉,叫喊着“林家丫頭,林家丫頭。”

林瀟瀟迷迷糊糊猛地吐出一口水。她不是出車禍了嗎?怎麼感覺被水嗆着了似的?感覺身上哪哪都痛,連手指都不想動,正迷茫着呢,猛然聽到有人喊着:“媳婦兒!”

這語調怎麼這麼熟悉?努力睜開眼睛一看,雖然髮型不對,皮膚黑了點,但是這眼神這長相一看就是她老公啊,激動地伸出手想要回應。

兩人目光相對,瞬間確定,沒錯,這就是我老公/老婆!!

兩人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太好,伸着手想要回應對方。這一情緒激動,身體支撐不住,雙雙暈倒過去。

周圍的人本來還準備把這兩人送到衛生所去,但明顯這兩人清醒的時候狀態不對勁啊。這趙家老四衝着林家丫頭喊了聲:“媳婦兒!”這林家丫頭居然伸出手準備迴應,這還沒看出啥結果呢,兩人雙雙就暈倒了。這一個又一個大瓜,衆人簡直懵逼,這什麼情況?

說起趙家老四,在整個南湖大隊那都是出了名的。一般男人都是家裡的壯勞力,上工一天能掙滿公分十個工分。婦女同志勤勞苦幹,極個別下苦力的一天能掙八個工分,一般婦女同志是七個工分。

趙家老四,那就是天天跟婦女同志一樣,掙七個工分的大男人,整個南湖大隊就這麼獨一份兒。

這也就罷了,平時不正幹吊兒郎當,偷奸耍滑臉皮厚,之前竟然還偷看寡婦洗澡?!

要不是南湖大隊地處偏僻,一整個大隊的人一大半都是姓趙的,據說姓趙的幾輩子之前那都是一家。即使不姓趙,和老趙家那也七拐八拐連着親。所以沒有人舉報他,這才糊弄過去,不然指定要出事兒。

而林家丫頭那了不得,林家即使是幾年前大隊長退伍回鄉一起回來的戰友,是個外來戶,但林大夫醫術了得,在隊裡頗受人尊敬。而林大夫就林家丫頭這麼一個孩子,林大夫可沒有重男輕女思想,林家丫頭至今還在縣裡上高中。整個大隊女娃不上工而上學的就這麼一例。白白淨淨長着可水靈了,一看就不是留在農村的,指不定以後是要嫁到城裡去的。

就這麼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扯在一起?

衆人簡直懵逼,這倆人咋可能有關係?衆人確實是沒反應過來,反應最快的人是趙媽。

趙媽眼珠子一轉,刷的眼睛一亮。這林家的婚事她家本來是高攀不上的,但是,這一會兒是個好機會啊,絕不能錯過,先把名分定下來。

直接義正言辭大聲喊道:“林家丫頭跟我家老四一塊落水,這年輕小男女難免名聲有損。我老趙家不是那不負責任耍流氓的人家,明天我和孩子他爸就去林大夫那兒提親!正好條件也合適。”

男女老少們:“......”

圍着的社員們平常東家長西家短嘰嘰喳喳可能說可能聊了,可是這一會兒趙媽這話一出,衆人集體失聲,幾次張嘴,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裡感嘆道,老趙家好厚的臉皮!

你家四小子那是什麼樣的人,自己心裡沒數嗎?林家丫頭那是林大夫的獨生女,聽說林大夫早年是軍醫,林家兩口子一看那就是讀過書有文化的人。至今供着林家丫頭每天來回騎着自行車在縣裡上高中。看這情況,指不定以後是要安排在城裡的。你們老趙家也高攀的起?你們也敢高攀?

這林家丫頭不但家庭條件好,人長得也水靈,平時又有禮貌,還是隊裡唯一的女高中生。平常打主意的不是沒有,但是知道自家配不上,誰都沒那個臉皮提出來。你們老趙家竟然敢趁着這個機會硬訛上林家這婚事?臉皮厚的比城牆還可怕!

幾個大嬸大媽瞬間不樂意了“保國他媽,這都什麼年代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啊,不過就是落水,這不救上來了嗎?穿的也厚實,咋就名聲有損了呢?”

雖然政策上一直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但是老一輩兒仍然是堅持,尤其是農村對風氣,女孩子的名聲是非常看重的。按道理說,林家丫頭和趙家四小子這次落水確實是名聲有損。但你也得看看你家能不能攀得上啊。我們之前都沒敢說要去提親事,想着再觀望觀望,你老趙家直接來這一手,簡直讓人很不爽啊。

“就是就是,保國他媽,現在什麼年代了,咱是新社會,也不是舊社會了,男女平等,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你當那是舊社會的三從四德呢。”

這位大媽也不願意,林家丫頭條件這麼好,咱也不高攀。但憑什麼這好事兒要落到你老趙家頭上?你老趙家要是能攀得上,早知道我家也能攀得上。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就是,保國他媽,你這胡說啥呢,本來沒事兒了,被你這麼一說,林家丫頭以後咋做人?”

“林家丫頭年紀還小,還在上學呢,什麼提親不提親的。”你家淨想美事呢。

......

衆人一邊討伐趙媽,覺得他老趙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臭不要臉。又擔心林家這天鵝肉可能真會被老趙家給咬上,心裡就酸。

一邊還不忘匆匆忙忙的把這昏迷的兩人送到衛生所去。南山大隊衛生所唯一的大夫就是林瀟瀟這輩子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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