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們的央求下,費奇又用口哨吹了《梁祝》。整曲吹完,費奇發現自己的記憶力遠比過去要好得多,連非常細節的地方都能回憶起來,就好像事情剛剛發生,那些聲音和圖像仍舊鮮活。同時,體力和法力的訓練讓他的掌控力大大提高,重複的咒語發音也提升了他的氣息,重現的樂曲與原版非常接近,這也超出了他的預計。
“真是被神祝福的聲音!太美了!”安妮歡快地鼓掌——剛纔聽的時候她還在抹眼淚呢。
“是的。我覺得在打動人心方面,聖言的神詠唱詩班也沒有你的效果好。”喬鐸摸摸下巴,很好奇地問道:“費奇,關於你的傳聞很多,但沒有一條是和音樂上的造詣有關啊?”
“傳聞裡有說過我可以成爲牧師嗎?”費奇舉起聖徽。這是個不容辯駁的事實,聖徽和相應的神術有着絕對的說服力。一旦涉及過去和現在舉止上的差異,費奇就可以用它來反駁。女神的教誨讓人向好的方向改變——這是整個教會傳播信仰的基礎,沒人會說它有問題。
“的確沒有。可音樂不會憑空而來。我聽得出來,這曲子背後肯定有故事,能講給我聽嗎?”喬鐸提出問題,三個女孩也紛紛要求起來,一時間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絕於耳。
“哦,那並非一個故事,而是從好多事情中提煉出來的,我也沒法講。”費奇擺擺手。
“那隻講一個小故事好不好?求求你了。”安妮雙手合十,長長的睫毛晃動着,臉上刺青的花兒好像全都爲那對蝴蝶的翅膀盛開了一樣。“馬上就要入夜了,我想要你溫暖的故事來派遣寂寞。”
“那你還不如直接用他來排遣寂寞!”喬鐸哈哈大笑:“你應該讓他展示一下傳聞中確定有的能力——那些美麗的小花都說他是激情的熱土。”
“熱?我怎麼覺得你說的並非是土,而是鮮花插進的牛糞呢?”費奇的話讓所有人一愣,然後全都樂不可支。等他們擦擦笑出的眼淚後,費奇搖搖頭:“很抱歉,我還要練習咒語,入睡之前要做冥想的功課,娛樂只能留到之後了。”
這樣的託詞能夠阻擋姑娘們嗎?顯然是不可能的。在紮營的時候,安妮來了;在生火的時候,貝妮來了;在守夜的時候,夏妮來了;而在黎明將近的時候,三個人全都來了。她們用熱情、耐心和強大的魅力,最終獲得了一直想要的東西,暫時心滿意足。
喬鐸一直睡的很安穩,不管周圍有什麼聲音,似乎都影響不到他。白天說自己要聽故事的人,在晚上卻只顧着睡覺,什麼故事都沒聽到。
幸虧記憶裡增強了,而且還有《一千零一夜》這樣的故事集做擋箭牌,費奇才沒有在女孩面前露怯。他完全能夠理解女孩們的暗示,甚至不需要他主動,只需要默許,就能擁有一個美好而疲勞的夜晚。不過,費奇總覺得自己是“附身”在其他軀體之中,身體上的愉悅會帶來心理上的疙瘩。解決的辦法只有兩個:想辦法克服心理上的障礙,或者找回自己的身體。
唉,遊魂雖好,但一年就一度的狩獵季,還只能守株待兔,有什麼“收成”全憑天意。相比之下,搞清楚空間法術的要素,則是個費力氣,但是收益更大的方法。目前他能接觸的空間法術就是神瞰·大預言術,裡面涉及空間定位、空間通訊和天國通道的部分,理論上都能用在穩定空間亂流上。多想想法術上的問題,人也就冷靜下來了。
所以說,女孩們是“滿意”的,但不是“盡興”的。不過,她們忙着交換故事,然後嘗試着將費奇的口哨改編成完整的、多樂器組合的樂曲,如果能結合上故事的內容配上歌詞,那就更好了。這可不是個簡單的活計,有她們忙的了。
一行人的路線穿過田野鄉村,又開始朝着落日山脈的方向拐彎。很快,地勢的起伏變得劇烈起來,有時候道路在前方突然變成裂谷,只有靠着鐵鏈、木板搭建的橋才能過去。據說這裡曾經有一段經常發生地震的災難歷史。當地震和塌方、泥石流等次生災害一同作用的時候,各種突兀、古怪的地貌就產生了。就連谷澗堡,也是坐落在一處大山向兩側劈開後形成的裂谷邊緣,地勢極爲險峻。
按理說這種地方不適合建設城堡,但說來也怪,自從真理雷霆教會決定修建要塞羣后,落日山脈就幾乎不再出現地質災害,最多有些輕微的搖晃,不至於傷及建築的穩定性。大家都說這是女神的保佑,可女神的保佑沒法解釋山脈中規模巨大的冬雪,以及神出鬼沒的遊魂。在修建要塞之前可沒有這些東西,那時候小動物們是可以留在山中過冬的,根本無需離開。
或許只有費奇這樣無神論出身的“牧師”纔會有這樣的想法,其他人類還都沉浸在“女神保佑我們”的快樂之中吧?沒有了頻繁的地質災害,人們也就有能力在谷澗堡附近的區域修築橋樑,溝通兩岸。
當然,這不妨礙人自古以來的固有能力:設置障礙。
就在落日山脈的山腳下,通往谷澗堡的必經之路上,一個關卡設在橋頭。很簡單的障礙,只不過是將長木頭放在短木頭交叉形成架子上,然後在旁邊豎一竿旗幟,再豎兩個人。
“通行證。”守橋的衛兵說道。他拿着大砍刀,歪着身子倚在上面,帶着皮盔的腦袋正好在砍刀下面。同樣材料的皮革做成了盔甲,略厚一些,勉強對菜刀和擀麪杖能夠形成防護。
“什麼通行證?誰頒發的?”費奇一邊問,一邊觀察情況。橋對岸也是同樣的擺設,兩個衛兵正關切地看着這邊。看看他們的手,那些磨出繭子的功臣絕對是鋤頭而不是刀劍。因此,這些衛兵沒什麼戰鬥力,肯定打不過費奇等人。但他們手中的大砍刀足以戰勝繩子,從而破壞整座橋——最要命的是對面的那些砍刀。
“我們的胡德領主下的命令,而在你頭頂上飄揚的就是他的旗幟。”衛兵用一根指頭向上戳了戳,看來他說的是旗杆上掛着的那塊布:以白色爲底色,灰色的狼頭張開嘴巴,露出鋒利的牙齒,嘴巴的下面是一團稍黑的墨跡——或許這和胡德的代號有關,“狼須”。
“爲什麼要攔住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嗎?”特隆策馬走到最前面,居高臨下地說道:“我們是來自冰峰要塞的怪物獵人,與谷澗堡的怪物獵人們是朋友。”
“你們是怪物獵人?”衛兵仔細打量特隆,然後指着馬車車廂上的女孩們說道:“她們是什麼?你們獵來的怪物,還是準備帶到城堡裡樂呵的節目?”
貝妮站起身來,目光已經不懷好意,而一隻手也摸向身後。費奇知道,她在單薄而稀少的腰帶後面藏有軟劍。從守橋衛兵看不到的高度,費奇也知道安妮正伸直了腿,塗了與紋身同樣藍紫色的腳趾正伸向武器架。他毫不懷疑那雙紋滿蔓藤紋身的雙腿的力量和靈巧,只是不知道腳趾怎麼操縱長劍。
但這似乎不是賞腿的時候,要出人命的。
“對女士要有禮貌。”特隆略一拽繮繩,馬便配合地發出嘶叫,然後用前腿扒地,顯示出騎士的憤怒。“我們要去谷澗堡,如果狼須·胡德大人也在,那我們也將拜訪他。讓我們過去。”
“可你們沒有通行證。”衛兵搖了搖頭:“沒有就不能過去,這是胡德領主的命令。”
“等等,胡德什麼時候成爲領主了?”費奇突然回過神來:“據我所知,他在大預言術儀式中並沒有成功晉升。”
“聽着,我們只管檢查通行證,沒有的話不能過去。你說的大預言術我們又不知道,誰能證明你的真假。”那個衛兵看了眼特隆,然後說道:“要是打起來,我們死傷,你們也過不去,那誰也不好受對不對?要不這樣,你們交上十個金幣的押金,然後上山去找胡德領主補一份通行證,回來的時候拿回金幣怎麼樣?”
“好的!”費奇揮着手高喊一聲,當即從馬上跳下來。他把繮繩甩給特隆,然後對喬鐸說道:“詩人,十個金幣你總有吧?”
“有,當然有。”喬鐸一伸手,夏妮便將一個繡着漂亮花紋的錢袋放上去,金幣在裡面嘩嘩作響。“十個亞里亞的金幣,差不多等於三個黎明島的精靈金幣吧?是不是這樣換算的?”
“不,八個。”那個士兵望着錢袋說道:“很不巧,前兩天還是隻需要七個的。”
“那還是用亞里亞的金幣吧。”喬鐸拿出十個金幣來。他大大咧咧地敞着錢袋的口,誰都能看到裡面金幣、白金幣和一些切割的標價寶石熠熠生輝。
“我先過去,看看這座橋結不結實。你們依次過來,特隆最後。”費奇一邊說着話,一邊走了上去。
“等……”那衛兵喊了一聲,而費奇已經跨上了橋,邁起了大步。
橋由固定在四根鐵柱上的鐵鏈連接而成,其上搭好木板,在用釘子和繩索固定。鐵鏈非常穩定,腳下的木板卻有些搖晃。費奇抓穩鐵鏈,從橋邊向下張望。
四十多米的深谷就在腳下,嶙峋的岩石如同牙齒一樣直立着。這裡存不住水,也沒有穩定的河流,除了融雪的時候,一年的大部分這裡都是乾涸的,所以還能保留着牙齒般的岩石。
用力探頭向下望,岩石的縫隙中依稀可見一抹黑紅色。這顯然是最近某個大意鬼留下的殘骸。費奇哼了一聲,一手抓着鐵鏈,沒有一刻放手,然後腳下踩實,一步步接近對岸。
這幫人是衛兵?費奇已經不相信了。留下押金然後上山找胡德領主開通行證,這樣的說法存在巨大漏洞:難道胡德領主在被要求開通行證的時候,不會發現衛兵徇私放人過關,從而追究責任嗎?真正的衛兵不敢這樣,而落日山脈的教會要塞也不會用設卡將自己困住的方法,來賺這一點點臭錢。
如果大家一起上橋,那麼大家將會一起墜橋,爲深谷中的那些血跡增光添彩。而依次通過,讓橋兩邊都有人,可以讓危險大大降低。費奇一隻手藏在背後,咒語和法訣已經開始運轉,魔法符文字繞着手臂上的軌道開始運轉,他發明的法術矩陣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