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猶豫了一下,鼓足勇氣說:“我今天回去想了想,我今天白天做的不對,不該對你那樣……那樣的態度,我做的那事,是不大妥當,你今天說的有道理,我不對,你說的對,我不該拿報社的大局開玩笑,報私仇……還有,我不該和你頂嘴,不該和你胡攪蠻纏,不該和你說那些傷人的話……我……我想給你道歉……”
我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規規矩矩站在柳月面前。
柳月嘴角抿了抿,似乎是忍住不笑出來,然後說:“你真的想通了?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主動這麼說的……”
“我想通了,我自己主動說的,”我說:“我不該讓你傷心,我不懂事,我錯了……”
柳月低頭不語,一會兒說:“你能想通,那就好……其實,白天我也不對,不該那麼性急,不該對你大吵大嚷,不該衝你發火,把你趕走了,我也很後悔……”
我一聽,心裡輕鬆了,說:“那你不生我氣了?”
柳月嘆了口氣:“我倒是想生你的氣,可是,我卻始終生不起來……我什麼時候真正生過你的氣呢……”
柳月的話既像是對我說,又像是自言自語,神情有些迷惘。
我心裡更加輕鬆了,忙坐下,坐在柳月對過,說:“沒生氣就好,今天白天你那樣子……你趕我走……我還以爲你真生我氣了……”
柳月擡眼看着我,嘴巴一嘟:“怎麼?我沒生氣你就得意了?”
我忙說:“沒……沒得意……”
柳月說:“我趕你走,你有情緒不?”
我忙說:“沒情緒,沒情緒……”
柳月說:“那你爲什麼要走?”
我有些傻了,說:“你不是要趕我走嗎?你讓我走,我哪裡敢不聽你的話……”
柳月突然撲哧笑出來:“你這次怎麼這麼聽話,我讓你走,你就走哇……什麼時候這麼乖了……”
我看柳月笑了,也跟着笑出來:“我什麼時候都聽你的話啊,你讓我走,我哪裡敢不走啊……”
柳月哼了一聲:“說的好聽,你是怕挨訓,想借坡下驢,逃之夭夭吧?”
我嘿嘿笑了起來,對柳月說:“你笑了,我就放心了……”
柳月嗔怒地看着我:“我笑了,你以爲就沒事了?”
我忙低頭:“那還有事啊?嘿嘿……其實,我就知道,你不會生我氣的……”
柳月揚了揚手裡的稿子:“來送稿子是假,來打探虛實是真吧?”
我老老實實點點頭:“嗯……是的,我今天在辦公室一陣天都心神不寧的,趴在辦公桌上睡了,做夢夢見你正在辦公室裡哭呢,就趕過來了……”
柳月說:“你倒是大仙啊,還夢見我在辦公室哭,你怎麼不夢見我在笑呢?你說,我幹嘛要哭啊?”
我說:“被我氣的唄……”
柳月撅了撅嘴巴:“哼……原來你自己也有數啊……我還以爲你正在生我氣呢……”
我說:“我怎麼會生你氣呢,我是不會真正生你的氣的,我其實知道,你是對我好的,你是爲我好的……”
柳月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似乎有些脈脈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好了,我不和你鬧了,你也不許和我鬧了,你比我小,我該讓着你的……今天白天我不對,不應該對你發火,我應該心平氣和和你說道理的……”
我說:“不對,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應該讓着你的……是我不對……”
柳月擡頭看着我,注視着我,輕聲笑起來。
柳月的笑真好看,好美麗,我癡癡地看着,心裡忽然覺得有些甜蜜和傷感。
我突然覺得,我和柳月的日子,似乎永遠是悲喜交加,悲中帶笑的。
柳月用心疼和愛護的眼光看着我:“你還沒吃飯吧,餓了沒有?”
我說:“沒吃,不餓,你吃了沒?”
柳月說:“也沒吃,也不餓!不過,這會你一過來,我忽然覺得餓了……”
我嘿嘿笑起來:“我這會也忽然覺得餓了……”
柳月看了看桌上的電話,沉思了下,說:“可是,我這會不能離開電話,要到晚上9點纔可以走哦,張部長可是吩咐了的……”
我說:“要不,我出去買飯在你辦公室吃,好不好?”
柳月說:“好!”
我說:“你想吃什麼?”
柳月說:“我想吃春餅!”
我說:“好啊,正好我也想吃春餅,正好大門對過有一家春餅店,我這就去買!”
柳月微笑了下:“那你去吧,那就辛苦你了……”
我出去很快買了春餅和菜回來,在柳月辦公室的茶几上攤開,和柳月吃起來。
沒有心事了,我吃的很香。
吃完後,我看了看柳月辦公桌上的電話:“我看今天是不會有事了,這麼一點地方的幾個字,誰會注意呢……這事,算是便宜了劉飛了……”
柳月說:“我其實知道,這事只要你不搗鼓,是不會有事的,報紙上這樣的差錯,平時也是有的,只是沒人發現,或者,有人發現了,也沒你那政治敏感性啊,哪裡想到這麼多……也就是你,帶着目的去看報紙……對了,今天在報社,發生什麼事情了沒有?”
我想了想,就把白天馬書記和我還有劉飛談話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柳月認真聽着,聽完沉思了半晌,一會兒說:“看來,馬書記是懷疑你有意這麼做的了……看來,劉飛是猜出來你要整他了……”
我說:“馬書記只是猜測,但是,劉飛給我打了掩護,馬書記估計猜不透,不過,馬書記對我直接給張部長彙報,越級彙報,很不高興……至於劉飛,他知道我想整他,這是很明顯的了,不過,也正合我意,我就是想讓他明白我不是一味捱打的,不是坐以待斃的,我也會出擊反擊他的,讓他覺覺味,也未嘗不是壞事……”
柳月說:“馬書記不是這麼簡單的單純僅僅因爲越級彙報的事,他沒這麼簡單的城府,他會對你的忠誠發生懷疑,發生動搖……”
我說:“他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懷疑就懷疑,動搖就動搖吧……我想了,他就是不信任我了,也暫時不會對我怎麼樣,他現在的工作離不開我,他需要我給他出力,再說了,就是我對他表面忠誠的時候,他沒有對我發生懷疑動搖的時候,他對我也沒有真正當成什麼自己人,他只不過是把我當成可以利用的工具,爲他長面子的工具而已,說不好聽的,他就是把我當成一條爲他看家護院的狗……既然他這樣,我又何必呢……”
柳月嘆了口氣:“官場上的事情,哪個不是在互相利用呢,哪裡有什麼真正的忠誠和友誼呢,除了利益,還是利益,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朋友的……倒是劉飛今天主動爲你打掩護,出乎我的意料,他的心思和城府,確實不是一般人,他倒真的可以用深謀遠慮來形容了……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可怕,甚至比馬嘯天還可怕……”
我有些不大認同,說:“可怕什麼,今天劉飛在我面前像個孫子,可憐兮兮的,一副喪家犬的模樣……”
柳月說:“這纔是他地可怕之處,官場最可怕的人,就是能做大爺也能做孫子的人,這是典型的口蜜腹劍笑面虎型號的……這樣的人,能屈能伸啊……這次你讓他受了驚嚇,卻沒有傷着他的筋骨,反而驚動了他,讓他對你更加防備了……”
我說:“這次我的時機沒把握好,哪裡會想到張部長竟然想息事寧人呢……算我倒黴……”
柳月說:“你這次的動機我暫且不評論,但是,做法是不對的,集體的利益,報社的大局,是玩玩不可當兒戲的,在國家和集體面前,個人的事,永遠是小事,不能再這樣幹了,好嗎?”
我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柳月突然笑了,說:“我發現,你要是想報復人,手段也是夠狠的,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就要置對方於死地……”
我說:“我是被劉飛逼的,我不想主動去害人,但是,誰要是害我,我也不能一味退讓,還有,不單是我,還有你,誰要是再害你,我會出手更狠,我絕不容許任何人再禍害你……”
柳月的眼裡有些動容,一會說:“沒有人要害我的,我會自己注意提防的,你不要這麼想,不要這麼有殺氣,還是多一些寬容心吧,不然,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我是絕對不允許你爲了我胡來去冒險的,在我眼裡,任何人的性命都抵不上你一根頭髮絲那麼重要……”
我聽了心裡很感動,很溫暖,說:“爲什麼?”
柳月的眼神動了下,說:“不爲什麼,就因爲我們是一個孃的,就因爲你是我弟弟,是我的親人……”
我的心裡再次被感動,一股濃郁的親情盪漾在心間。
柳月說:“有些人,嫉妒心太強,事事要壓住別人,事事都要搶,何必呢,多累啊……其實,沒必要,這樣的人,未必就是真正的聰明人,佔小便宜吃大虧……”
我點點頭說:“嗯……是的……有人是小事精明大事糊塗,小錢小利益看的清清楚楚,大錢大的利益根本就沒有眼光,大失換小得;有人是小事糊塗大事精明,吃小虧賺大便宜,小失換大得……”
柳月用讚賞的口氣點點頭:“是的,說的對,不過,這世間,前者人多,後者人稀,這就如同 如同釣魚,小誘餌釣小魚,大誘餌釣大魚……姜子牙釣得一個國家……做人,一定要經得起謊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欺騙,忘得了諾言,放得下一切,最後用笑來僞裝掉下的眼淚,要記住越是忍住淚水,越會變成幸福的良藥……”
我看着柳月,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心裡卻似乎若有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