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裡傳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味,四周是死一樣的寂靜以及人肉被烤焦了的糊味。阿凱小心地把眼睛微微張開一條縫,映入眼球的赫然是一隻半焦糊的手。那是徐鳥的手,小指已經不見了,中指、無名指以及食指都已經成了三根燒糊了的香腸,只有大拇指的根部還可以看得見皮肉。要不是阿凱是親眼看到徐鳥被那突然出現的火焰燒中的話,他也許不會認出眼前的這個東西是人類的一隻手。
看到這東西,阿凱的心裡一陣發寒。死人不是沒見過,但是象今晚這樣又快又詭異,在短短十幾分鍾裡死掉二十多個兄弟的場面還是讓阿凱心悸不已。
其實今晚殺人者只有二個,可是這二個——簡直不象人的人,將在場的二十多個兄弟在幾分鐘內全部放倒了,想到他們古怪的殺人手法,阿凱禁不住又是一陣惡寒。其中一個人雙手揮動間,二團張狂的紅色火焰轉瞬間就到了徐鳥握着鋼管的手和胸口,接着另一個人手指一彈,麻三手中的刀還未揮出就被一根突然出現的淡灰色絲線洞穿了喉嚨,緊跟着半個脖頸上鮮血狂噴,那張長滿麻子的臉一下子就失去了生氣,整個腦袋都耷拉下去,摔倒在地。
阿凱當時正擋在薛頭身前,看到平日裡兇狠剽悍的麻三還未及出手就被二人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殺死,而徐鳥在地上慘叫,翻滾,失去了戰鬥力。心中已冷了一半。這二個人的手法實在是太古怪了,雖然自己的速度和力量都比徐鳥和麻三要高上不少,但第一次面對這樣古怪的對手——而且是二個——實在是沒有一點打勝的把握。難道今天要象徐麻三這樣死在這裡嗎?我今年才18歲啊!
薛頭是這個城市裡大大小小地下勢力中的一股,是這附近二個街區內混混們的頭目。阿凱是被薛頭從街頭撿回來的。阿凱在11歲的時候,開單幫跑運輸的父親死於一場車禍,母親丟下他不知所蹤,從那時起阿凱就流落到這個城市的街頭,靠乞討和撿垃圾爲生,後來也學會了用小偷小摸來維持生存。直到有一天被薛頭收留才結束了這種生活。
其實薛頭收留他的原因很簡單:阿凱在城市的混混中有“打不死的小強”的稱號,雖然經常挨餓受凍,被其他年紀大的混混們欺負,但卻從未生過病,而且被打傷後很快就會恢復,即使被砍傷,不去看醫生過二天也會自動痊癒。因爲這種近乎蟑螂般的頑強生命力,阿凱才被薛頭收留,留在身邊,並教他一些格鬥的技巧。當然不是什麼高深的格鬥技巧,但正是這種市井中全靠實戰摸索出來的技巧,遠比任何武術學校教出來的更實用,更直接有效。從小就在這種環境中掙扎的阿凱憑藉自身的特殊體質,成爲薛頭身邊最貼身的護衛,一枚隱藏的特殊棋子。
當時阿凱微微側身,避開腰腹要害,左手稍稍擡起,隱隱擋住脖頸,心裡後悔平日裡用慣了拳腳,沒有拿件有用的武器。二個侵入者站在門口沒有逼近,一個人沉聲道:“薛敬魁!把前天拿去的盒子還出來!”
阿凱不明白對方說什麼。但薛敬魁心裡一清二楚。那盒子是前天手下一個不長眼的小弟偷來的,被偷的人立馬就發現了,狂追不止。那小弟衝到了附近一個混混打牌的地方,和那人對拼起來,結果是當時在場的混混死了二個,重傷三個,輕傷五人,這纔將那人滅掉。要不是這事的動靜太大,瞞不過去,這盒子估計早就被那幾個小弟自己給吞了。那幾個傢伙見事情搞大,死了人。急忙來找薛敬魁求救。盒子到手之後薛敬魁馬上就把它藏了起來,讓當時參與此事的幾個混混儘快跑路避風,並加強了自己身邊小弟的人數。
從這件事中那個人的身手來看,絕不是什麼軟貨,那盒子雖然弄不明白是什麼東西,但絕對不會是普通的東西,要不然那人也不會拼死也要搶回去。在道上混了這麼長時間了,這點事薛敬魁還是知道的。從這二個人出現在外面和小弟們打起來起薛敬魁就知道這次遇上大麻煩了,本來他還存着把東西交出去免死的念頭。可是看到二人一進到裡間二話不說一照面就把手下最能打的徐鳥和麻三利索地幹掉之後,薛敬魁就已經絕望了。這分明是要趕盡殺絕,即使現在交出東西這二個人也不會放了自己。雖然身邊還有這個平時隱藏起來的棋子,有着異於常人的特殊體質的手下,力量和速度都遠非徐鳥和麻三可比,但薛敬魁知道,如果不出現奇蹟,自己今天是完了。
被逼到絕境的薛敬魁心裡突然發了狠,拼了!老子死了你們也別想得到想要的東西!
接下來的事情讓阿凱來不及思考,眼角的餘光看到一道細微的光芒在身邊一閃,身後的薛頭一聲慘叫,什麼鐵器落地的聲音響起(那一定是薛頭手裡唯一的一把槍!),然後一道紅色火舌就衝自己的臉上噬來,左手本能地護在眼前。同時靈敏的視覺也注意到了另一股灰黑色的的絲線低低穿過,似乎想要越過自己到身後去襲擊薛頭。心一橫,腰部一挺,擋住了那細細的絲線。當炙熱地火焰灼傷拳背的時候腹部也是一陣尖銳的疼痛,那絲線已經空透了腹部的皮肉,腹部的絲線古怪地一扭,在腹部切割開了一道口子。阿凱發出一聲悽慘地嚎叫,重重地倒在地上。
耳邊聽着薛頭夾雜着怒罵地慘叫和二人不住地逼問,以及二人翻找東西的聲音,阿凱一動不敢動,任腹部的血水自指縫間流出。終於,二人問不出什麼帶着薛頭走開後阿凱纔敢張開眼。
按住已經血液凝結了的腹部,一手撐地,阿凱慢慢坐了起來。幸好,這二個人並沒有在自己身上再補上一下,要不然以前被打時裝死這一招就真的要害死自己了。環顧房間,只剩下徐鳥和麻三已經冰冷的屍體。阿凱知道這裡不能再停留了,警察隨時都可能會來。掩住血肉模糊的腹部,站起身來,這一用力,牽動了受傷的腹部,讓阿凱呲牙裂嘴,猛吸涼氣。蹣跚着,阿凱向外走去。走過一個房間的時候阿凱停了一下。慢慢摸進房間,不敢開燈,阿凱手伸進了平日薛頭慣藏物品的矮櫃底部……
趙啓走出旅館的大門,快步向光復路小柳的住處走去。趙啓今年三十三歲,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後來就沒有再婚。他是D縣一名初中教師,這次是帶幾名學生到N市來參加學科競賽。安排好幾名學生的住宿後,和另一名同來的教師說一聲之後,趙啓便聯繫了在這城認識的小柳。二人是通過網絡認識的,見面之後便有了肉體上的接觸,小柳便成了趙啓的又一個情人。
趙啓正想着今晚怎麼和小柳度過春宵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腳步蹣跚地出現在微暗的巷子裡。濃重血腥氣鑽入了趙啓的鼻端。不知道腳下絆住了什麼東西,少年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手中一個比煙盒略大的盒子脫手飛出,滾了幾滾,正好停在了趙啓身前。
趙啓略一猶豫,俯身拾起盒子,入手溫潤滑膩,藉着微弱的光線,趙啓看到手中的盒子既不是金屬,也不象木頭,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構成。入手並不重,也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這時那跌倒的少年**一聲,半爬起身來,眼中射出野獸般地光芒,低低地喝道:“——還——我!”
這盒子確實有些古怪!這少年也有些古怪!趙啓想,對這少年也有了興趣。心念一動間,他伸手將將盒子遞向少年手中:“還你!”直視少年的雙眼,同時驚道:“啊!你受傷了……”
阿凱從堆滿屍體的舞廳出來後由於不停行走,體力已經不支,所以剛纔纔會不慎跌倒。從男子手中接過盒子,心中沒來由地覺得眼前這個中年男子有一種親切的感覺,一直緊張地緊繃着的精神好象一下子跨了下去,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