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絕
方曾這個時候開口了,對着李仁說道:“那也行,我明天就去敲大鼓,去衙門讓青天大老爺來給我做主,你們李家村哥兒水性楊花,讓全鎮的人看看,你們李家村以後大佬們和哥兒們也就呆在家那兒也別去了,不然,唾沫也淹死你們。”
李仁被嚇了一跳,對着方曾說道:“你敢,你這樣做,我們李家和林家可就是成了敵手了,以後兩村可就沒什麼情誼了。就是你外甥以後也不會要好果子吃的。”
方曾卻是說道:“我外甥在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手裡本就沒有好果子吃,既然都是受苦,那就大家一起受苦。而你李家村一直就沒給過我們林家村什麼好處和麪子,我們也是不懼的。”
李仁被方曾的樣子給嚇住了,要是別人他還要掂量掂量,那拖家帶口的,進了衙門李家固然沒好處,可別人也不一定能得好。可方曾卻是孤家寡人一個,真惹急了他,去衙門也不是做不出來的。
這麼一想,他的氣勢就虛了下去,而馮梅自己有了身孕,還帶着個小子,自然不希望有了方致遠留下來。半大的小子,吃窮老子,他看着方致遠就是個養不熟的,纔不想費這個心呢。要是方曾沒提,他還想搓磨磋磨這個討厭的小子,可有了厲害的方曾在,以後他要是想做什麼,方曾給他出頭,要給自己添多少麻煩。
現在方曾如此的恨他,要真的把這事鬧上了衙門,他就不要做人了。就是李仁再偏袒李富和他,可整個李家村卻是不會放過他的。不關係到李家村人利益的時候,他就是再折騰,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好歹他是好李家村長大的,他還有好幾個兄弟在,哪個會爲着個外村人得罪他。
可真要是把李家村的名聲弄壞了,影響了村裡其他哥兒漢子的婚事,那些長舌夫們能把他生吃了。就是他幾個哥嬤也不會放過他,他家可是還有好幾個侄子哥兒沒嫁娶呢。
想通了這些,他對着李富耳語道:“富哥,你就把孩子給方曾吧。雖然名聲不好聽,可不管他姓什麼,以後他還是流着你的血。到時候你要他做什麼,他能推辭的掉?不然,你真的忍心看我們的孩子沒了,讓方曾把事情鬧大,我們也逃不開。”
他的聲音很小,可方致遠還是聽到了些斷斷續續的話。對着李富和馮梅更爲的看不上。既想佔便宜又要面子,真是做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不要臉到了極致。
李仁沉默了半響,他看向了李富,對着李富說道:“虎子畢竟是你的孩子,你是他爹。你拿個主意,麼舅麼舅,舅舅的一頭牛還要外甥半個頭。方曾要是不放心你照顧個孩子,幫你照顧也是一樣的。你自己拿主意吧。”
李富的心裡轉了幾圈,雖然李虎被帶走,他面子是丟了,可裡子卻是得了。他和馮梅本來就要有孩子了,李虎要不要就不那麼重要了。只是面子上過不去,可這點面子比起要娶的馮梅和他肚子裡的孩子,那就不算什麼了。
他看看李虎,這個孩子這些年和他阿麼和舅舅家走的近,和他並不是太親。自從他阿麼走了,這個孩子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滲人的。看樣子是記恨了他和馮梅對着他阿麼的事情。這樣的孩子看着就是養不熟,他眼睛瞄了瞄馮梅的肚子,那裡面纔是他期待的孩子。
最後,他對着方曾說道:“你要帶着虎子也行,可不能改姓。他是我李家的人,這一點不能變。”
方曾嗤笑道;“什麼你李家的人,虎子是要給我做兒子的,當然要過繼了。我帶走之後,他就跟着你李富沒半點關係。怎麼,你不費一個大錢想讓我幫你養兒子,等大了再去要好處。你是看我像傻子好糊弄啊,還是你覺得自己臉大面子大啊。”
被方曾這麼一段冷嘲熱諷,李富臉上很是掛不住,他大聲道:“方曾,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要過繼就過繼吧,反正這個孩子也是跟你親,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方曾聽了李富的話很是生氣,今天他沒讓虎子說一句話就是怕壞了虎子的名聲。可李富倒好,這樣子講虎子,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讓別人怎麼看虎子。連自己的親爹都如此說他,這樣他還要不要名聲了。
李仁眼睛卻是一亮,對啊,方曾來要李虎,咄咄逼人,可只要李虎不願意跟着他走,方曾能強搶不成。他對着李富恨之入骨,可李虎卻是他的親外甥。他要是問李虎願不願離開自己爹,他就不信李虎敢說想。這可是不孝啊,真揹着不孝的名聲,以後夫郎可都娶不着。
於是,李仁立馬化身慈祥爺爺狀,對着站在方曾身後的方致遠說道:“虎子,過來,爺爺有話對你說。”
方曾感覺不好,對着李仁說道:“李大叔,我們大人家的事情牽扯小孩子幹什麼。他還小,阿麼又不在了,你們還想怎麼樣。我外甥前些日子被欺負的高燒不退,你們怎麼也不吭一聲,都做起好人。現在卻來充長輩,也不怕人笑話。”
李仁畢竟年紀大了,並沒有被方曾激怒,還是向方致遠問道:“虎子,你舅舅想讓你做他兒子,可你要知道你爹再不好,可總是你爹,你要是跟你舅舅走了。你爹就要被人罵了,你是個懂事孩子,你舅舅生氣你給他好好說說,畢竟你爹是他哥夫,你們是親戚,要真鬧掰了,你也爲難不是,還有你阿麼在地下也不能安心啊。”李仁說的情真意切,一副爲着方致遠好的樣子。
方致遠本來還無所謂,可他卻不能容忍李仁把他阿麼拿出用。方升當時被氣死的,可是他家的來收拾的。現在爲着李富這個侄兒,他竟然把那樣一個枉死的人拿出來壓他,方致遠看着噁心:果然是人至賤無敵嗎?
方致遠對着李仁懵懵懂懂的問道:“大爺爺,你說我阿麼會不安心嗎?可我被沈貴推下河快要死的時候,我阿麼在我耳邊說話,讓我給舅舅做兒子,不做李家人了。他說他好恨,他自己枉死了就算了,沒想到我爹連我都容不下。讓我給個野種磋磨,要是我不離開李家做舅舅的兒子,他就死不瞑目。我是乖孩子,不能不聽我阿麼的話啊。大爺爺,你說是嗎。”方致遠睜大眼睛一臉無辜的看着李仁等着他說話。
方致遠的話一出,圍觀的人發出一陣驚歎,還有人臉開始發白了。對啊,方升死了還不到五七,這是魂還留在家裡呢。看着兒子被折騰,他本就怨氣沖天,怎麼能不顯靈呢。李虎才十歲,孩子的秉性低,是能看見不乾淨的東西的。
這麼一想,衆人都不敢說什麼呢。這可是死人心願,要是不達成,他是不會走的。這麼一想,大家都覺得方升死過的屋子裡空蕩蕩的,太嚇人了。而李富和馮梅的臉卻是徹底的白了,再不敢說一句話。要不在這麼多人看着,他們真想馬上走,一刻也不想呆在這兒了。
李仁也沒想到李虎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李虎平時也是懂事的孩子,應該不會說假話,難道真是方升託的夢。
李富卻是趕緊開口說道:“方曾,以後虎子就跟着你了。跟你姓就跟你姓吧,以後你們就不要來李家村了。還有你哥的墳也給遷走吧,我們以後沒任何關係了。”
方曾本來就打算把他哥的墳墓遷走了,現在李富開口省了他的麻煩。
他對着林信說道:“林大哥,你是個認字的,今天當着衆人的面就請你幫我寫一份過繼書,讓他和李大叔畫押。省的以後某些人賴賬,畢竟空口無憑。我現在立下字據,下午就去改了戶籍,然後就明天就帶風水先生來算算日子,給我哥遷到我家墳裡。”
李仁有些不願意,這簽了字據,白字黑子下來,李虎就真的和李家沒關係了。本來他還想着就先把人讓方曾帶走,等事情過些年,李虎要是長大過的不錯,就再把他接回來,馮梅雖然有了身子可那還不知道是小子還是哥兒。李虎這麼大了,再有幾年就能頂門立戶了,把他接回來幫幫李富操持操持生計也是好的。
可方曾這個架勢,以後李家和方家是老死不相往來,李虎改了戶籍改了姓,恐怕就真和他侄兒沒關係了。可他不願意,現在也沒法子,只好看着林信把字據寫好,他和李富分別在上面畫了個手印。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方曾把字據收好,準備帶着徵方致遠走了。李仁卻過來對着方致遠說道:“虎子,記着你爹總是你親爹,要是以後你爹有什麼事情了,你可不能學那沒良心的,不管不顧的,那是要遭天譴的。“
李仁心中憋着股氣,他們李家村還沒這麼被壓着過。對着方致遠這個罪魁禍首就更爲的沒好氣,他就想着要好好的敲打敲打方致遠,也給方曾瞧瞧,你就是養了方致遠又能怎麼樣。李富畢竟是他的親爹,親爹要是有事,方致遠能袖手旁觀?還不是要認他這個爹,你這個舅舅也奈何不得。
李仁卻沒預料到,他眼中的李虎現在已經是方致遠了。還是個在底層做過混混的人,可沒把那不值錢的名聲看得那樣重,更不信陰私報應。他冷笑的看着李仁,轉過身對着李富走去。
對着李富開口說道:“爹,我今天在這問你兩句話。第一,你能不能看在我阿麼跟着你操持了十幾年的情分上,爲他守上一年的孝。第二,我被沈貴害去了半條命,你這個做爹的能不能爲我做回主,讓我舅舅當衆打他二十板子,讓他也去半條命來抵償我。爹,你答應不答應。”
衆人都楞了 ,雖然方致遠提的要求不過分,在大人耳力還有些幼稚,可卻讓人說不出他一個不是。作爲兒子要求爹守阿麼的孝這是孝順。可馮梅卻還大着肚子呢,要是真守一年孝,那馮梅要麼未婚生子要麼打掉。李富能捨得,馮梅歲數也不小了,這胎要是沒了,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胎呢。
李富也想到了,對着方致遠沒好聲的說道:“是我是你爹,還是你是我爹啊。老子的事情那用得着你管,給我滾旁邊去。不要以爲你跟着你舅舅就能張揚,我還沒死呢。”
方致遠臉色冷的像下霜似得,對着李富說道:“爹,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你氣死我阿麼,護着害了我的人,一點也沒父子之情。你爲着跟這個害死的阿麼的人和他肚子裡的孩子不顧我和阿麼的死活,這樣的人不配做我爹。今天,當着大家的面,我把話說這:我今後姓方,叫方致遠。今生,生不進李家門,死不入李家墳。而李富和我以後生老病死各不相干。他就是餓死,我也不會濟他一口糧,他要是渴死,我也不會給他一口水。”
這一番話把衆人說的目瞪口呆,這可是父父子子的時代,人們的腦子裡是老子再不好,兒子卻不能說什麼的。可現在方致遠當衆不認生父,那麼不管原因是什麼,他就已經揹着不孝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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