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五十章 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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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好意思,陳醫生,還麻煩你親自過來一趟,本帶上兒子過去到訪……”父親洛賀將來客迎進屋裡,寒暄招呼着,自己動手給年輕的女醫生倒上一杯熱茶。

在神情平靜的女醫生打量着洛圖的時候,洛圖也抱着雙臂,眼神漠然的看着她。

這位心理醫生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職業女性套裝,一頭隨意披散在肩膀的中長髮,標緻的瓜子臉上一雙秋水眸子透着似乎長久不變的一種平和神色,紅脣習慣性地輕抿着。

她的身高與洛圖相仿,身材比例卻很是曼妙,腰細腿長,胸部和臀部並不豐腴卻很有女性曲線的性感。

第一眼,你會覺得她是個態度冷淡的漂亮女人。第二眼,你會覺得她是一個文靜秀氣的豪門千金。第三眼,你會覺得她是一個越看越有味道,氣質高貴神秘,似乎總有那麼一些不可捉摸,或者說遙不可及的一個女人。

洛圖嘴角逐漸浮現一絲微妙的弧度。

“他就是洛圖,我的兒子。”父親洛賀介紹道,讓醫生坐了自己的位置與洛圖面對面,“圖,問候一下陳醫生。”

“陳醫生……”洛圖深深看進女人平和的雙眼,“你……來自什麼地方?”

陳醫生愣了一下,隨即淡淡地微笑起來,“我來自xx省於xxxxx大學……”

兩人就這樣貌似正常地交談了起來。對此一幕父親洛賀以及爺爺都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之前排斥心理治療的洛圖竟然能和醫生交談得如此自然。

一來到這裡就開了個好頭,父親洛賀不由得提升了信心,他期待朋友推薦的陳醫生能夠給自己的兒子帶來康復的方法,給自己一家以真切地希望和欣喜。

他沒有注意到洛圖獨眼之中深深的漠然以及……嘲弄的神色。

哼……什麼“心理醫生”?根本就是“它”的代表人!!這個女人……絕對不是這個世界之中一個“普通人”!!

做出這種推斷的“實際”證據……沒有!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找得到!?對方可是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和控制者。除了必須依照某些不明規則的限制之外,這個幻覺世界的一切事物都是在“它”的掌握之中!

察覺到我的自殺計劃,所做出地阻礙措施,就是……這個女人!洛圖的眼底有一絲冷芒閃過。

沒有證據,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綻,只有憑着一份直覺。

原本,所謂“破綻”這種矛盾的發現,就是因爲一個人的主觀認識與客觀事物表現不符合的時候產生的,例如福爾摩斯心中知道經過泥路會染上泥沙,但是兇手說他走過了道路。福爾摩斯卻發現他腳底沒有泥沙,由此發現“破綻”。

而幻覺世界,本來就是依據洛圖本身的記憶和思想等等一切構築起來地,無論人和物都是一樣。也就是說,這個世界所出現的一切對於洛圖而言都是“合理”的,不存在產生任何主客觀矛盾的可能,除非“它”刻意營造了某些矛盾。

眼前這個女醫生也是一樣。真正現實之中的心理醫生到底是不是這個樣子,診斷,治療的過程是不是跟眼下一樣,洛圖並不知道,因爲全部東西都是出自他自己的腦子,他自己的認識。

除非具有傳說中的雙重人格,否則他沒可能憑藉這個世界地客觀因素判斷出這個女醫生的真假,就像他再沒有客觀因素可以證明自己歐卡羅大陸不是一場夢境一般。

洛圖擁有的只是自己的大腦,而“它”擁有地……也是他的大腦。這就是幻覺世界可怕的地方——

存在即合理。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世界之中洛圖的對手,就是他自己。

……

…………

陳醫生不斷髮問,逐層深入。有時候也會和一旁的父親和爺爺交談或者詢問一下,一點點地逼進洛圖的精神思想世界。她並沒有赤裸裸地做出某種“診斷”,也沒有否定什麼,只是一字字一句句地引導洛圖不停地說下去,說他的過去,說他的現狀,說他的感受,說他的憤怒,說他地委屈,說他的孤僻…… Wωω ✿тTk án ✿℃O

從父親和爺爺的表情來看。他們已經對這位陳醫生完全地信服了,這纔是真正地專業人士啊!能夠看似尖銳卻又平和地讓孩子傾訴出自己的內心世界,結合家屬等資料消息來源。在心中思考整理做出判斷,一步步地採取實施,不知不覺之中就讓孩子得到了治療!

“……你現在還覺得全都是這個世界的錯嗎?”陳醫生溫和地問道。

洛圖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其實真正的事實應該是,我們這個社會有過錯,但是你也有過錯。”醫生溫和道,“這個社會的過錯就是存在有歧視你,輕視你,排斥你……的風氣。而你的過錯,則是放棄了你自己,你將過錯全都推給了外面世界,等着外面世界爲你而改變,由此封閉了你自己。”

“我們國家需要改變,我們社會需要改變,我們所有人都需要改變,也正在一天天地改變……你沒有理由置身事外,在這個世界改變的同時,你自己也應該有所改變,而不是隻活在自己的既定認知之中。”

陳醫生慢慢地說道,深深地看着貌似已經完全動搖了的洛圖,“對此……你贊同嗎?”

“我……需要改變?”洛圖低下頭,輕輕說道,“我覺得自己……改變不了……”

“那只是你不知道如何改變你自己而已,所有人都能夠改變,尤其是像你這樣性格尚未定型的青春少年。”陳醫生平和地說道。她的語調一直都是十分沉穩而不枯燥,讓人聽得安心,信服,平定,愉快。

“我可以改變……那麼……如何改變?”

“這個我可以幫你,我們可以慢慢地來,儘管可能會有困難,但只要持續地,耐心地,堅強地,勇敢地去改變自己,一定是可以成功的。”

陳醫生露出了溫暖如風的淡淡微笑,“到那個時候,你會擁有許多朋友,你在生活中過得更加快樂,你將真正融入這個社會,你會發現,一切都比想象中更加美好。”

“你……你幫我?怎麼……怎麼幫?”洛圖虛弱,但卻是蘊含了一絲期待地道。

“我會用心地爲你制定一份完全可行的計劃,每天都陪你聊天,陪着你一起實施這份計劃,碰到困難挫折我們一起面對,你要知道你並不是一個人,除了我,更多的是……現在在這裡的你的家人們,所有人都會陪着你一起,幫助你,關心你,鼓勵你,直到你完全融入這個世界,感受到友情,愛情等等許多幸福美妙的東西。而這一切,只有一個條件——”

陳醫生頓了頓,“只要你……能夠真心去改變你自己。”

洛圖沉默,接着慢慢地開始哽咽,雙手撫面,整個人深深縮在沙發裡低低哭泣。先是有種竭力抑制的感覺,然後越哭越大聲,最後整個臉孔埋在膝蓋上痛哭,淚水打溼了牛仔褲,彷彿是在宣泄一種積存了許久的沉重積澱。

陳醫生輕輕鬆了一口氣,舉手製止了洛賀想要安慰兒子的舉動,以口型暗示讓洛圖完全哭泣出來纔是最好的。

洛賀輕手輕腳地繞到醫生身邊詢問情況。

“已經可以了,他心中一個首要的心理障礙已經去除,以後他就可以真正接受別人勸慰他的意見了。只是他眼下十分脆弱,有一段時間需要好好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就跟我說的那樣,要按照可行的計劃去一步步地改變他,最終使他不再遊離在人羣之外,過上正常人一般的交際生活。”

“謝謝你,醫生。”洛賀感激無比地說道,眼中有淚花在閃爍。兒子的問題能夠得到解決,他這個剛毅的漢子也不禁想要掉淚。

洛圖的母親也躲在廚房裡偷偷地哭。爺爺閉着雙眼巍然不動,只是捧着茶杯的雙手微微有點顫抖。

……

…………

洛圖漸漸停止哭泣,擡起頭來的時候,只見父親將紙巾遞到了自己面前。他接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擦起淚水鼻涕。

“洛圖,我在等你的回答。”陳醫生靜靜坐在對面,“你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嗎?”

洛圖靜靜地看着醫生,嘴角泛起一絲溫和的微笑。

“醫生……我有點東西想給你看,只給你一個人看……可以嗎?”洛圖微笑着說道,眼裡似乎還有淚光閃爍。

“當然可以。”陳醫生點頭。

“就在我的房間,我的電腦裡面儲存着……”洛圖站起身來,“跟我來。”

話音未落就似乎急不可耐地走向樓梯。

陳醫生與洛賀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眼神,隨即跟在洛圖的身後。

沒有人能夠看見,走在樓梯上面,洛圖臉上的微笑,有那麼一瞬間似乎化爲了魔鬼的冷笑,陰森……而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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