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斜倚在一棵樹上,鮮血順着樹幹向着下面流淌着,彷彿是半要凋零的玫瑰。部分已經乾涸了,部分還在流動。
此刻的他雙眼血濛濛的,意識已經開始逐漸模糊了,麻痹感早已涌遍了全身,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靠着意志在強撐着。
周圍整整三隊的哥布林屍骸,將他簇擁在中間。他身處山血海中的,搖搖欲墜,卻有種凜然殺氣由然而生。緊了緊左手弓弦,將短刀緊緊綁在右手上,防止脫手。
這一切做的很緩慢,虛弱得顯而易見,但剩下幾隻哥布林卻沒有一個敢於上前一步。
羅伯特早已經看不清他們的樣子了,那又怎麼樣呢,他輕蔑的對他們說道;“一羣垃圾,孬種,來啊爺爺在這呢,接着上啊”
哥布林中互相叫喊着,交頭接耳之後才一起衝了上來。羅格身形不動,左手弓弦輕割,右手短劍翻舞,兩隻哥布林頓時血灑當場。
每一次揮手,身後血花就多一朵,每次出刀,那血玫瑰就盛一分。羅伯特越是搖搖欲墜,越是頹勢盡顯,越是殺意更濃。
他不能動,因爲此刻離了身後樹幹,就會跌落在地。但只要他還站着,那身前三尺,就是一道血線,盡則血染當場。
短刀再出,將第二隻哥布林攔腰斬斷。弓弦一繞,帶下一顆碩大頭顱。而他,則又多了兩道深深血痕。
衣盡染血,傷已透體,潺潺流血不止,羅伯特心思好似離體一般。機械般的揮刀,機械般的轉弦,知道弓斷刀卷亦不自知。
此刻他彷彿回到那個金戈鐵馬的戰場,身前無人,身後亦無人.....唯有自己也是向着一葉浮萍,沉浮於茫茫敵潮之中。
那一次,他是騎軍校尉,他的身後是南方千里沃野,是數萬手無縛雞之力的百姓。拼他個筋骨淨斷境界全無,又能如何,他無怨無悔。
此刻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廢人,刀都握不住了,有再能護的住誰呢.......
羅伯特如是想着,他太累了,以至於眼睛不知何時已經再睜不開了,或許就這麼埋骨此處也好。
‘只是
要做個失信人了.....
若是早些,早些聽到那句話
.......我會不會
於此不同呢
........
對不起,海.....
我是.....
看不成了’
.......
數道破空聲迎面而來,那是他多麼熟悉的聲音。震弓...離弦....着靶,或許用箭一生,箭盡一生,也好。
鮮血玫瑰,於此刻綻放。
羅伯特輕輕地倒下了,像棉花一樣就那麼緩緩飄下.......好像有什麼接住了他,好像耳邊有什麼在呼喚他,好像有什麼溫涼的東西滴下。
是什麼呢......他已經沒力氣猜了。
“羅伯特,羅伯特”
“你這個混蛋,騙子,大騙子你在幹嘛呢”
“你說好的陪我看海呢”
“你說好的一定回來呢....騙子.....”
“騙子....”
蓮抱着漸漸變冷的身體,歇斯底里的吼着,肆意奔流的眼淚,佈滿她悲痛扭曲的臉孔。此刻那飄揚的紅髮仿若根根凋零。
看着蓮懷裡的羅伯特,羅格氣血一陣翻涌,險些栽倒。蓮無力的想要爲羅伯特止血,可是身上的傷口太多了,她慌亂間什麼也做不到。沒有藥劑,沒有繃帶,這個世界也沒有血袋無法輸血,羅格大腦急轉,他沒有放棄。
‘這個世界既然有魔法,那一切都有可能。不能放棄,不能放棄,不能放棄......’
數道破空聲再次響起,羅伯特幾乎下意識激活命運雙子,透明的光華彷彿一道閃電從他大腦閃過,還有辦法!
“蓮,快讓開”羅格試圖分開兩人,可蓮抱的太緊了,她憤怒的看着羅格,雙眼佈滿血絲。羅格的話她已經聽不到。蓮伸出手,試圖把插在羅伯特身上的箭矢拔下來。
時間緊迫,羅格不能再耽擱了,他揚起手對着那張臉狠狠扇了過去...
“讓開,我是在救他”蓮被打蒙了,她怔怔的看着羅格,但現在羅格卻沒時間向她過多解釋了。
“你攔住那些雜種,給我爭取時間....相信我”
說着他再不看蓮,透明光華盛放,猶如林中的一輪驕陽。
蓮最後看了一眼被光華籠罩的兩人,提起雙刀向着那一排排哥布林衝了過去。
命運雙子的光華開始不斷收縮,分裂。一個一個的小光罩,再小,再分。
劇烈的疼痛衝擊着羅格的大腦,精神彷彿被撕裂,青筋暴起渾身顫抖的像篩糠一樣。一滴滴血水順着他鼻孔淌下來,他卻毫無所覺。
變小的光罩開始紛紛移動,向着羅波特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亦如黑暗森林中柯莉亞最後點燃樹木時做的一樣。
每一次的移動,就有更多的熱血涌出,羅格的臉轉瞬間失去血色,但進度卻沒有絲毫變化。羅伯特渾身大大小時數十處傷口,每一道都有一顆透亮的光華,如夢似幻。
做完這些,他撐着自己的身體,幫羅伯特做些包紮。輕輕折斷沒入羅伯特身體的箭矢,然後控制自己儘量遠離羅伯特。
此時雙耳猶如爆炸一樣蜂鳴,兩眼盡黑,全身幾無知覺......頭更是每時每刻都在沸騰,彷彿靈魂在翻涌一樣。
無比虛弱的感覺涌向全身,但羅格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意識,失去意識魔法效果就會消失。
他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說“再撐一會,再撐一會,再撐一會......再撐一...會”
遠處,蓮的身影恍若癲狂,瘋魔般上下飛舞的雙刀,帶出一條又一條的血跡。她身着的是輕甲,傷痕一道一道密佈全身,好似一個血人。但卻不斷前進,將哥布林隊伍一步一步向後逼退。
就在羅格終於要撐不住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
“狂風,聽我號令”肆意飛舞的狂風好像一道長鞭,從哥布林隊伍中席捲而過。
羅格雙眼已經再沒力氣睜開了,劇痛讓他無法思考,但他還是嘴角上揚的說;
“死丫頭,我就知道你不會聽話的”
然後
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