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在我的耳邊縈繞,在我的心裡流淌,滋潤着我乾枯而又焦躁的心靈,彷彿黎明前的晨曦,讓我在無邊的黑夜裡看到光明,我渾身充滿了力量,來自心靈深處的力量,屹立不倒,勇敢堅強面對這黑暗和灰白,心裡充滿了陽光和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我渴醒了,喉嚨裡像是在冒煙,宿舍裡沒有水,我實在無法忍受,起來,打算去辦公室喝水。
看看時間,半夜11點了。
走在去報社的路上,地面的積雪已經很厚了,走在上面咔吃咔吃的響,大雪無聲地飄落着。正在這時,我的機突然響了,我打開一看,是晴兒的傳呼:你不回家,又在和哪個女人鬼混!
我的頭大了,忙掏出大哥大,開機,準備給晴兒媽媽家打回去。
還沒撥號,又來了一個傳呼,卻是柳月的:“你不回家,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雪,要凍壞的,你在哪裡,速回電話!”
我又愣了,拿着大哥大,不知道該先給誰打電話。
冬夜的大雪舒緩而無情地飄灑在我的頭上脖子裡和身上,紛紛揚揚,無聲無息,四周一片靜寂,靜的我甚至能聽見雪花從我耳邊飄落的聲音。我佇立在雪地裡不動,低頭看着傳呼機,一手拿着大哥大,彷彿雪白世界裡的一棵枯樹。
我終於決定,先給柳月回電話。
我撥通了柳月家的電話:“喂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這話純粹是明知故問,我一看柳月的傳呼內容就知道晴兒幹了什麼,首先,她一定是無數遍給家裡打電話了,家裡沒人接,然後,她又給柳月打了電話,詢問有沒有見到我,在柳月告訴她我不在她那裡之後,纔給我來了這麼一個傳呼,帶着濃郁的斥責嫖客的口氣,責問我的去向。但是晴兒是怎麼問柳月的,柳月又是怎麼回答的,我無從知曉。
這兩天,晴兒一直讓我又一股寒意,雖然沒有這嚴冬這麼刺骨,卻讓我的心陣陣淒冷,我突然覺得晴兒彷彿是變了一個人,現在的晴兒好像不大像我一直以來的晴兒,我覺得自己晴兒突然變得有些陌生。難道女人在自己的男人出軌時都會瘋狂?或者這是女人本能的生理性的防禦和出擊?如果晴兒認定我是真的在婚後出軌了,她這麼表現到底過分不過分?她這麼做,是不是在捍衛自己的尊嚴和幸福?抑或是此事成爲*點燃了平日裡積鬱的火藥?而這火藥,顯然是同我和柳月有關。
“你在哪兒啊?”柳月的聲音顯得很焦急:“外面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不聽我的話回家呢,到處亂跑?”
“我沒回家,路上雪大,路遠打車不好打,而且路滑也不安全,我就到報社附近我租的房子裡住了!”我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小許在到處找你呢,電話都打到我這兒來了……”柳月的聲音有些不安:“我沒敢讓小許知道我曉得她回家的事情,我還裝聾作啞問小許在哪兒?她告訴我她在孃家,說往家裡打電話沒人接,問我見到你沒有……我一聽,也急了,我也沒敢說你和我們一起吃飯的事情,說沒見你,然後對小許說讓她不要着急,我幫她找找……哎這種鬼天氣,你心情又不爽……我還真嚇了一跳,現在好了,知道你在哪兒就好了,你趕緊給小許去電話,好好解釋下,她這會兒不知道有多麼着急呢?”
我心裡沉沉的,說:“嗯……我知道了,我現在在去辦公室的路上,我正要去辦公室喝水的……”
“哦……那就好,去吧,路上小心點,”柳月說:“我估計小許也給你打傳呼了吧?”
“嗯……剛給我打了傳呼……”我說:“我這就給她回傳呼!”正說着,傳呼機又響了,我一看,還是晴兒的:“家人沒人,傳呼不回,你到底在幹什麼?你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柳月似乎從電話裡聽到了傳呼機的聲音,說:“是不是小許又來傳呼了?好了,不和你說了,你抓緊回傳呼,我睡了……”
說完,柳月掛了電話。
我邊往辦公室走邊撥打晴兒家的電話,開始卻沒撥通,佔線,撥了幾次之後,通了。
我先說話:“晴兒,是我!”
“你幹什麼去了?在哪裡?”電話裡傳來晴兒帶氣的聲音。
“我沒去哪兒啊,我晚上喝酒了,吃過飯,雪天路滑,不好走,我就在報社附近的宿舍住了……剛纔睡醒了,渴得慌,就起來去辦公室喝水,正好見到你傳呼來了,就給你回了……”我帶着笑意說:“呵呵……剛纔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呢,老是佔線,是不是我給你撥號的時候你也正在給我撥號呢?巧了!”
“是嗎?”晴兒的聲音依然冷冰冰的:“是很巧啊,你剛纔一直在給我打嗎?”
“是的,是的!”我忙說。
“哼……你撒謊……”晴兒的聲音有些生氣:“我不光打了你的電話,開始關機,後來開機佔線,還打了另一個人家裡的電話,同時都佔線啊,真巧啊,等我打那邊不佔線的時候,我就立即掛死了,然後,你的電話也就立刻打進來了,你說巧不巧啊,還有比這更巧的嗎?”
我愣了,晴兒什麼時候長心眼了,竟然學會這個了,我一時有些後悔不該先給柳月打電話,這下漏子大了,又得費力氣解釋,還不一定能解釋清楚。
“嗯……這個……”我吭哧了半天:“晴兒,我不瞞你,我收到你傳呼的同時,也收到了柳月的傳呼,我就先給她回覆了一下,她說你在找我,我接着就趕緊給你打了,你不要多想的!”
“是嗎?”晴兒的聲音拉長了一些:“你是就簡單和她回覆了一下嗎,這個一下至少得有5分鐘吧,我可是從你們的電話佔線開始計算的,這一下可是說了不少話啊,深更半夜,難道就有這麼多話可說嗎?可憐我在這裡孤苦伶仃等着你不回電話……”說着,晴兒的聲音哽咽起來,帶着明顯的委屈的哭腔。
“晴兒,別這麼說啊,”我急了,忙說:“她就是和我說了下你打電話的情況,又問我爲什麼不回去,在哪兒,然後就緊急催促我給你回電話,她怕你着急呢……我們真的沒有說什麼別的話的……”
“你們到底說是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反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是真是假,誰也不會告訴我的,”晴兒的聲音又變得硬起來:“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在哪裡?”
“我是真的在宿舍睡覺,然後渴醒了,就來辦公室喝水的!”我說:“外面正下着大雪,我正在上樓梯,還有幾步就到辦公室了!”
我剛說完,晴兒突然掛了電話。
我打開辦公室的門,剛開開燈,還沒來不及倒水,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我急忙拿起話筒,果然是晴兒的電話。
我說:“我沒騙你吧,我說的是真的,我現在正在辦公室呢!”
晴兒的聲音聽起來毫無表情:“知道了……你先不要說話,先倒水喝水……”
“好”我答應着放下話筒,沒扣死,倒了一大杯溫水,猛喝一氣,然後又拿起話筒:“好了,終於不那麼渴了,哎呀半夜醒了,沒水喝,真痛苦啊……”
“你……”晴兒那邊的聲音好似充滿了疼憐,又氣又疼的語氣:“你……你……”
我笑着:“怎麼了?晴兒,我什麼啊?”
晴兒這會對我一絲一毫的關心都會讓我覺得樂觀起來,覺得晴兒的態度在好轉。
晴兒卻又不說話了,電話裡傳來她輕輕地帶有抽泣的聲音。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自己那時突然覺得真的好像成了嫖客,真的出軌了,在等待晴兒的發落。
我的心裡變得煩亂而鬱悶,我突然搞不清楚晴兒深夜打電話找我是關心我還是在查崗!
晴兒沉默了半天,一會兒聲音又傳過來,變得淡淡的:“好了,沒事了,你喝完水,在辦公室睡吧,宿舍太冷了……我要休息了,晚安……”說完,不等我回話,就掛了電話。
我拿着話筒發了半天呆,我不知道今晚我說的話晴兒能相信幾分,我覺得晴兒現在對我的話似乎不大相信了,夫妻之間,如果信任發生了危機,是不是很可怕呢?誤會不但沒有消除,似乎越來越深了。
那一晚的後半夜,我沒有回單身宿舍,在辦公室一直抽菸,直到天亮,才洗了把臉,開始上班。
天亮了,雪停了。上班之後單位第一件事就是集體掃雪,院子里門外馬路上的雪,辦公室分工劃分區域,各部室在責任區內負責清除積雪。我和陳靜帶着新聞部沒有采訪任務的幾個記者一起掃雪。新聞部的同事們這兩天看我的眼光明顯很異常,更別說報社的其他同事了,我一走近他們,都衝我笑笑,然後就走開,接着又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我沒有心思去理會他們,只顧幹活。一會聽見附近又大家的說笑聲,原來幾個人堆起了一個大大的雪人,報社的同事們正圍觀說笑,劉飛也在旁邊。
“劉總,你看我們堆的雪人,好看不好看?”報社辦公室的幾個女的和劉飛說話。
“好看啊,真不錯!”劉飛邊說邊斜眼看着我的方向。
“哎雪人啊,雪人,你真漂亮啊,那麼純潔,那麼白玉無瑕,可惜啊,很快就就要化了……”一個同事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