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陳同授予夜舞陽“準師傅”徽章後,便不再理睬他和鍾闊,徑自離去。看那樣子,似乎有什麼急事。
鍾闊看着他的背影,牙關緊咬,眼中似有火星要噴出來。夜舞陽怕他忍不住說出什麼傻話,趕緊開口說道:“鍾師傅,適才聽說喝酒二字,我這心裡可癢癢着呢。哪裡有酒館,快帶我去,我請客!”
鍾闊沒好氣地看着他,低吼道:“你個傻蛋,人家如此欺負於你,你還有心情喝酒?”
夜舞陽見他壓低聲音,便知道他是外粗內秀之人,總算放下心來。做疑惑狀,也低聲問道:“誰欺負我啦?”
鍾闊胸肺部明顯凸起,可最終只是苦笑了一聲:“我知道,你是高人,不屑於計較這些蠅營狗苟的小事。可凡事都得有個底線和原則吧?他讓你煉三級,那已經是正式師傅的標準。你不但煉成了,出的還是極品,他卻還提那麼過分的要求作爲條件才肯授予你準師傅身份。五級任務,偶爾爲之,倒沒問題。天天做,就是鐵人也扛不住。那東西不光耗體力,還特別耗神。別說連續做一年,就是連續做一個月,也得爆頭啊。這已經十分過分了,可他居然只給你一成的薪酬!兄弟,你居然還笑嘻嘻的,涵養未免太好了點吧?”
夜舞陽有些感動。這個人,古道熱腸,倒是值得交朋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鍾兄,你看他先前模樣,若是我不答應,他會讓我做準師傅嗎?”
鍾闊愣了。
夜舞陽接着說道:“這不就對了嘛。做準師傅拿一成薪水,收入也遠比做學徒高。兩天就能掙到一塊元石,一年試用期滿,我就能湊夠百枚之數,就可以去找瘦馬師叔寫條兒傳功了。比起別的掛名弟子,我已經算是幸運者了,何須跟他計較,徒自壞了心情?走走走,咱別再談這個,喝酒纔是頭等大事。”
鍾闊那張已經開始解凍的臉卻再度變得冰寒起來:“你什麼意思,你要交一百枚九品元石才能得到試煉功法?這是哪個混賬……”
他一激動,嗓門頓時提升了上去,嚇得夜舞陽趕緊伸手將他的嘴捂住:“低調,鍾兄,要低調。”
鍾闊看着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眼中的寒氣漸漸被無奈所取代。最終,一把拍掉他的手,有些賭氣地說道:“算了,既然你喜歡被人欺負,我又何必多事。MD,喝酒去!”
夜舞陽已然明瞭一切。瘦馬和陳同,都在故意整他。瘦馬整他,他早有意料。因爲人家已經說過心情不好,有東西都不給。開始他還以爲是有裙帶關係的小官吏恣意妄爲,但從鍾師傅的反應判斷,事情似乎並不“正常”。
不正常,就意味着有內幕。有內幕,也就是有陰謀。
玩兒陰謀,那正是夜某的強項。只不過,這一次他有顧忌,一切得以“留在雲陽宗”爲前提。所以,他不能肆無忌憚,只能先假裝不知道,到時候再見招拆招。
陳同出了器部,便御劍而起,在空中着意飛行了一陣才最終落地,停在了瘦馬的洞府外。
瘦馬聞聲而出,見他拿着飛劍看得出神,笑道:“咋,這飛劍上有美人圖麼?”
陳同沒出聲,直接把劍扔給他,說:“你自己看看。”
瘦馬見他這副表情,便也收斂了笑
容,仔仔細細地檢視起這件飛器來。看着看着,他的眼眶便陡然擴大,擡頭盯着陳同,急迫地問道:“這是誰煉的?”
陳同“哼”了一聲,說:“就是你叫我怎麼狠怎麼整的那個小子。”
瘦馬的身子不自覺地震動了一下:“是他?!他居然能煉……呃,他不是去做學徒嗎,怎麼可能獨立煉器呢?”
陳同沒好氣地說道:“你是在責怪我麼?你說你堂堂一個管事,收拾一個新來的掛名弟子居然費這麼大勁,到底唱哪一齣啊?隨便找個由頭把他滅了不就結了?”
瘦馬的眸子頓時爆出一團精光,十分嚇人:“滅了?要是那麼輕鬆,我還用麻煩你?這小子怎麼整都沒關係,就是不能滅。若是他沒了,你我也得跟着完蛋。”
這下輪到陳同哆嗦了:“啥?!你說清楚點!”
瘦馬聽他這語氣,下意識地又是一個哆嗦,緊張不已地問道:“你做啥了?”
陳同比他還急:“你TM倒是說話呀,他什麼來路?”
瘦馬趕緊說道:“他是朱雲師兄他們帶回來的!”
陳同差點一頭栽倒,臉色大變:“糟糕!不行,我得去找鍾闊。”
瘦馬一愣,失聲叫道:“鍾闊,那個貌似忠厚卻一肚子壞水的變態?你該不會……他們走了多久,去了哪裡?”
陳同已經慌亂起來:“瘦馬你這個混蛋,老子這下被你害死了。他那麼大來頭,你丫居然隻字不提!”
瘦馬低吼道:“現在說這個有意義嗎?趕緊去找人啊!”
陳同要哭了:“怎麼找啊?這掛名區有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瘦馬已經祭出飛器升上了空中:“那就不找了嗎?”
陳同眼中寒光一閃,堅決點頭:“對,就是不找。”
瘦馬愣了一下,接着便緩緩落地,低聲說道:“你是說,咱們假裝啥都不知道,把事情全推到那個變態身上?”
陳同咬牙說道:“咱雲陽宗啥都少,培養幾個民器師傅卻易如反掌。”
瘦馬沉默了片刻,臉上漸漸露出笑意:“說得沒錯。走,咱哥倆進去喝幾壺。”
杯盞往來間,陳同低聲問道:“那小子身上沒有一點元域氣息,想必是從仙域穿越心魔海而來。只觀察大半天,便能煉出這麼高品質的三級飛器,其器道天賦可想而知。我甚至懷疑,他會不會就是連一流宗派都爲之瘋狂的仙域帝師。如此好的一根苗子,若是好好培養,咱雲陽宗很有可能因爲他而升位。到底是那尊大神看他不順眼?”
瘦馬苦笑兩聲,亮出個大拇哥來:“敢下令針對朱雲師兄帶來的人,除了這個還能有誰?”
陳同怔怔地發了一陣呆,最後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將其吐出去:“人啊,總是這麼自私。什麼宗門利益高於一切,都TM騙鬼。雲陽宗,沒救了,永遠只配做個三流。”
瘦馬聳聳肩,說:“你我算啥,做走狗都沒資格。再說了,你我都不是什麼好人,更何況高層。喝酒吧,雲陽宗雖爛,卻還垮不了。”
陳同猛地仰脖子灌下一杯,呵呵笑道:“是啊。好歹咱們也有兩個上層大修士,只要他們躲在宗門之內,便是不死
存在,咱雲陽宗也就能屹立不倒。”
就在這時,一道模糊人影詭異地從地下冒出。看了看兩人,然後便金刀大馬地坐在了兩人之間的第三方。十分不客氣地抓過酒壺,咕嘟就是幾口猛灌。然後砸吧砸吧嘴,說道:“嗯,沒毒的酒喝起來味道就是不一樣。”
聽到這個“毒”字,瘦馬兩人便如被踩着尾巴一樣站了起來。功力同時發動,就欲對來人出手。先前他們不敢動,是因爲拿不準對方身份,看不清對方修爲。此刻這個“毒”字入耳,對於感覺不到對方的“元氣”氣息,便有了新的認知,繼而也知道了來人是誰。若是別人,他們還不敢輕易動手。可對於這個剛穿越心魔海過來,連最基本的功法都沒得到的小子,他們卻有着無比的信心。
但這份信心在下一刻便徹底被封凍了起來。同時被封凍的,還有他們的心神。
夜舞陽真的沒看出鍾闊會害他,也真的準備跟他交朋友。一向以眼睛毒而自傲的他,終於徹底地看走了眼。若非他就是玩兒毒的祖宗,這時候只怕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他沒有殺鍾闊。能騙住他的,絕對算是人才。僅憑這一點,他就不願殺人。更何況,鍾闊肯定並非始作俑者,而不過是個執行者。冤有頭,債有主,尤其在對上背後的大人物之前,他實在不適合有什麼大動作。所以,他唯一的選擇,就是把這幾個走狗變成自己的“同伴”。
他本以爲會有些麻煩,結果神識一出,鍾闊頓時就癱了。就如一條死魚,任憑他施爲。對付敵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元神奴役。於是,他得到了一個奴隸的同時,也得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包括試煉功法和更重要的器修功法。
元域功法有“外、內、上”三個大的層次。每層有“始、盛、極”三個境界,每一境又有若干不同階別。他從鍾闊記憶中得到的,只是外層始境的功法,但對於剛到達元域的他而言,這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若非人家想要他的命,他不知還要等多久才能獲取功法。
控制了鍾闊,他思來想去,認爲還得把瘦馬和陳同控制起來才行。
從鍾闊的記憶瞭解到,瘦馬兩人都是外門始境修士,實力比鍾闊強得多。所以,夜舞陽有兩手準備:神識和千惡萬邪露。這就是他把自己搞得那麼神秘,而且一出現就搶人家酒喝的原因。他要以此來吸引兩人注意,卻讓謝一在暗中對兩人下毒。即便神識壓制失敗,他也可先行遁走,少待再作控制。
但他對自己神識的強大程度嚴重估計不足。就因爲當時試圖觀察偷聽追逐中的兩撥人未果,他對自己的神識便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好在只是低估而非高看。
謝詩賢是天陽宗的外門弟子,在朱雲等人的追逐下都並不十分狼狽。可見其修爲應該到了外層盛境甚至極境。可他都只是憑聲音才認出夜舞陽,而夜舞陽卻是實實在在地“看”見了他。也就是說,他的神識強度,比謝老魔只高不低。別忘了,不老仙域所有的山寨版位力,也就是那“青天之力”,都被煉天鼎壓進了他的識海珠。雖然只是山寨版,可那也是位力呀。神魂本就到了神奇“出宏”境界的他,再加上位力的增幅,神識壓制的效果若是連個外層的始境修士都欺負不了,那就太丟老天爺的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