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某月某日,南美叢林。
千奇百怪的原始植物、兇暴而頑強的叢林猛獸、野蠻的食人族以及傳說中遠古的文明遺蹟,讓這片被稱爲“地球之肺”的熱帶叢林,充滿着神秘與詭譎的原始氣息。
這兒,繁華與喧熙望而卻步,卻是世界各地嗜好刺激的探險者心中的聖地。每年,都有不少的探險者消失在這片浩瀚如海的叢林,而後繼者從來沒有停止過追尋刺激的腳步。
稀疏的陽光從高達六十多英尺的叢林頂部碎碎灑下,穿過密不透風的枝葉屏障,變得如同傷感詩人筆下寂寞街頭的路燈,暗淡而且迷離。使正午時分的叢林,象黃昏一樣昏暗。
南美的熱帶叢林,並不適合形狀低矮的植物生存。儘管頂部遮天敝日,地面的空間並不狹窄。一顆高大的巴西杉下,一條粗大的森蚺懶洋洋的在地上蠕動,斑瀾奪目的身軀繞成數匝,竟然讓空間顯得有些擁擠。隨着森蚺的蠕動,四周數株高大的樹木被勒得簌簌作響。
森蚰用獨特的氣味在叢林中劃分着各自的勢力範圍,任何誤入禁地的生靈除了成爲它們的點心,不會有別的選擇。它們長達數十米的身軀,可以輕易的將披着堅甲的美洲鱷勒成一條扭曲的麻花。在這片四處散發着腐葉氣息的叢林中,它們是生態鏈上的終極存在,當之無愧的王者。
這個叢林王者的地盤之內,各種叢林動物早已退避三舍。除了偶爾枝葉隨風晃動一下,四周連最輕微的蟲鳴聲也沒有,幽暗而且寧靜。
忽然,森蚺警覺的擡起頭來,暗紅色的信子忽忽的在空氣中伸縮數下,呼的一聲張開雙顎,露出兩顆讓人頭皮發麻的森然獠牙。
十數米一聲輕響,數片樹葉應聲破碎,一道白光疾速無比的飛出,透過森蚺口前淡淡的涎霧,直接飛入它的口中,“奪”的一聲響,將森蚺形狀猙獰的腦袋釘在了樹上。
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從枝葉叢中一躍而出。青年人一身乾淨利索的探險裝束,英俊的臉龐上帶着一種說不出的驃悍。古怪的是,在這個悶熱的叢林中,一身粗厚帆布裝束的他,額上竟然沒有一絲半點的汗漬。
受到致命傷害的森蚺,粗若小型酒桶似的身軀瘋狂的扭動起來。好象一個看不見的巨人在揮舞着一根巨大的鞭子,地上厚厚的腐葉四散飛起,幾根粗及人腿大小的樹枝硬生生的折斷,然後被捲起半空,重重的落下。四周一片噼噼啪啪的重木交擊之聲,聲勢極是驚人。
可是不論森蚺怎麼掙扎,腦袋始終被緊緊的釘在樹上。透過一片紛亂的景象,依稀可以看到將森蚺的腦釘在樹上的,是一柄形狀古怪的長刀。
很明顯,青年人這一刀,不但力度驚人,而且顯示了他過人的眼力。因爲這一刀剛好截斷了森蚺頭部與身軀的神經聯結,部位把握得極有技巧。
青年人身後的枝葉再次輕輕的晃動,一個棕色皮膚、肌肉強壯的小夥子從中走出。緊接着是一個滿頭大汗的黑人,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後。
小夥子一身廉價的短衣裝束,赤着一雙大腳,背上揹着一支樣式陳舊的雙筒獵槍,手中提着一把近尺長的開山大砍刀,看樣子是一個當地的土著嚮導。黑人一個圓圓的腦袋刨得精光,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近視眼鏡,氣喘如牛,一臉的汗水,神情頗爲狼狽。兩個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噢,天啊!”呆了半晌,黑人倒吸一口冷氣,誇張的叫了起來:“您殺死了它!它並沒有妨礙我們,您就這樣蠻橫的剝奪了它的生命。太過份了,秋,這是毫無道理的!”
“親愛的約翰,您要知道,它把您當成點心的時候,同樣是不需要道理的。”被稱爲秋的青年人撇了撇嘴,大大咧咧的說。
青年人名叫蕭秋,一個擁有飛行技師執照的美藉華人。黑人名叫約翰,是他好友兼僱主。他們遠涉重洋來到亞馬遜叢林,是爲了尋找大約一個月前在這一帶失蹤的另一位探險者,同時也是約翰的表弟,小有名氣的黑人探險家貝爾克拉克。
不理會黑人的噪聒,蕭秋幾步走到那條已經漸漸失去了掙扎力度的森蚺面前,手上變戲法似的現出一把寒光鋥亮的瑞士軍刀,輕輕一揮,已在森蚺的七寸部位劃開一道口子。另一隻手閃電似的一伸,扯出一顆雞蛋大小、墨綠色的蛇膽,忽然一仰頭,將手中的蛇膽放入口中,“咕嚕”一聲吞了下去。
“啊!上帝在上!”約翰的嘴張得幾乎可以塞下一個西瓜,愣愣的看着蕭秋:“您、您、您。。。”
“只是吞食一個蛇膽而已,我的行爲不違反任何法規和條例,作爲一個有正義感的律師,您不需要感到困撓。”蕭秋對約翰膽戰心驚的眼神視而不見,將匕首插回腰間,另一隻手握住從森蚺口中露出的刀柄,輕輕一拔,一把近尺長的刀具被拔了出來。刀具形狀有點古怪,刀身呈三角形,象一根小小的鐵棒,三個棱面刻着深深的血槽,通體黯淡無光。
“好了。”蕭秋把擦拭乾淨的三棱軍刺插回馬甲的裡襯,從懷裡掏出一份防水地圖,一揚手拋向旁邊同樣目瞪口呆的嚮導,道:“標註我們的位置,看看有沒有偏離方向。我們要在這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再接着趕路。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這個地方不錯,有森蚺殘存的氣息,你們不必擔心毒蟲蚊子之類,我敢保證,就算再毒的南美毒蛛,也不會靠近這個地方十米之內。”
“可是現在才中午。”約翰有點不甘心的道:“我們開始休息了嗎?”
“是的。”蕭秋走到另一株巴西杉下,將身上的揹包解了下來:“現在雖然是中午,可是您還有一點點工作要做,我相信您幹完之後,太陽應該落山了,正是歇息的時候。”
約翰愣了一下,指着自已的鼻子:“我?”他明顯有點想不通,他是僱主啊!有什麼工作需要他親自動手來乾的?
“用這種南美森蚺的皮製作的真皮皮包,在紐約第五大道的售價,每一個都不會低於五萬美元。”蕭秋邊整理行囊邊說:“如果您的手工夠細緻,將森蚺的皮連着頭部一起剝下的話,這張皮在國際市場上的價格不會低於一百萬美元,很多收藏家會很有興趣收購的,這樣我們兩個每人會有不低於五十萬美元的額外收入。當然如果您不願意幹我會親自動手,不過這樣的話,所有的收入只屬於我,因爲這條森蚺不在我們的協議範圍之內,它屬於我的私人獵物。”
“您真過份,居然讓一個守法的律師幹這種事,這明顯是一種虐待動物的行爲。”約翰搖了搖頭,嘴裡不滿的嘟噥着,腳下卻幾乎用小跑的速度向仍在緩緩蠕動的森蚺衝去,飛快的從揹包中掏出一多小巧的餐刀,手腳麻利的幹起了虐待動物的勾當。
“不要感到不耐煩,親愛的約翰。”蕭秋已將身上的行李全部卸下,笑咪咪的道:“即使是最鮮嫩的小牛肉,也比不上森蚺肉的美味。我們的朋友科瓦爾對於這類烹飪應該不會陌生,今晚您可以不必抱怨老是吃那些豬食一樣的乾糧了。”蕭秋口中的科瓦爾,正是他們的嚮導,那個帶有西班牙血統的印弟安小夥子。
“饒了我吧!”約翰臉上露出噁心的表情:“只有野蠻的食人部落,纔會吃這種噁心的東西。”
“隨便您了。”蕭秋笑容可掬的說着,背靠着一根參天大樹,用一個古怪的姿勢盤膝坐了下來,閉目屏氣,片刻之間,變得如同一具泥雕木塑。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淌,夜色終於漸漸的降臨,約翰和科瓦爾在林中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火堆上用樹枝紮成一個支架,幾塊烤得焦黃的肉正滋滋的冒着黃油,叢林中瀰漫着一股誘人的烤肉香味。
“約翰先生。”科瓦爾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仍如雕塑一樣盤膝而坐的蕭秋,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解:“蕭秋先生已經坐了超過七個小時了,是不是提醒一下他,告訴他應該用一點晚餐?”
“沒這個必要。”約翰肥厚的嘴脣上滿是油膩,一邊急速的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就算亞馬遜所有的生物全部餓死了,他也不會因爲飢餓而死亡一隻細胞。我們認識了十年,我太瞭解他了,他是個怪物,你不需要擔心他,他這是在休息。”說着手忙腳亂的從火堆上叉下一塊森蚺的肉,從身邊的野炊鍋裡抓起一把鹽花撒上,顧不得上面滋滋作響的黃油,呲牙咧齒的啃了起來。
“您肯定?”科瓦爾臉上的迷惑之色更濃了:“蕭秋先生真的在休息?”
“當然!”約翰嘴裡塞滿了森蚺肉,可憐的黑人在夜色中似乎只剩下一口白亮亮的牙齒,在機械但快速的開合着:“中國功夫!懂嗎?很多精通功夫的中國人,都是這樣休息的,你是不會懂的。。。哦,上帝,寬恕我吧!太好吃了。。。”嘴裡嘀嘀咕咕的怪叫着,舉起手中的刀叉,再次叉起了一塊森蚺肉。
科瓦爾確實不懂,事實上,自以爲懂的黑人也同樣不懂。蕭秋並沒有在休息,中國武術界一種秘而不宣,比傳說中的橫練鐵布衫還要強橫三分的內功心法——聚頂貫氣**,正按着他的意念,在緩慢的運行周天。
科瓦爾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看了看火堆上所剩不多的森蚺肉,忙把一肚子的疑問拋開。
叢林裡頓時響起一陣刺耳的咀嚼之聲,彷彿有一百隻餓殍正在進行着饕餮大餐。。。
而此刻的蕭秋,正恪守着一絲清明,神遊物外。一股龐然力量正在他似乎失去了知覺的身體內,洶涌澎湃,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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