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 完美迷障
常鳴笑了笑。他早就猜到有人會問他這個問題，當然有了準備。他三言兩語就描述出了一個帶着小孫子隱居在深山裡的高級機關師的形象。不管這位機關師以前有過什麼樣的經歷
，現在他已經安於平凡，專心教導自己的孫子。他並沒有教給自己的孫子什麼高級技能，而是從小開始磨練他的手藝。因爲爺爺的教導，常鳴獲得了一雙異常靈巧而穩定的手。
爺爺去世，常鳴帶着爺爺留下的扳手出了山，到了金竹村。這纔開始接觸到外界的生活。
老闆聽得連連點頭。最後他問：“那把扳手呢？你帶在身上嗎？”
常鳴猶豫片刻，還是把扳手拿了出來，遞給老闆。
老闆小心翼翼地接過，細細摩挲，常鳴謹慎地看着他，發現老闆拿着扳手，什麼反應也沒有，機關天書完全沒有出現的跡象。
呼……他暗暗地吐了口氣，看來，機關天書只有在他自己手上纔會出現，對於別人來說，這把扳手，只是一把普通的高級扳手而已。
“看來你爺爺是個很厲害的機關師啊……”
老闆摸索着這把扳手，很快找到後面的旋鈕，發現了裡面的工具。他把成套的工具一個個排在桌子上，細細觀看，“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精細的扳手，即使在高級機關師手上也沒見過。”
他觀察了半天，最後把扳手還給常鳴，感嘆說：“小心保存，這東西在很多機關師眼裡，是一件寶物，小心懷璧其罪啊。”
常鳴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笑了起來：“謝謝老闆，我以後就知道了！”
老闆也欣慰地笑着，說：“的確，有很多厲害的機關師因爲種種原因，在成名之後隱居了起來。看來你爺爺也是其中的一個。而且，你爺爺非常明智，沒讓你一開始就接觸機關術，而是努力鍛鍊基本功。”
常鳴剛一進來，老闆就把煙按熄了，這時他下意識地又去摸煙盒，手指剛碰到上面，手就停住了。
常鳴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眼睛微微一亮。他在以前的那個世界裡，不算是個老煙槍，但閒極無聊的時候也會抽兩根，沒什麼煙癮。現在到了這個世界裡，有時候還會惦記一下，剛剛聞到空氣裡瀰漫的煙味，竟然還感覺有點享受。
這個世界的煙味比較淡，卻帶着一種異樣的辛辣氣味，一下子就把常鳴的癮給勾起來了。
他吸了吸鼻子，笑着說：“老闆你別客氣，要抽菸就抽吧。”
老闆猛然間大笑起來，點着他說：“你別以爲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也想抽是吧！”說着，他遞了一根菸給常鳴，笑着說，“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竟然還好這口。”
常鳴說：“我爺爺老是煙不離手，我這是受他影響！”
老闆拿出一個小小的噴嘴一樣的玉白色機關，一按底部的開關，就有一條小小的火龍從噴口噴了出來，點燃了煙。
這東西跟火機有點像，但又有些不同，常鳴好奇地多看了兩眼，老闆很是和藹地把這機關也遞給他，說：“這叫點火器，功能很簡單，就是把晶核裡的能量轉化成火力，這個就是做得小一點罷了。”
看來跟打火機還是不一樣……
常鳴把玩了一會兒，吸了口煙，感覺那辛辣的氣息在胸腔裡瀰漫。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被這感覺刺激着，常鳴的心裡一時間涌滿了複雜的感覺。
他擡頭問道：“老闆，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老闆一直在注視着他，目光裡帶着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意味。他抖了抖菸灰，說：“你對我們工廠有什麼看法？”
常鳴尷尬地撓撓頭：“嗯……挺不錯的……”他不錯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多餘的來，老闆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哎，我忘記了，你纔出山不久，這還是第一次進工廠做工吧？”
常鳴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老闆說：“你可能不知道，普通的工廠對工人是一種什麼樣的要求。”
“普通工廠生產出的配件以數量取勝，一般來說，如果有3的精良件、50的標準件、47的粗糙件就已經很成功。但是從一開始，我就對工廠的質量要求提出了更高的標準。”
“我要求青芒山工廠出產的配件，至少要保證10以上的精良件，70的標準件！你可能覺得這個要求比較高，給工人們造成的壓力比較大，但是我也能保證，在我們工廠的工人可以拿到的薪水比普通工廠的工人多不說，將來離開這裡，到哪裡去找工作都會很搶手。”
常鳴點頭說：“而且這樣的話，工廠也會走出一條以質量取勝的路線，樹立出很好的口碑。”
老闆驚奇地看了常鳴一眼，笑着說：“口碑……你說得對！所以，像你這樣，寧可推遲晉升初級機關師，給自己定下100精良配件升級目標的人，正是我們所需要的！”
常鳴說：“其實我也很欣賞工廠的這個要求……人都是有惰性的，沒有足夠的要求和激勵，經常就會懶下去，變得得過且過。”
其實這就是走精品路線嘛！高質量的配件賣的價格肯定也比較高，這樣的話，利潤空間也會比較大。所以實際上來說，只要能夠打開銷路，工廠的收益說不定比普通工廠更好。
常鳴問道：“這些精良配件的銷路不會有問題吧？”
老闆驚訝地說：“問題，會有什麼問題？配件質量越高，做出來的機關質量也就越高。無論什麼樣的機關師，都會需要更好的配件。”
他的確很欣賞常鳴，這時候細細解釋給他聽。
初級機關師和中級機關師，只要做出相應的機關就能夠升級，要求的只有種類和數量以及成功率。但是要晉升高級機關師，就開始對質量斤斤計較了。同樣一個機關，持續時間能有多久？輸出功率能有多少？這些都是有規定的。
無論持續時間還是輸出功率，這些都跟配件的質量有關。
這方面，常鳴很能理解。配件越優良，誤差也就越小。再小的誤差積累起來，也可能變成大問題，如果誤差再大一點呢？
所以，配件質量越高，就越能完美地發揮機關本身的性能。
其實，基本上所有的機關，用到的大部分配件都是特殊形狀的定製配件，工廠生產的標準化配件大概只佔一個機關的30甚至還不到。但這些標準化配件的質量一樣會影響到機關最終的性能，甚至很多時候，標準化配件會用在很關鍵的位置，這樣一來，影響就更大了……
聽到這裡，常鳴的腦袋上有個燈泡叮地一亮。
機關小雞的持續時間只有三分鐘，雖然威力挺高，但這持續時間感覺也太短了。但是如果提高各種配件的質量度，甚至……如果能用完美配件來組成這樣的機關小雞的話，它的持續時間以及威力會變成什麼樣？！
常鳴的心頭一下子火熱起來，湊身上前，對老闆問道：“老闆，有沒有完全用完美配件製作的機關？”
聽見他的話，老闆語重心長地說：“小常，年輕人不要好高鶩遠，你100精良的這個目標就很好，那是一個可以實現的目標。但是完美件什麼的，暫時就不要想了，它只會妨礙你的進步！”
這話跟莫遠望說得差不多，能說出這樣的話，倒的確是在真心關心常鳴。
常鳴笑着說：“我知道的，有一個朋友也這樣對我說過。我沒別的想法，只是好奇想問一下。如果有一個純粹由完美配件組成的機關，那會是什麼樣子？”
老闆無奈地笑了笑，好像在看着一個子侄一樣，他說：“爲什麼我不支持你現在就研究完美配件呢？因爲它是在幾十萬、幾百萬次的反覆磨練中自然而然形成的一門技術。關鍵在於‘自然而然’四個字。如果刻意去追求它，反而會鑽進牛角尖，連自己現在是怎麼做的也會忘記。”
說着，他站起身，從旁邊的櫃子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個盒子，擺到常鳴面前。
常鳴湊上去一看，這個盒子的底是用一種深紅近黑的木頭制的，離得近了，可以隱隱聞見木頭的芳香，一看就知道這木頭不是凡品。木盒裡墊着絲絨，絨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個玉白色的配件，從裡面透出的金色光澤明顯表示，這是一個完美配件！
即使不是第一次看見完美件，常鳴也看得呆了。他盯着這個配件看了老半天，才問道：“這是……”
老闆笑了起來：“這是我們工廠特種材料工房出產的一個配件。”
工房出品！
常鳴張大嘴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他也是從工房裡出來的，當然很清楚。工房做出一個配件，至少要經過六個以上的人的手，也就是說，這個配件是由好幾個人一起完成的！這些人在製作這個配件的過程中，沒一個人出錯，每個人都發揮出了超出自己水平的能力！
老闆看着這個配件，臉上驕傲與失落混雜，變得非常複雜：“這個配件一共經歷了七個人的手。就像鬼使神差一樣，從第一步到最後一步，每個人都一點錯誤也沒犯。最後這個配件徹底完成，金光泛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完美件了，一時間，整個工廠都轟動了！”
他眯起眼睛，眼神幽遠，彷彿又回到了當初那個時候，看見了那個令人興奮的場景。
沉默片刻後，老闆擡起眼睛，問道：“你知道，這七個人後來怎麼樣了嗎？”
常鳴心裡有一些不祥的預感，緩緩搖頭。
老闆說：“這七個人全部陷進了完美迷障，再也做不出一個標準以上的配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