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莫羅的羣山早已白雪皚皚,鐵爐堡的大門口到了這些時日,必須有人從早到晚除雪,否則矮人和到這裡旅行的冒險家們連那依靠山腰修建的大石門都進不去了。
山下的矮人村落卡拉諾斯一直到鐵爐堡內的大熔爐,所有的矮人居所都用漂亮的樹枝和綵帶裝點着門面和傢俱,這樣的習俗矮人們已經維持了上千年,而到了如今,這種節日傳統已經傳到了整個聯盟,從洛克莫丹一直到辛特蘭,甚至到北方的奎爾薩拉斯,連精靈們都有了同樣的習慣。
每年雪最大的那些日子裡,矮人們便會慶祝冬幕節,來向他們所認定的祖先,冬天爺爺,或者冬之父表示崇敬。
許多矮人認爲冬天爺爺是一位泰坦巨人,而矮人們都是他們的後代,儘管經過這些年一些精靈和矮人探險家的研究,矮人很可能只是泰坦造物的後代,但這不妨礙許多矮人把自己認定爲泰坦的直系後代並感到自豪和驕傲。
而每年年末最冷的那些日子裡,丹莫羅和鐵爐堡都會被大雪覆蓋,矮人們把這當成是冬天爺爺的賜福,並慶祝這神聖的日子。
而今年的冬幕節,連奎爾薩拉斯都飄起了皚皚白雪。
洛丹倫王國的倖存者們從來沒有見過精靈的魔法王國裡下過這麼大的雪,他們猜想或許是瘟疫之地在太陽之井的影響下漸漸恢復往日的生機,減弱了這一帶惡疫的自然影響,從而讓溫度變低,但也有許多人認爲是來自奧特蘭克山脈的冷風影響了北方的奎爾薩拉斯。
但更多人認同的是,諾森德的冰霜失去了巫妖王的控制,開始像數十年以前一樣每年在寒冷氣候的影響下開始吹拂洛丹倫的土地了,生活在提瑞斯法林地的活着或死去的住民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落雪了。
不過奎爾薩拉斯的精靈們不會告訴他們的是,這場雪並非自然的,而是由大法師羅曼斯與他手下的魔導師團主導的一次大型魔法儀式。
在太陽之井的加持下,由奧術能量驅動的寒冷漩渦在銀月城上空盤旋,一層層的濃雲呈螺旋狀在奎爾薩拉斯王國的土地向外擴散出去,將整個精靈王國裹上一層銀裝。
整個永歌森林像是換了一身衣服一般毫不在意溫度的變化,因爲這裡的樹木是由薩斯阿拉金樹和太陽之井共同滋養的,如果不是由冰霜法師們驅動的攻擊性寒冰法術,很難對他們的枝幹造成凍傷。
卡塞恩坐在一座山坡上看着紛飛的雪花出神,他從來沒在逐日島和銀月城附近見過雪,這麼奇妙的景象讓他甚至都有些忘記羅曼斯之前對他的傲慢態度了。
瑪蘭德就坐在他身旁的一顆矮樹的樹杈上,她不到一週前剛剛纔回到奎爾薩拉斯,雖然她與自己的團隊在卡利姆多沒有遇到什麼意外,但對於利用古神眷族的方法進入扭曲虛空的努力似乎也不順利。
對此她在婚禮之前不願意多說,卡塞恩也沒有追問原因。
“這邊很少會下這樣的雪。”她看着眼神似乎有些呆滯的卡塞恩說:“我只在祖瑪沙爾附近見過這樣的雪,太陽之井周圍太溫暖了,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
“在記憶裡,雪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卡塞恩。”她見對方沒有答話,便繼續說道:“雪總是跟南方的巨魔關聯起來,小時候每當聽說南方的人類王國下完了雪,我就知道過不了多久,巨魔就會開始騷擾我們的邊境了。”
“好幾次他們甚至跨過了艾倫達爾河。”
“現在他們都死了。”卡塞恩終於應聲道。
“是啊。”瑪蘭德嘆了口氣說:“阿曼尼巨魔滅亡了,曾經對我們來說像惡魔之地一般的祖阿曼也變成了精靈的城市,幾千年的爭鬥。”
“曾經我以爲巨魔的存在就像逐日者王朝的統治一般是永恆不變的,現在他們都在動搖了。”瑪蘭德笑着說道,這笑裡還帶着一點無奈。
“在巫妖王和燃燒軍團的力量面前,他們都不堪一擊。”
如果照着往常,卡塞恩或許會說他遲早要將巫妖王和燃燒軍團全部毀滅,但現在天災軍團已經倒下,面對燃燒軍團,他卻誇不下這樣的海口了。
他慢慢意識到,對於薩格拉斯來說,艾澤拉斯只是宇宙中燃燒軍團無數目標中比較重要的一個,而對於艾澤拉斯來說,燃燒軍團是一個幾乎無法抵擋的終結者,燃燒軍團的每次入侵都會給艾澤拉斯帶來無法磨滅的創傷和無數英雄的犧牲。
雙方的對抗是不均等的。
尤其是在遇到薩格拉斯之後,他越來越懷疑自己能否真正擊敗燃燒軍團,畢竟燃燒軍團就是黑暗泰坦的意志,要他殺死一個泰坦,這怎麼可能?
單單是找到一個能夠傷害泰坦的兵器可能性就已經非常渺茫了。
更不用說,他到現在爲止對薩格拉斯的瞭解也非常有限,而薩格拉斯似乎比他自己更瞭解他。
我是爲了什麼?
卡塞恩看着面前飄落的雪花,感覺自己忘記了本來想要做的一切似的,獲得更強大的力量,拯救德拉諾,拯救艾澤拉斯,對抗燃燒軍團,這些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瑪蘭德感覺到了卡塞恩的猶豫,她跳下樹杈來到對方身邊。
今天爲了陪卡塞恩外出遊玩,她特意換了一身較爲輕便的淡紅色單衣,因此整個人顯得相當纖瘦和靈巧。
“怎麼?”瑪蘭德問道:“你在猶豫。”
“是。”
卡塞恩此時對瑪蘭德已經完全放下了戒備,他不再想要對最親近的人掩飾什麼了。
瑪蘭德剛想開口進一步詢問,卡塞恩卻搶了先問道:“瑪蘭德,你覺得我做這些,是爲了什麼?”
“做什麼?”瑪蘭德不解地問:“跟我結婚爲了什麼?”
“當然不是。”卡塞恩搖搖頭說:“我是說,一切的一切,從對抗伊利丹·怒風開始,一直走到今天,我感覺自己快要掌握不住這艘巨輪的方向了。”
“你怎麼……突然問我這樣的問題。”瑪蘭德不自然地笑了一聲,問:“你爲了什麼,不應該是自己最清楚嗎?”
卡塞恩沒有轉開眼神,他河邊的積雪慢慢地說:“我不知道,是因爲燃燒軍團想要殺了我嗎?僅僅是爲了活下去,我有必要走到這一步嗎?”
“那你就當是爲了我吧,卡塞恩。”瑪蘭德隨口調侃似地說:“爲了我們之後能夠安安靜靜地生活,在一個沒有隨時隨地都想要殺了你的人的地方。”
“安安靜靜地生活。”卡塞恩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輕鬆。
他躺在雪地上擡頭看着清亮的天空,說:“是啊,我從一開始就只是想要平平靜靜地活着享受這一切罷了。”
瑪蘭德聽完後笑了一聲說:“就是這樣,說不定到時候你還可以繼續種你的花呢。”
“平靜。”卡塞恩呢喃着這個詞,神情又突然從輕鬆變得嚴肅。
——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平靜,卡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