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辦公室,陳靜不在,留給我一張紙條,出去採訪了。
我開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我一接,是季主任的。
“江主任,老哥我可是給足了你面子的……”季主任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很陰沉:“我知道你放了我一馬,沒說出我來,但是,你那筆錄顯然是很不合適的,對於車禍案件的處理是個極大的障礙,我還是希望老弟能好好考慮考慮……”
“謝謝季主任你給我面子,我沒有說出你來,就已經給你留了面子了,讓我去改筆錄,那是不可能的,那樣,會把我最後的一點良心都抹殺地一乾二淨……”我說。
“這年頭,良心頂個屁用,良心值幾個錢?”季主任說:“這樣吧,兄弟,你好人做到底,幫我這個忙,我給你10萬,整數,好不好?”
“不好!”我說。
“那你要多少?”季主任說:“說個價,大家都是痛快人!”
“我一分錢都不要,我就想要你的良心……”我說:“其實,季主任,我覺得,你應該去投案自首,那樣最好不過,或許,還能從輕……”
“你放狗屁,胡扯什麼!”季主任火了:“江峰,別給你臉你不要臉,我告訴你,我請你幫忙,是瞧得起你,我有的是人,是關係,到時候,就說你的筆錄是胡扯的,說你做假證,頂多我再費點事,多找幾個人而已,我一樣能把這事擺平,我就不信擺不平一個小小的黨外人士副區長……但是,江峰,我告訴你,你這樣就得罪了我了,得罪了我,我讓你沒好果子吃……別忘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不去修改筆錄也可以,但是,必須要管好自己的嘴巴……”
我一聽,原來歐陽區長是黨外人士,民主黨派的副區長,這樣的副區長一般是權力很小的,基本接近於擺設。季主任這麼說,明白着是不把歐陽區長放在眼裡。又聽到季主任說我和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明擺着是說我和他一起找女人的事情,一下子來氣了,老子沒嫖,誰和你一條繩,*。於是,我毫不退讓:“怎麼着,季主任,威脅我啊,你以爲我是嚇大的啊!好啊,你用你的權力和金錢去擺平去吧,用你的關係去擺平好了,找我幹嘛?我不想得罪你,但是,你別逼人太甚,我的嘴巴長在我自己臉上,我想說什麼是我的自由……奉勸你一句,領導,做人要憑良心,當官怎麼了?當官更要有良心,不然,你還讓老百姓活不?”
“你他媽的少給我上課,你算老幾啊?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的飯還多,你倒教訓起我來了!”電話裡傳來季主任惱羞成怒的聲音:“告訴你,到時候沒有賣後悔藥吃的,咱們走着瞧吧……再提醒你一句,管好你這張臭嘴……”
我怒火中燒,不等季主任說完電話,就一把將電話扣死,*狗屁主任。
冷靜下來,我將採訪機的磁帶收好,靠,惹煩了我,我就把這個交出去,你做夢也沒想到老子會給你錄音吧。老子手裡有殺手鐗,這盤磁帶足以放倒你這個糾風辦主任。
我沒有想到,我和季主任這位大領導會這麼快就翻臉,我本來是不想得罪他的,這年頭,誰願意得罪當官的呢?可是,我也不想太泯滅自己的良心,我覺得要是季主任去投案自首,我的心裡就徹底輕鬆了。
但是,我知道,季主任是絕對不會去自首的,那對於他來說等於意味着所有功名利祿的喪失殆盡,意味着他將從一個人上人淪爲階下囚。他現在一定會動用他所有的關係來確保他的安全,不惜犧牲駕駛員,不惜喪盡天良,不惜軟硬兼施恐嚇我,直至和我翻臉。
季主任顯然是有些狗急跳牆了,人一旦到了最危急的關頭,那些平時裝出來的所謂矜持架子都統統沒有了,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看到人的本來面目,人的真性。
我在辦公室坐不下去了,突然想去醫院看看。
我到了市人民醫院,打聽到了重症監護室。
我沒有進去,在門口透過窗戶看。
病房裡很安靜,歐陽秀麗正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頭上臉上包着紗布,病牀邊一堆儀器在監護着,正在輸液。
病牀邊,坐着一個面容悲慼小夥子,正握着歐陽秀麗的一隻手在垂淚。這無疑就是歐陽秀麗的丈夫,那個流產嬰兒的爸爸了。
看着這悽慘的人間一幕,我的心顫慄了,不忍再看,匆忙離去。
走到走廊,剛好和一個人撞個滿懷,一看,是歐陽副區長。
歐陽副區長見了我,忙急忙和我握手:“江主任,我正要找你呢,可巧在這裡遇到你!”
歐陽副區長消息很靈通啊,知道我是新聞部主任了。
“哦……歐陽區長好,我今天正好經過這兒,順便看了下你妹妹,怎麼?傷勢還沒好啊?”我說。
“嗯……是的,仍然在監護,腦部受的撞擊太厲害了……”歐陽沉重地點點頭,又看着我說:“江主任,十分感謝你和你的朋友及時將我妹妹送到醫院來……”
“不用客氣,應該的!”我說。
“對了,江主任,我有個事情正想找你呢!”歐陽說。
我基本猜到了幾分,不動聲色:“嗯……你說!”
“是這樣的,交警那邊,我去了一趟,後來交警大隊的隊長和肇事科長也到我辦公室給我彙報了,說是那肇事司機做的口供和你提供的情況不大一致,有很多有出入的地方,他們反覆詢問那駕駛員,駕駛員一口咬死說他的是對的,說你說的不準確……交警那邊雖然也有現場勘查的記錄,可是,也拿捏不準確,案件處理現在陷入了停頓狀態,我正想找你問問呢……”歐陽說。
“歐陽區長,別的我不敢說對錯,但是,我只能說一點,我提供的情況都是正確的……”我說。
“嗯……其實,我也相信你的情況是準確的,可是,交警那邊也有辦案程序和規定,所以就停頓了……”歐陽說:“其實,我現在最大的懷疑是開車的是不是另有其人,這個駕駛員是不是受命頂替的,這樣的事情,在官場裡屢見不鮮……”
我的心一跳,歐陽引起懷疑了。
“哦……”我不置可否。
“可是,這隻能是猜測,沒有證據,沒有足夠的證明,是不可以隨便說的,我這也就是今天和你說了,和任何其他人,我都沒有說過,但是,我心裡開始有這個疑團……”歐陽說:“交警那邊辦事情很認真負責嚴謹,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可能他們還會找你談話的……”
我心裡想,只因爲你是一個副區長,所以交警纔會這般的認真負責,如果被撞的是一個農民,這案子早就結了,交警纔不會這麼勞力費神,說不定早就成爲季主任的座上賓了。
“哦……找我談話其實也沒什麼必要的,我再說也還是那些!”我說。
“江主任,你再再細想想,是不是還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呢?”歐陽說。
我看着歐陽區長看着我的期待的眼神,不由心裡有些慌亂,支支吾吾地和歐陽告別,匆匆離開了醫院。
那會兒,我的心裡仍然很矛盾,我承認我不是個高尚的人,我沒有十分嫉惡如仇的心地和性格。
這事我一直沒有告訴柳月,我不知道要是柳月知道了會怎麼辦。
我又想起季主任電話裡威脅我的話,我相信憑季主任的能耐,他這話絕對不僅僅是威脅,至於他能使出什麼手段,我無從知曉,因爲我畢竟對他不是很瞭解。
下午,我忙完工作,去了宋明正家,去找王巧玲。
我想先探探王巧玲的口風。
一按門鈴,王巧玲出來開門了,見是我,有些意外:“喲江主任,你怎麼來了?”
王巧玲今天對我說話的口氣有些不大友好,好像我來的不大受歡迎啊。
“呵呵……嫂子,這幾天我很忙,一直在採訪,這不,今天剛抽出空來,就來了,來看看你,順便聽你談談妮妮的事情……”我說。
王巧玲站在門口,絲毫沒有請我進去的意思:“原來江主任還一直記着這事啊,我以爲江主任天天日理萬機,早就忘記了……”
“嫂子安排的事情我怎麼能忘記呢?”我說。
“呵呵……”王巧玲笑了起來,皮笑肉不笑的:“謝謝江主任牽掛着這事,不過,我這個人性子急,等不及了,這事呢,我已經給我們當家的說了,這事我看就不必煩勞江主任了吧……還有,江主任今天來,該不會是來當說客的吧?”
我一聽,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隨即笑了笑:“好啊,那太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大哥親自出馬,那就太好了,我省了事了……至於嫂子說的當說客,我從來就沒有受任何人委託,自然也就無此意,嫂子多心了……那好,就這樣吧,不打擾嫂子了,再見!”
說着,我轉身就走,心裡卻絕望透頂,不停咒罵着:媽的,這個女人,這個臭女人!
“哎江主任,等等,等等”王巧玲緊走幾步,抓住了我的衣袖。
我轉身:“還有事嗎?嫂子!”
“哎呀你這個人啊,怎麼這麼當真啊,剛纔嫂子給你開玩笑呢!”王巧玲突然變了表情,笑起來:“江主任,我剛纔和你說了玩的呢……”
我做不情願狀轉身,心裡卻輕鬆起來。
“哎江主任,你想想啊,嫂子既然委託了你了,在你沒有回信之前,我怎麼能讓我們家老宋出面呢?”王巧玲笑着:“嫂子這幾天就專門等你來呢,來,屋裡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