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凌晨兩點整,白日裡車水馬路、喧囂嘈雜的S市沉寂在死一樣的靜默與幽暗之中。 從高空俯瞰下去,整座城市彷彿一隻蟄伏的黑色怪獸,深不可測的黑暗中只能看到幾點零星的昏暗燈光。
S市的郊外,一棟已經廢棄了好多年,顯得殘破不堪的別墅裡,卻有星星點點的燈光不合時宜地從被歲月盤剝出無數裂縫的別墅的牆壁上透射出來,彷彿鬼蜮裡的漂浮的點點鬼火,又像幽獄中無數惡魔的眼睛凝視着這漆黑的夜色,讓人不寒而慄。
這棟腐朽不堪的別墅在幽靜的夜裡更顯得鬼氣森森,就好像電影裡面幽靈古堡一樣。再加上這座別墅鬧鬼的傳說,遠近的行人都寧願多繞幾里路也不願打這經過,誰也料不到,這座陰冷的別墅裡,正秘密進行着一樁毒品交易。
銀狐是S市最大的毒品供應商,據說,S市裡流通的毒品有七成都是經他的手裡流通出來的,他的勢力,幾乎遍佈了S市的大街小巷。
銀狐面相十分斯文,戴着方框的金絲眼鏡,如果不是從他眼睛裡不時閃爍出的狡詐而陰冷的光芒,他看上去簡直與一個普通的高中教師沒什麼分別。
銀狐人如其名,陰險狡詐,工於心計,這棟別墅就是他在幾年前建造的。別墅完工之後,他馬上四處傳播別墅鬧鬼的傳聞,甚至在別墅的四壁上塗滿雞血,還故意找人裝鬼嚇人,很快,這棟別墅就成了遠近聞名的鬼屋。
在“鬼屋”之名讓正常人都敬而遠之之後,這棟別墅反而成了他交易毒品最好的庇護所,成了他販毒的最佳窩點。
銀狐剛剛完成一筆不小的交易,心情大好。他微笑着與買家握握手,雙方就要離開,卻聽見別墅外忽然傳來淒厲的慘叫聲。
“啊~”痛楚的慘叫聲連綿不絕,在幽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鬼哭狼嚎一般,讓別墅裡的人禁不住背脊發涼。
所有人還在懵然之中的時候,只聽見銀狐一聲怒吼:“大家注意,恐怕是條子來了!”
衆人這才恍然驚覺,帶在身上的手槍紛紛取出,二十多吧烏黑黑的槍管整齊劃一地指向房間裡唯一的那扇大門。
很快,房外的慘叫聲就消停下來,緊接着而來的是數不清的嗤嗤拉拉的聲音,就好像無數枚硬幣在冰冷的地板上來回划動一樣。嗤嗤拉拉的聲音緩緩靠近,越來越響,衆人的心也好像一根緊繃的弦,越繃越緊。
陡然,嗤嗤拉拉的聲音在門外停下,只聽見咯噔一聲,就見房門緩緩打開。
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開的槍,槍聲一響,所有的人都放了狂似的朝着大門瘋狂地開槍,整扇門一瞬間被打得千瘡百孔,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銀狐定睛一看,門的後面居然什麼都沒有,只有一隻死老鼠,這隻老鼠不知道中了多少槍,已經腸穿肚爛,死得不能再死了。
銀狐心頭涌起一股荒誕的感覺:一隻老鼠?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卻聽到四面八方的牆上同時響起一種嘈雜的聲音,就好像有無數白蟻在迅速侵蝕着牆壁一樣,又好像有什麼大型的猛獸正大口咀嚼着牆壁裡的石頭。
面對這種未知的恐怖,所有人都傻了,沒頭蒼蠅一般槍口胡亂的指着四面八方的牆壁,冷汗從他們額頭上徐徐往下淌。
就連一向冷靜決絕的銀狐,也完全失了方寸,到現在爲止,他連對方的影子都沒有看到,甚至對方是人是鬼他都不知道,又談什麼對策?
只聽見轟然一聲,牆壁轟然崩碎,但最先崩裂的並不是四面的牆壁,而是他們頭頂上的天花板,頓時煙塵瀰漫,碎石四濺。
在瀰漫的煙塵中,天花板上那個醒目的巨大窟窿裡,一團團灰色的東西從天而降,就如同下起傾盆暴雨一般,那些灰色的東西在一瞬間佈滿了房間裡每一個角落,所有人身上都附滿了這些東西。
而且這些東西居然全都是活的,一沾在身上就順着衣領,褲腿的縫隙爬了進去,在身上迅速遊走,讓人毛骨悚然。
銀狐拼命地抖動身體,想把這些附骨之錐一樣的東西甩下來,卻忽然感到手指上傳來一陣刺骨的劇痛,銀狐一聲慘呼,手槍不自覺落到地上。
銀狐定睛一看,趴在他的鮮血淋漓的手上的始作俑者,居然是一隻肥碩無比的灰色老鼠,醒目的牙齒上還沾着他鮮紅的血液。
原來,天花板上落下的黑色的物體,居然是一隻只碩大的灰色老鼠,伴隨着一聲聲慘叫,一把把沾着鮮血的手槍落在地上,很快就有其他老鼠降手槍拖向更遠的地方。
銀狐看得目瞪口呆:這些老鼠難道都成精了?不但知道聲東擊西,居然還懂得繳械?
銀狐又看着他手上那隻耀武揚威的老鼠,忽然火冒三丈,惡從心中起,一把將那隻老鼠甩在地上,就要拿腳去踩。
“我勸你別這麼做……”
又是一聲轟鳴,四面牆壁轟然破碎,更多的老鼠像潮水一樣涌了進來,霎時間,整個房間彷彿淹沒在老鼠的海洋之中,滿眼望去,盡是一隻只令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的老鼠,幾乎看不到任何其他東西。
同一時間,一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從老鼠開出來的破洞中走了進來,他經過的地方,所有老鼠都自動爲他讓出一條道來,那情景十分詭異。
黑色斗篷下的人接着說道:“千萬不要妄圖傷害我這羣小兄弟,否則你們會跟外面的人一樣,渾身上下找不到一塊好皮!”
彷彿是爲了證明黑色斗篷下的人的話,所有的老鼠同時齜牙咧嘴,向房間裡德毒販子展示着它們鋒利的牙齒,而在他們身上流竄的老鼠們,更是毫不吝惜地將它們冰冷的牙貼在它們的皮膚上,激起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饒是銀狐這樣刀口舔血,窮兇極惡的人物,也不禁兩股打顫,更別說他身邊的小弟了,一個個幾乎要哭着趴下了。
銀狐敢發誓,他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老鼠,他甚至相信整座S市的老鼠加起來恐怕也沒有他現在看到的多,整個房間裡的老鼠擠擠攢攢地疊在一起,就好像一張由老鼠組成的巨大毯子,讓他幾乎沒有地方落腳。而老鼠羣散發出的腐臭味道,更是讓他感覺說不出的噁心。
所有人一動也不敢動,生怕動一下就會引起身上的反噬,而房間之外無數點螢火蟲一樣的幽光,讓他們更是生不出絲毫逃跑的心思。
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不慌不忙,將銀狐用於交易的錢箱拿了過來,並順手掏了個手機出來,然後頭也不回地從破洞離開:“放心,會有警察來救你們的……”
說罷,那黑色斗篷下的人打開手機:“喂,110嗎?……”
銀狐等一行人渾身上下掛滿了老鼠,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拿着錢,揚長而去。
當刺耳的警笛聲響起的時候,老鼠們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開始有序地撤走,留下那羣不知所措的毒販。老鼠大軍前腳才離開,警察的大部隊已經蜂擁而至,銀狐恨得咬牙切齒,但也只能不甘地束手就縛。
而在此時,一個破舊的公寓裡,身披黑色斗篷的人緩緩卸下斗篷,卻露出一張清秀俊朗的臉,看樣子居然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朝着鏡子微微一笑:“除去給這幫鼠兄鼠弟買糧的錢,這幾個月的房租至少是有着落了。”
“小子,沒聽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我找你找了好久了……”少年的身後忽然響起一聲陰陽怪氣長嘆,在這樣的夜裡,更顯得十分詭異。
“誰?”少年手一揚,潮水一樣的老鼠順着破舊的公寓裡各處的破洞涌了出來,數不清的老鼠團層層包裹,團團圍住這夜裡的不速之客。
少年一轉身,面前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面無血色,皮膚蒼白,簡直就像一具殭屍。他身着灰衣,腰上掛着一個不成比例的大袋子,顯得十分怪異。
“你們樂家的人沒教你怎麼對待客人的嗎?”中年人陰陰一笑,從袋子裡取出一團粉末,往周圍輕輕一撒。霎時間,無數綠色的藤條從堅硬的水泥板裡冒了出來,像蛇一樣纏上週圍的老鼠,藤條上堅硬的刺迅速扎入老鼠們的體內,瞬間,被藤條裹住的老鼠就乾癟下去,只留下一張張鼠皮。
周圍的老鼠急的吱吱直叫,卻沒有任何辦法,藤條生長的極快,迅速向周圍蔓延,有更多的老鼠被藤條網住,吸成乾屍。
“混賬,給我住手!”少年看得膽戰心驚,驚恐地吼道,“你這鬼東西使的什麼妖法?還有,你怎麼知道我姓樂?”
“嘿嘿,”中年人殘忍地笑道,“我剛剛撒的,是我自己培育的一種植物的種子,我給這種植物取名叫狼蛛藤,因爲它像狼蛛一樣,喜歡將毒液注射入獵物的體內,融化其內臟,然後吸食體液。至於我爲什麼知道你姓樂,呵呵,我姓伏……”
“你姓不姓伏關我什麼事?”少年虎視眈眈地盯着中年人,“沒什麼事的話,請你快滾!”
“哦?看來你並不知道你的身世,”中年人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我名叫伏陰,你叫什麼名字?”
“樂道。”少年警惕地回答道。
“安貧樂道,好名字,你的父親是叫樂天吧,是不是你還剛出世的時候,你的父母就都死了?”伏陰微笑着問道。
“你知道我父親?”
“當然,你父親可是我親手殺死的。”伏陰臉上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似乎談到殺人的時候,他總會興奮不已。
“什麼?”樂道又驚又怒,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後突然長出一棵晶瑩剔透的水晶巨木,無數條豔麗而柔順的枝椏瞬間纏上他的身體,將他裹在裡面,讓他動彈不得。
“這棵樹我稱它爲瑩木,是不是很美?”伏陰彷彿撫mo情人的肌膚一樣,輕輕撫mo着瑩木的枝條,“可惜,越是豔麗的東西,它的毒性往往就越爲猛烈,這瑩木是我培育的三千六百種植物中最毒的之一。更有趣的是,在它的毒性發作之時,你會產生無數恐怖的幻覺,就好像一個接一個無比真實的噩夢一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樂道驚怒地望着伏陰問道。
“太昊靈鑑!”伏陰冷冷說道,“將太昊靈鑑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不死!”
“太昊靈鑑是什麼東西,我根本就不知道!”樂道憤怒地嘶吼着,“我奶奶呢?我奶奶是不是也是你殺死的!”
“不錯,”伏陰陰陰地說道,“你父母死後,你奶奶就帶着你躲了起來,我花了整整十二年的時間才找到你們的住所。沒想到你奶奶可真能,寧可玉碎,不願瓦全,居然召喚出六爪金烏,將整棟房子燒了個乾乾淨淨,我一生氣,就用雷炎葉將這老婆子打成了焦炭。”
“想不到啊想不到,”伏陰接着笑道,“我原以爲我與太昊靈鑑是有緣無份了,沒想到獸師一脈居然還有傳承。呵呵,不過獸師一脈,從今以後就要併入我長生道了。”
“獸師?長生道?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東西?”樂道完全糊塗了,大聲吼道。
“今天我心情好,就告訴你吧,上古有三脈——獸師樂家,長生道伏家以及星斗客狄家,獸師以驅使異獸聞名,長生道擅長培育靈木,星斗客可倒轉星斗,”伏陰說道,“而你,就是獸師樂家碩果僅存最後後裔了,如果不像樂家就此絕後的話,你還是老老實實將太昊靈鑑交給我吧!”
樂道心念一動,陡然想起掛在胸口處的那玲瓏玉塔,想起自己能夠聽懂獸言鳥語,驅使獸類似乎也是從將那玲瓏玉塔掛在胸口開始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樂道臉色的變化哪裡瞞得住目光如電的伏陰,伏陰冷冷一笑:“想起來了?交給我吧,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就算我交給你,恐怕你也不會放過我吧!”樂道毫冷哼一聲,不避讓地望着伏陰冷漠的臉龐,“這是我奶奶唯一的遺物,死我也不會交給你!”
伏陰怒極反笑:“相信我,死一點都不可怕,我有超過一百種方法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一棵種子被他撒到地上,瞬間,一株巨大的黑色的食人花長了起來,伏陰從這長相醜陋的食人花上拔下一根刺來,狠狠插在樂道的胸口上。
樂道只感覺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刺痛從他的胸口向渾身上下每一個角落蔓延,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難以自持,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鮮血緩緩從胸口淌下,一滴滴滴在胸口的玲瓏玉塔上。
在樂道驚異的目光中,他胸口一直沉寂的玲瓏玉塔瞬間散發出灼熱的光芒,伴隨着一聲聲獸吼,八隻形態各異的異獸從玲瓏玉塔中現出身形來,分別朝八方散去,在狹小的房間裡各居一方。
其中鎮守東南西北四方的,樂道認得出來,正是青龍、白虎、玄武、朱雀這四方神獸,而鎮住東南、西北、東北、西南的四隻怪獸,形態詭奇,煞氣森森,樂道確是從未見過。
伏陰一見這陣仗,臉色頓時大變:“四靈四凶復反大陣!”
獸師一脈的陣法已經有近千年沒有現世了,伏陰也只在上古三脈的一些典籍上見過描述四靈四凶復反大陣的隻言片語。傳說它是獸師一系的陣法中威力排行前三的陣法,僅次於九九一氣歸元陣與混沌兩儀靈煞陣,以威力剛猛卓絕著稱。
四靈指的自然是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靈,四凶則是上古四大凶獸,混沌、窮奇、饕餮、檮杌。四靈與四凶分屬天地間至正與至邪的至尊,八大異獸共聚一室,展現的威力更是不同凡響。
說時遲,那時快,八大異獸已經化作八道形態奇異的八種古拙兵刃,帶着風雷呼嘯之聲從八方朝中央的伏陰刺下。
伏陰面色凝重,咬緊牙關,大呼一聲:“乙木真解第九式——萬木逢春。”
伏陰迅速將身上大袋子裡的種子全部撒了出來,瞬息之間,無數奇草、異卉、怪木從水泥地板上,牆上,天花板上瘋狂地生長涌現出來,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種詭奇的綠色之中,樂道甚至有一種闖進了原始森林的錯覺。
奇形怪狀的各種植物終於與四靈四凶復反大陣撞在一起,只聽見一聲巨響,整座房子在灼目的亮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有僅剩的一點殘垣舊壁向世人告示着,這裡曾經有過一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