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一襲青色長衫的張華明雙手負背,猶如浩瀚蒼穹般深邃的眼眸默默的望着緩緩走上校場中央高架臺的冷瀾凝,表情平靜如水,讓人根本無法猜透他心裡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冷瀾凝踏上高架臺的瞬間,整個嘈雜喧鬧的校場頓時變得無比安靜,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清晰的聽見,整整三百餘人,沒有人再說話,有的只是他們因激動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他們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緊緊盯着站在臺上的那個美麗女子,她是冷寨最美麗的女子,是冷寨上一代首領的女兒,更是現在冷寨所有人的首領。
冷瀾凝走上高架臺,居高臨下的俯視臺下全部將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人們,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也站在了自己已離世的父親曾站立過的位置,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弄人。
“我是冷瀾凝。”冷瀾凝開口的第一句話很乾脆利落,聲音顯得十分清冷,沒有一絲感情,就好像她不是在自我介紹,而是在介紹一件沒有任何生命的古董,她淡漠的目光緩緩掃了一眼在場衆人,繼續說道,“今晚是我們冷寨一年一度的狂歡節,是屬於我們冷寨所有成員盡情狂歡的節日,所以大家儘管放開拘束,大膽的吃喝玩樂,只要盡興就好。”
冷瀾凝的話很簡單,簡單的讓在場衆人都有些驚愕,難道身爲冷寨首領的寨主,冷瀾凝對寨裡的衆人連一句訓話都沒有?
冷瀾凝的話音落下之後,校場上陷入了一片無聲的沉默,原本讓人忍不住心潮澎湃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冷場。
冷瀾凝雖然性子高傲,在白帝學院時數萬人集中在一起的大場面她也見過,但此刻面對臺下異樣的氣氛和神情怪異的寨民們,她忽然有種手足無措的感覺,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他們爲什麼要用這樣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冷瀾凝很不解,以往自己在白帝學院時也是像今天這樣站在數萬人面前說話,但卻從不曾出現這樣冷場的情況,苦思無果的她不得不把茫然的目光望向了站在臺下的沈立山。
“唉,看來這丫頭還是太稚嫩了一些啊。”沈立山無奈的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便準備上去替冷瀾凝解圍。只是他的腳纔剛提起,瞬間便又停了下來,瞳孔瞬間收縮,狐疑而又警惕的目光緊緊盯着高架臺另一邊緩緩走上去的修長身影。
這個人很危險
這是沈立山看到那道突然出現的人影時,心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這個陌生男人走路的步子很輕,輕的像是根本沒沾碰到地面;他的步伐很小,可每一步跨出都幾乎有兩米遠;他整個人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甚至比普通人還要普通平庸,平庸到把他丟到人羣裡立刻就會會被所有人直接忽視的程度。
可是沈立山知道,這個男人絕不平庸,因爲沒有哪一個平庸的人能讓身爲武王的自己感到危險甚至是恐懼。而且從這個男人出現的剎那,他就發現了這個人的存在,可見他無論站在哪裡,哪怕是把他埋到地底百丈之下,恐怕也掩不住他身上流露出的那股平淡中掩藏着的睥睨天下的傲然氣質
他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敵是友?
一連竄的疑問在沈立山腦子裡冒出來,但他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爲他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好似只要那個人用目光掃自己一眼,自己就會心驚膽顫魂飛魄散。
冷瀾凝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那個緩緩從臺下走上來的人影,冰冷的芳心好似忽然被什麼東西輕輕撥動了一下,她沒有動,就那樣靜靜的看着那道人影,美眸中綻放着異樣的色彩,原本手足無措的心情在看到那道人影的瞬間突然變得安寧下來。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爲什麼要出現在這裡,但因爲他的出現,她忽然感覺哪怕此刻天塌下來,也無需擔心害怕。。
校場上的人們也發現了高架上上的異常情況,看見了不知何時冒出來的一個陌生男人,他們的修爲還太低,無法像沈立山那般察覺到張華明身上流露出的上位者氣息。於是,臺下的人們先是疑惑,繼而開始變得喧鬧起來。
“喂,那個從哪冒出來的傢伙,那裡是你能上去的,立刻給勞資滾下來。”人羣中有人憤怒的大聲罵道。那個高架臺可是隻有冷寨的最高首領才能上去的地方,那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居然敢上去,簡直是膽大包天。
“快,那傢伙肯定是想對寨主不利,大家快把他抓下來。”不知道是誰焦急的大叫道,這句話果然有效,片刻間,整個校場上的人都拼命往張華明所在的位子衝去,興許是想在美麗的寨主面前好好表現一場英雄救美的老掉牙劇情。
這一來不要緊,整個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中,隱隱有失去控制的趨勢。
“你先退到一邊去,我來處理。”張華明對臺下的混亂情況視若無睹,不急不緩的走到冷瀾凝身旁,看了一眼冷瀾凝說道。
“什麼?這傢伙居然敢叫寨主退到一邊去?他算什麼東西,竟然如此狂妄,該死的,勞資馬上上去殺了他。”有人能忍不住破口大罵一聲,便欲往高架臺上衝去,卻陡然被身旁的人抓住肩膀攔住了去路
“幹什麼攔着我?難道就憑你還想跟我搶功勞?操,快放手。”那人轉身怒瞪了一眼攔住自己去路的人,毫不客氣的罵道。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攔住他去路的男子哭笑不得的說道,“你可別忘了,那高架臺向來只有寨主才能上去,違者斬首示衆,怎麼,難道你活膩了想去送死不成?寨主修爲了得,自然會處理此事,何時輪到你來出頭了?”
“呃,這……”先前一人被攔住去路的男子說的啞口無言,卻是不敢再往高架臺上邁出一步,悻悻然的甩了甩肩膀,惡狠狠的瞪着站在臺上如大山般巍然不動的張華明。
混亂的衆人因爲那人的話立刻停止了擁擠,心有不甘的紛紛停下腳步,數百隻眼睛目不轉睛的死死盯着高架上的那個陌生男人。
冷瀾凝當寨主的時間雖然很短,和大家的接觸又很少,可能很多人到目前都尚未信服她的能力,但寨主畢竟是寨主,代表的是全部人和整個山寨的臉面,絕不能允許有外人對自己的寨主心生歹意,否則以後冷寨哪還有顏面在五指山脈立足。
大家礙於寨中規定,不得不止步停在高架臺前,但卻沒有人放鬆對那男人的警戒之心。
“嗯。”冷瀾凝像鄰家小女孩般乖巧的答應了一聲,便果真往後退了一步。
“嘩啦。”
冷瀾凝的這一退步,就像一顆平地驚雷炸響,直把整個校場的人們炸的暈頭轉向,半天找不到北。
那個始終冷若冰霜的美女寨主居然回答了一聲‘嗯’?而且語氣顯得十分乖巧,沒有半點猶豫,尤其是那直到方纔還一直都冷漠的俏臉上此刻卻像冬雪融化了一般,有了一絲表情,雖然不明白,但大夥還是全部都看的一清二楚。
不明所以莫名其妙的人們以爲自己是不是產生錯覺聽錯看錯了,紛紛開口向身邊的人查證,當得知對方的答案和自己一樣時,整個校場頓時再度騷亂起來,人羣裡亂糟糟一片,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紛紛起來。
這個傢伙是誰?
他和美女寨主是什麼關係?
他來這裡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三個問題的答案是在場衆人最想知道的,可惜的是,在場之中沒有任何一人認識那個男人。
“安靜。”張華明往前踏了一步,古井無波的深邃雙眸掃了一眼衆人,淡淡說道。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所有被張華明目光掃中的人,都突然感覺四周空氣一變,一股極其龐大的威壓猛地從天而降,逼得他們呼吸爲之一滯,心臟漏跳了好幾拍,一股寒意情不自禁的從腳底冒起。。
僅僅只是一道目光,就將原本雜亂混亂的校場衆人逼得安靜下來,這……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擁有這樣可怕的目光。
一直不敢動彈身體的沈立山此時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在張華明的目光與自己的視線相接時,他竟感覺對方和自己的眼睛對上的並不是眼睛,而是一個無比深邃、浩瀚無邊的天地世界,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只是一眼,這簡簡單單的一眼,沈立山猛地有種被當衆剝光衣服,赤luo裸站在張華明眼前的可怕感覺,
莫名的恐懼瞬間涌上沈立山的心頭,身子微微顫抖着,心裡頭震撼無比,同時亦暗中忍不住慶幸,幸好那道平靜卻深邃到讓人無法自拔的目光只是簡單的掃了自己一眼而已,若是再盯着久一點,自己恐怕會馬上驚駭的軟癱在地。
這個男人好可怕,好恐怖
沈立山偷偷抹了一把額頭上冒出的汗珠,恍然發覺自己的前胸後背不知何時都早已被冷汗浸透。
冷寨的居民們基本都是雙手沾染了血腥的強盜土匪,雖算不上殺人如麻,但至少也是殺過人的傢伙,此刻面對那個臉色平靜的彷彿天塌下來也絕不會眨一下眼的張華明,衆人心中竟不自覺的生出幾分恐懼之心。
只憑一道目光就能將整整數百名殺人越貨的強盜土匪嚇得大氣不敢喘一口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起碼的紀律還是要有的。”在衆人的震驚目光中,張華明終於再次緩緩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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