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唐宋所猜那樣,賈成信的保證似乎沒那麼大效力。
一小時後,錄完筆錄,在他以爲已經沒事的時候,兩個檢察院的檢察人員卻將他請到賈成信的辦公室,然後給賈某人出示了一張關於他的《批准逮捕決定書》,要求賈大局長現在就簽署《逮捕證》,然後將唐宋予以羈押。
當時在場的除了唐宋也就賈成信了,看到批捕書都是一怔。
唐宋神色不變,眼神卻一直沒離開過賈成信——這情形委實有些詭異,他都懷疑賈某人是不是跟檢察院的商量好了唱雙簧來賺他。
或許感受到唐宋的目光,賈成信臉色一沉,怫然不悅:
“這是什麼意思?逼宮?還是戲弄我賈某人?既然你們已經簽發了批捕書,爲什麼一開始不拿出來?”
“賈局長,請別誤會,因爲嫌疑人的口供與我們所知不相符,而且鑑於這是一件人命案子,所以不得不將嫌疑人先行羈押,再審訊調查。”一個檢察官一本正經地解釋道,他們倒是沉穩得很,大概心裡也是打着十拿九穩的算盤。
“呵呵,你們來之前就已經知道唐宋的口供會跟你們調查的情況不相符,所以預先準備好了批捕書?而且你們對這案子已經定性了?認爲唐宋很危險,夠得上幾年有期徒刑?”賈成信臉現嘲弄神色:
“什麼時候你們檢察院改行做神漢了?還能未卜先知!”
雖然從法律條文上來說檢察院是公安局的監察機關,不過,現實生活中,檢察院的權力無論怎樣都比不上公安局,以賈成信的身份,怎能接受兩個小小辦事員的捉弄,自是毫不在乎地嘲笑。更關鍵的是,這兩個傢伙當着唐宋拿出批捕書來讓他簽字,讓他的面子往哪裡放?——一小時前他還保證唐宋沒事,還嗤笑唐宋是不是渴望進去住幾天,卻不料片刻間風雲陡轉,唐某人還真是要進去蹲幾天了……
“賈局說笑了,”兩個檢察官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尷尬之色,還是先前那人說道:
“其實,我們檢察院已經對這個案子偵查了一段時間,嫌疑人唐宋的行爲確實具有極大的危險性,所以,我們檢察院才簽署了批捕書,即便今天賈局長不通知我們過來對嫌疑人錄口供,我們也會將批捕書傳達過來請賈局長簽署逮捕令的。先前是我解釋有誤,還請賈局諒解。”
“不管怎麼解釋,今天這事你們做的不地道,你們哪兒來的哪兒回吧。嗯,批捕書先放我這兒,等我有功夫的時候再處理。”賈成信擺擺手,如趕蚊子一樣驅趕起兩個傢伙來。
兩個檢察官終於無言,批捕書送到公安局,接下來就不是檢察院的事情了,至於何時執行逮捕,那是公安局自己拿主張的,別說他們,即便檢察長這會兒過來,也沒辦法強求。
似乎不像是唱雙簧的——一直冷眼旁觀的唐宋忽然開口問道:
“賈局,既然兩位檢察官非要今天逮捕我,那你何不就簽署一下那個什麼逮捕證呢?”
既然不是賈成信純心設計他,他也不想難爲賈成信。雖說他一直對戴帽子的沒什麼好感,卻也不信自己就是那麼倒黴的一個,何況,這很顯然是某個人的出招,他如果不接,那就沒什麼意思了,倒要看看對方能折騰出什麼花兒來——實際上,他也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某些生活,或許,也是一段頗有趣的經歷呢。
其實,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促使唐宋如此接招……
當然,無論怎樣,安全還是第一位的,不過就在他說這段話前的太極意境測試,似乎沒發現有多大的危險。
聽到唐宋這話,兩個檢察官跟賈成信同時一怔。賈成信道:
“唐宋,你可想好了,一旦逮捕,即便事後被查出來無罪釋放,那在一般人眼裡都可能是個抹不去的污點。”他賈某人現在既然敢強壓批捕書,心中自然有把握能讓這批捕書撤銷無效,所以說話也有些肆無忌憚。
唐宋淡然一笑:
“賈局,你覺得這事我有沒有錯?以後你看我會不會戴着某些有色眼鏡?”
賈成信一怔,隨即一笑:
“你哪有什麼錯,明明是大功一件,如果當時說清楚了,我或許應該考慮再給你發份獎金了——正因爲你反應及時殺了哪個傢伙,才救了我們四位警員的性命。”
“這不得了?我又不是什麼名人,只要相熟之人不另眼看我,別人的看法,無所謂了。兩位檢查官,你們的手銬呢?”
兩個檢察官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的嫌疑人,還上趕着要求逮捕的,一時間倒是看直了眼,只是心中卻有某種隱約的挫敗感——這個案子,或許遠不止他們所瞭解的那麼簡單。
不過,手銬二字卻難爲了他們——這玩意雖然他們也有,只是誰會到警局還帶這玩意?又不是他們親手逮人。而且,就算真逮捕了唐宋,也只能羈押於公安局下屬的看守所,檢察院可沒關人的地方。說到底,檢察院跟法院都只是動嘴皮子決定人生死的地方,真正動手做事的,還是公安局。
“呵呵,你小子還真想戴手銬?就算你肯,我估計外面那些被你救了的警員也不會貢獻出來——拿手銬拷自己的救命恩人,而且還因爲一件莫須有的罪名,你把我們警察局想象成什麼地方了?別看我,你看我堂堂一局長,會是有手銬的人嗎?”賈成信也不在意再刺兩位檢察官一把。
其實,到現在唐宋都冷靜如斯,而且還不以爲意地應承逮捕之事,賈成信心裡也鬆了口氣。當兩個愣頭青檢察官拿出批捕書要求逮捕的時候,他可真捏了一把汗,擔心某人一個暴走,那這辦公室裡就少不得會突然誕生三個傷員了——那鋼門的腳印,到現在賈成信還記憶猶新。
“既然沒手銬,那就這樣走吧。對了兩位檢察官,你們打算將我逮捕到什麼地方?”
兩個愣頭青又只能無言地看着賈成信了。
賈成信卻是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出來,笑道:
“別忙,既然你不在意進去蹲兩天體驗體驗生活,那程序上就要走正規一點了,這個逮捕證還是要簽下字的。兩位檢察官同志,你們給他宣讀一下他的權利吧。”
呃,宣讀權利還是知道的,只是被當大頭兵使的感覺並不太好。
唐宋也沒在意那什麼有權保持沉默之類的話語,不過進了耳朵卻也難以忘記。
簽完字,正待轉身走人,忽然想起一事,說道:
“等等,我先打個電話。怎麼說我也是個大活人,不能無緣無故地失蹤了。”
便自顧自地拿起手機撥了出去。
兩個檢察官很想說被逮捕的人是沒有通信自由的,至少現在偵查階段不可以。不過,現在這場景他們可不是話事人,賈成信都沒說什麼,就更沒他們說話的餘地了。
“喂,雅素卿嗎?我是唐宋,跟你說個事。可能有一段時間我回不去了,小丫頭就拜託你照顧一下了。嗯,別的都沒什麼,天天早上的晨練卻不能斷了。我在哪兒?我在警察局呢,不過一會兒可能要換地方,要進看守所體驗一下生活……爲什麼?犯事了,不進去不行。嗯。兩個月前殺了個人,現在檢察院找上門來了,剛在逮捕證上簽字……”
這電話夠囂張的,當着檢察官的面就如打居家電話一樣,肆無忌憚,什麼話都說了出來,而且還是一副過家家很不在乎的模樣。賈成信看着有些好笑,兩個檢察官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這跟調戲他們沒什麼區別。
“……律師?算了,只是進去蹲幾天,協助調查一下,說不上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幫我照顧好小丫頭就行。好了,不多說了,兩位檢察官還在旁邊等着呢,不能耽誤他們的寶貴時間。嗯,公司的事情你就先操心着些,呵呵,我知道,平日也都是你操心的,有我不多,沒我也不少。好了,我掛了,拜拜,幾天後見。”
十分鐘後,從不嘮叨的唐宋終於打完電話,然後雙手一攤:
“兩位檢察官,現在去哪兒你們說了算,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