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隕石,散發着令人窒息的灼熱,那一抹劃破天際的熾熱,點燃了這片不再幹淨澄澈的藍天,原本便是靜謐的深夜荒野,竟然是變得有如噩夢一般的寂靜,窒息恐怖的氣息,放佛要將人的血液沸騰起來,恨不得要衝出肉體,血灑長空。
散發着炙熱能量的隕石將林炎那略顯蒼白瘦弱的臉,映照的一片血色,一如那凝固的血漿覆蓋,令人心悸,隨着隕石的快速砸落,林炎的臉,也是在隕石砸落的瞬間爆發出的烈焰變得明滅不定,清秀的面容之上,刻滿了難以置信!
棲息在枯樹老枝之上的烏鴉那漆黑如墨色的羽毛,在天邊那火紅灼熱的光芒的映照下,看想去竟然顯得如血一般殷紅,彷彿被欲吞噬整個世界的毀滅岩漿沾染上一般,觸目驚心!
時間的機器,彷彿被生生的暫停在這一秒,恰如世界破滅前夕的一秒鐘,蒼涼而悲壯。
“轟!”
隕石重重的轟擊在地面之上,濺起無數細小塵埃,驚心動魄的爆炸聲,如同天空的悲鳴,大地的嘶吼,將呆在原地的林炎,驟然從呆滯中驚醒過來!
十點鐘方向的不遠處,一顆熾熱隕石重擊在地面之上,驟然激起千尺火浪,彷彿砸入靜謐湖面的小石頭,濺起一連串的火焰波紋,火浪以驚人的速度朝四周席捲而去!
那棲息老枝之上的黑鴉,被灼熱的氣息驚起,撲騰着漆黑似墨的翅翼,準備逃竄,但霎那間,熾熱火浪便是席捲而過,淹沒了這隻老弱的黑鴉。
“燙!好燙!”熱浪將空氣點燃,呼吸瞬間變得困難,林炎從未如此渴望,渴望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火浪在頃刻間驟然襲擊而至,彷彿追逐林炎的惡魔,馬上就要趕到,輕易便能夠將葬送脆弱的生命,林炎心中只剩下一個想法:跑!遠離這滅世的火焰!
林炎從未如此渴望活下去!在恐怖災厄面前,比起活着,任何慾望都變的渺小不堪!
彷彿山崩、海嘯,整個世界頃刻間被火海淹沒,雖然背部的灼熱之痛讓林炎發狂,但是林炎心中依舊堅忍,一個信念支持着林炎: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我還要復仇,林家的榮耀還等着我光復,我不能死!
熾熱的氣息從身後撲至,一股巨力推至,巨大的力量讓林炎無力反抗,重重的將林炎壓在地上,無法動彈,火浪席捲而過,那原本便是破爛不堪的衣物,在霎那間焚燒殆盡,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傳遍林炎周身每個細胞和神經元。
周圍的空氣已經無法用炙熱來形容了,林炎彷彿置身於火力猛烈鍛爐之中一把,林炎甚至發覺自己的肢體,都不再接受自己的支配。
此刻,林炎才深刻感覺到,死亡的距離,近在咫尺,仿若一雙僅僅攫住自己脖頸的大手,只需稍稍用力,生命便在瞬間,消弭於無形。
彷彿知道死亡即將來臨,林炎的臉色,竟是在瞬間變了數遍,詭異而奇妙,這一畫面,彷彿世界滅亡之前的浮世繪,刻滿了人生百態,驚慌、恐懼、不甘、絕望。
想到自己正在切身經歷了一個真實的世界末日,林炎從心底深處感覺到恐懼。
世界末日,多麼遙遠而可笑!此時卻真實的出現,隕石當空落下,驚起那滔天火浪,那震撼感覺,用任何語言形容都顯得那麼蒼白而無力,想逃,卻無處可逃,林炎是那麼迫切的想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秒鐘。
“等待死亡臨近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明知自己定然逃不過這天罰一般的災厄的林炎,意識竟是在霎那間變得模糊起來,彷彿一個將死之人,眼前浮現起往昔的一幕幕,歡聲笑顏或是痛苦心殤,都是變得那樣的清晰可辨。
無數道時間流,以極快的速度從林炎的眼前一晃而過彷彿一張張無言的幻燈片,訴說着親情,愛情與夢想。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情感,即便是死也無法抹除,因爲,這些東西,早已經如同烙印一般,刻在林炎的心裡。
·····
一座精緻的園子之中,有着精緻的假山,潺潺的流水,浮萍片片,清澈的湖水倒影出涼亭之中兩個互相玩耍孩子的身影,青澀而稚嫩。
“哥哥,猜猜我是誰?”一雙柔軟稚嫩的小手從後面將男孩的雙眼覆蓋,尚身高尚且欠缺的小女孩,踮起腳尖,用甜膩軟糯的聲音嬌憨的說道。
男孩歪着腦袋想了片刻,用細膩清亮的聲線回答道:“恩?青織?不對,青織的聲音沒這麼可愛,藍衣?也不對,藍衣從來都不這樣和我玩耍。”男孩有些戲謔的聲音,讓女孩又羞又窘,狠狠的一跺腳,朝後院跑去。
園子裡頓時響起了男孩的輕笑聲。
時間流在瞬間流過,滄海桑田,無情的時間刻刀,將各自的內心雕刻的千瘡百孔,再難回到從前。
依舊是那精緻的園子,假山更勝往昔精緻,流水也是清澈異常,浮萍依舊綠,只是湖中的兩個倒影,卻是再難恢復從前那般無憂無慮。
西望赤霞天,獨立長凝眸,兩人之間,久久沒有言語,似乎時光將兩人的思緒封鎖。
“哥,你記得從前,我們在這園子裡玩耍時的場景嗎?”昔日的女孩,如今已經亭亭玉立,一如湖水中那朵雪白色的蓮花,純潔的不可方物。
時光刻刀亦是將男孩雕琢成一個英俊的男子,負手而立,西望天邊火雲一般的赤霞,聽到女孩的話,思緒忍不住從內心深處翻涌出來,笑道:“當然記得,我都記在這裡。”英俊的男子拍了拍堅實的胸膛。
女孩哀嘆一聲,天色一如女孩的愁容,暗了下來,晚風突起,幾片落紅伴隨着數點雨滴,撒入女孩手中的唐風集之中,沾溼的不僅僅是唐風集,還有女孩的心。
······
記得約期,應是在雨前新茶初熟後,一挽輕舟畫舫,數點晨星,一個多麼溫暖而旖旎的夜,只爲此,便是值得十年仗劍狂歌,少年輕狂獨遊天下。
星月漫天,在南湖湖面上倒影出點點光芒,畫舫之中,一個淡雅的女子披衣走出,見到男子傲然立於畫舫之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那抹笑意之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絲勾人陷落其中的嫵媚。
“炎,在想什麼?”女子蓮步輕移,來到男子之後,將圓潤秀美的臉頰輕輕靠在男子堅實強壯的後背之上,輕輕摩挲着,感受那份令她心安的溫暖。
男子回頭輕輕一笑,嘴脣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意,勾起女子細白圓潤的下巴,在女子淡色的紅脣之上淺淺一啄,道:“在想着以後什麼時候把你娶過門,白頭到老。”男子臉上露出的癡癡笑容頓時讓女子不由得微微一笑,將臻首埋入男子的胸膛之中,淡雅的俏臉之上洋溢着滿足。
算算時節,又到老楓將落,人間清秋幾許,那一挽
輕舟已經飄在那熟悉的湖水之中,只不過,伊人不在,即便是如何美景,又有哪般趣味?
男子耳孤立於南湖之畔,耳邊迴盪着自己那略帶幾分淡泊的話語:“天下幾人共白頭?”緊接着便是黯然回首離去。
一泓流水向東,滿月懸掛當空,耳畔的那句‘天下幾人共白頭’卻如同一根倒刺,狠狠的鉤進男子那略微酸澀的心中,激起無數酸楚。
······
恢弘壯觀的演武場之中,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在一箇中年男人的監督之下,咬牙堅持着,小小年紀,眼眸之中,竟是一股不服輸的傲氣,即便是雙腿已然麻木顫抖,依舊死死的咬着牙,不肯放棄。
中年男人並未因爲男孩額角那豆大的汗珠而心軟下來,反而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決然,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堅毅的心智固不是一件壞事,但是那倔強的性格將會給他的將來帶來莫大的磨難,爲人父母,哪個希望自己的兒女日後遭受挫折?
是夜,男孩拖着一具早已疲憊不堪的弱小身軀回到臥房之中的時候,迎面撞上一個高大堅毅的胸懷,那種氣息,在世界上只有一人能夠擁有,那是父親,看到父親手裡拿着的一瓶藥酒,男孩的眼角霎那間流出滾燙滾燙的淚水,一時間,難以遏制的淚流滿面。
在你死亡我的權利鬥爭之中,獲勝或是落敗,都不意外,世界上沒有常勝將軍,原本龐大的家族,下一刻,可能盡歸塵土,可能只留存在一些人的念想之中。
數年之後,男孩跪在那片早已被夷爲平地廢墟的演武場之前,雙目微熱,心情難以平復,想到往昔榮耀的家族,今日卻是人見人欺,想到往日堅強如同山嶽般的父親,此時亦是不再人世,眼眶卻是止不住淌出滾燙的淚水來。
男孩用微微哽咽的聲音道:“父親,孩兒定會重新奪取林家的榮耀的,不負您當初的期盼。”男孩說着,眼前不由得浮現出父親那高大的身軀,無言卻又令人感覺溫暖的關懷。
父親,孩兒誓不負你!今生,勢必重現林家往日的榮耀!
······
“采薇,你永遠活在哥哥的心裡,淺語,白頭之約咱們來世再續,還有父親,孩兒辜負你的期盼了。”林炎心中默默的想着。
灼熱之感,在回憶的苦澀之前,顯得黯然失色,林炎嘴角微微上翹,做好了迎接死亡的準備,或許,死亡是一種不錯的超脫!
“如果,能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
來世?這個概念在林炎心中是極爲模糊的,一個人有來世嗎?沒有人能夠回答林炎的疑問,說實話,林炎並不期待來世,一世的痛苦尚且無數,來世?註定也是一場苦痛與爭鬥的輪迴,爾虞我詐的世界,林炎不想再體驗一次。
但是有些負擔,是作爲一個男人所應當承受的,即便是再苦痛,也要去經歷承受。
“呵,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還會像前世那般頹喪?”林炎苦笑着問自己,想起前世的諸多失落,林炎的內心再度變得沉重起來。
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是難以放下的,親情、愛情與夢想,林炎絲毫不認爲自己有了來生,自己便能夠輕鬆放下這些人生的羈絆。
“或許,如果真能重來一次,我會填補所有的缺憾。”林炎心裡微微想到,但是很快便自嘲的笑了起來,可笑,來世?自己想的太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