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指揮使大人死啦!”激戰中不知道誰喊了聲,登時整個守軍陣線一片混亂!原本還有口氣吊着的將士,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一下子驚慌失措,原本還算嚴謹的陣型立刻變的鬆亂不堪……
隨着翻過土牆的流賊越來越多,混亂的士兵中不知誰帶了個頭,慘叫一聲朝後跑去,他這一舉動,直接導致土牆上守軍大潰逃!
孫承和楊帆見勢不妙,也絕望的加入逃跑陣容,他們心裡不斷在顫動,今天恐怕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跑,快跑,不要回頭!”眼見大勢已去,曾從嚴趕緊抓着徐輝隨人羣朝後方奔跑,徐輝手中的腰刀也不知道被丟到哪裡去了,左手只提了面盾牌護在身前緊緊跟在曾從嚴後面。
流賊大軍士氣高昂,紛紛衝入第二道防線,密密麻麻的人頭竄動令第三道防線後的守軍頭皮發麻。宗盛已經起身,準備下令撤退。
從交戰至今不到兩個時辰兩道防線就已經崩潰,自己這邊也肯定同樣結局。宗盛也看到了,並非士兵不盡力,而是流賊實在太多了,面對幾十倍的敵人,又是這種簡陋的防禦工事,前方兩道防線能頂到現在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宗盛想來時間也差不多了,高陽城那邊應該已經處理妥當,是時候離開這鬼地方,去和朱嵩會合了。於是同邊上傳令小旗點了點頭,那小旗心領神會,舉起手中令旗,剛要揮下,突然被另一名士兵阻止……
朱嵩勃然大怒:“你幹什麼?”
那士兵跑到宗盛身邊,從懷中摸出一份信函交於朱嵩,宗盛接過拆開一看,倒吸一口冷氣:“這朱嵩夠狠!”說完將信件揉成一團塞入自己懷中,對着小旗又搖了搖頭,那小旗見此便將手中旗幟緩緩放下……
慘叫聲不斷在戰場周圍響起,無數流賊將逃跑的士兵一個個撲倒砍翻,不少流賊趴在士兵屍體上搶奪着兵器和皮甲,還有流賊不顧被人踩成肉泥的威脅,在士兵身上搜索着食物,尤其那些餓的眼冒綠光的饑民直接撲倒在屍體身上瘋狂撕咬。
巷道內,劉策等人通過幾道門板的間隙瞭解外面潰逃的景象,不由一陣後怕……要是自己先前不聽劉策的話,和守軍一道站土牆後禦敵,這後果不堪設想。
劉策此時也納悶,這纔剛開始多久就潰敗?也太快了,緊了緊自己的腰帶,握住長槍對周圍士兵囑咐了幾句便聚精會神盯着逃竄而來的士兵……
此時宗盛起身,和身邊親衛嘀咕了幾句,那親衛便和宗盛一道悄悄走下高臺,消失在衆人視線中,不一會兒,在厚土堡不遠處,數百渾身鐵甲的將士踏上百餘匹快馬,朝着高陽城方向策馬而去……由於守軍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並不知道宗盛和他的心腹親衛已經撇下他們獨自逃跑……
“長槍準備,刀盾手握緊拉手抵住門板。”見流賊和潰兵向自己衝來,劉策果斷帶頭將的槍身探出門隙,五根冰冷的槍尖對準了前方,四名刀盾手斜蹲着身子一手持盾一手背靠背緊緊拉住門扣開始抵禦即將到來的衝擊。
一名瘋狂叫喊的士兵不顧木板間鋒利的槍尖直接撞了上來,門板後衆人一陣猶豫,雖說之前劉策有言不管敵我衝擊巷道就地格殺,可真到了需要實施時候,雖然彼此關係冷淡,可畢竟也同袍一場,對自己人下手,還真是有些不忍。劉策二話不說一槍將那士兵刺倒,又一名潰兵跑來,劉策依然面無表情的刺倒……
“這種時候,你們再猶豫就等於把命都交待在這裡了,想活命就把衝擊本陣前方的任何人都刺倒!”劉策怒吼了一聲,他知道失去約束的士兵比流賊更可怕,如果這時候巷道內衆人再婆婆媽媽做婦人之仁,就一切都完了。
又是一名潰兵衝到門板前妄圖將門板撞倒,陳慶手中長槍猛的從間隙探出,刺中他胸口濺出一道血柱。劉策點點頭,沒想陳慶的心理素質這麼堅挺,才一會兒功夫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這時流賊已經瘋一樣的衝向劉策所在防線,不管不顧的撞了上來,刀盾手被撞的差點摔倒,好在身後劉策等人死死頂住,才穩住了身體。
“擡槍!殺!”劉策怒喊一聲,一槍從縫隙中刺出,周圍其餘四人也同時將長槍扎入流賊身體,飛濺的血液在收槍時分從肉體噴出,如同一道道綻開的花朵,嬌豔又殘忍。
“擡槍!殺!”
“殺!”
幾番廝刺殺下來,衆人還未有一人傷亡,可見這方略暫時可行,大家配合也逐漸默契起來,多餘的花槍全部省下,只需要擡槍,刺,收槍就可以,節省了不少體力,後面還未加入戰鬥的士兵在陣型有些後退時趕緊齊心抵住回推。
在前方兩列十名長槍兵連續刺過4槍後,逐一從巷道兩側向後方退去休息保存體力,身後的士兵立刻上前添補空缺繼續刺殺。
而劉策依舊站在第二列位置,一槍挑死正在拉門板的流賊,別人可以休息,他現在不能,這百餘人能有多少活下命來逃跑都得看自己指揮,一旦後退,這臨時拼湊起來的防線不知道會不會迅速崩潰。
密密麻麻的人影佈滿了整個第二道土牆防線內,己方士兵的身影已經逐漸消逝在人羣中。董倫強撐着一口氣不讓自己倒下,他努力蠕動自己身軀拄着一杆長矛向後方撤去。一名潰兵從他身邊跑過,不知哪來的力氣董倫一把抓住他,眼裡滿是哀求之色,那士兵看了他一眼伸手一甩,竟沒甩掉,一氣之下一腳將他踹倒,沒跑幾步他就被兩個流賊砍倒在地。
望着幾名流賊不懷好意的朝自己這邊看來,董倫滿臉恐懼,口吐鮮血身子不住向後退卻,自己的妻兒需要自己照顧,自己還有大好的榮華富貴,怎麼甘心死在這裡!踏不顧渾身傷痛強行翻了個身向一邊的空地爬去,彷彿只要到了那裡就能安全似的。正當他爬了數步突然兩條腿被人拉住,飛速的向後倒去。
“不,我不能死,不!”董倫內心瘋狂的呼喊,雙手不停地扒動地面試圖阻止拖動的速度,但一切都是徒勞,等身體停下來的時候,被人一腳踢翻過來,疼的咧牙呲嘴。只見引入眼簾的是無數雙眼冒綠光的流賊饑民,他們就這麼直盯盯的望着他……
“不要殺我,求求你們,別過來……”董倫用盡全身力氣向這些流賊討饒,但下一刻,流賊撲上了他的身子瘋狂的搜刮着自己身上的一切,“不,這是我的,你不能拿走,這是給我孃的……”一名流賊從他腰間搜出一個裝有三十兩白銀的袋子,眉開眼笑,但手卻被董倫狠狠抓住,那流賊見掙脫不開,抄起邊上的斷刀一下將他手臂如同剁菜一樣連砍了數刀,整條卸了下來,露出森白紅間的骨肉……董倫登時疼的昏死過去,身上的物件被一件件扒走,一身鎖子甲也被剝下不知被哪個流賊拿走,董倫就這樣在恐懼中死去……
又一槍刺死一名門板前的流賊,劉策手臂發麻,握槍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門板外已經遍佈了一地潰兵和流賊的屍體,在前面抵住門板的士兵再次將堆積在前方的屍體推倒後,流賊們終於露出了恐懼的神情,意識到這個巷口是不可能攻破,便轉移目標朝兩側的缺口追擊其餘潰兵……
見流賊暫時退卻,劉策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吁吁,周圍士兵也暫時放下緊繃的神經席地而坐恢復些許體力。由於初次配合陣型,依舊有二十人死於流賊間隙間刺來的長矛中,但這結果讓剩餘的士兵覺得微不足道,對劉策刮目相看。
“劉大哥,我們營要早按你這方法迎敵,流賊早就掃蕩乾淨了……”一旁的陳慶連口吻都變了,從之前“劉兄弟”變成了“劉大哥”。軍中對有能力的人,尤其能救自己命的同袍還是很尊敬的。
“少貧嘴,流賊是殺不完的,這天下百姓一日吃不飽飯,就會有源源不斷的人加入流賊……”劉策打斷了陳慶的馬屁。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郭濤小聲詢問。
“休息一刻鐘,如果這邊情況穩定,我想就依陣後撤,退到第三道防線。然後,見機跑出厚土堡,至於之後大家如何安頓,就看自己本事了。”劉策緩緩而道。
“不用說了,劉大哥,我就跟着你幹了,這破營,什麼雷霆軍,我是不想再待了。”“我也跟着劉兄弟,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到哪。”陳慶和郭濤立馬錶態,還有十幾名士兵也同聲應道,剩餘的人包括韓鋒在內一言不發,他們對劉策戰術是信服的,但內心依舊覺得跟着大軍纔有前途,要他們放棄相對安逸的環境跟着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士兵前往未知的路途,那是不可能的,即使有,還得掂量掂量風險多大。
“跟着我?”劉策笑道:“我之前也就隨口一說,你們就當真了?”
“之前我還有疑慮,不過現在我鐵了心要跟着劉大哥一起幹一番事業。”陳慶拍了拍胸脯道,郭濤也點了點頭,再望向那十餘名士兵,也同樣神色堅毅。
“先活下來再說吧。”劉策望着外面人影竄動,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