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十二點。
安好被送回到別墅。
麪包車在離別墅還有兩幢樓的距離停下,一小混混模樣的男人替她解開手上的繩索,之後拉開門,語氣暴躁:“趕緊回去吧!”
安好起身,被關了一個晚上,整個人虛脫了。在下了麪包車,趁着男人關門之際,安好壯着膽子沒有立即離開,反而問:“你們放了我,是不是有人答應了什麼?”
男人嘿嘿笑了一聲,玩味的說:“急什麼,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之後砰一聲的將車門關緊,麪包車駛離別墅區。
安好見問不出所以然,揉着被綁的發酸的手腕,轉身朝着別墅走去。
“哈欠!”一陣風無端端吹來,安好揉着手臂加快腳步。
別墅區裡大多數的房子已經熄滅了燈,只有她的家就連二樓的燈也依舊亮起,就像海上的指明燈一樣,給她指引。在靠近時,安好鼻頭忍不住酸了酸。昨天下午和小韋分離後,她看見路邊有一輛空的的士直接上了去,報了地址之後一點戒備心也沒有,直到車子朝着和別墅區相反的方向行駛,她意識到不妥連忙喊停。
然而司機沒有理她。
那時候她的心徹底慌了,又連追問幾聲後,對方亮出明晃晃的大刀讓她安靜。
她知道自己遇上綁架。
對方將她載到一間廢棄的樓內,只是將她雙手綁着讓她乖乖坐好,並沒有其他的企圖。可她的內心除了煎熬還是煎熬,她知道自己只是一塊誘餌,對方的目標是莫天賜。
“太太回來了!”周姨眼尖,一下子透過客廳的落地玻璃注意到衣衫單薄的安好抱着臂朝家裡走來,驚喜的喊道!
周姨聲音落下的同時,坐在沙發上菸頭早已堆成一個小山包的莫天賜條件反射似的瞬間騰起!他立刻將手中的半截煙掐滅在菸灰缸裡,隨即轉身快速的朝着大門走去,將門拉開,屋內的燈光傾瀉出去,在小石頭路上打下一道長長的光亮。
而她就站在那光亮的頂端,整個人像傻了一樣,沒有前進。
莫天賜踩着光亮走出去。
秋天的夜特別的寒冷。
照這趨勢,搞不好這個冬天會有一場大雪。
“有沒有哪裡受傷?”莫天賜站定在她跟前,反正那部爛戲不拍也要拍,在拍之前他不介意將那羣人先打一頓。
安好搖頭,發痛的手腕下意識的想朝身後藏起。
莫天賜眼明手快,一下子將她的右腕抓着,將她的衣袖往上一拉,只見手腕處有一道深深的淤痕,嚴重處還破皮了。雖然這點傷對他來講根本算不上什麼,可發生在她身上,那嚴重程度擴大了上百倍似的。
“他們綁你?”莫天賜不必看,也知道另一隻手腕肯定也是這樣。
他將她的衣袖拉下,抓着她的掌心問道。
“嗯,不過是我自己掙脫所以才破皮。天賜,你答應他們什麼了?”相比自己,她現在更在意的莫天賜付了什麼代價。安好見莫天賜不說話,陡然提高音量:“你回答我啊!”
她本來難得放下愧疚說服自己自私一點就這樣和他過日子,可意外冷不丁的一下子殺來。她不能生育這件事就像把刀一樣每天往她心臟最軟的地方一下一下用力的戳去,如今好不容易能忽略那點痛,現在又來一件。
如果再有一把刀,她覺得她一定熬不過。
“太太先生,先回屋裡再談吧,別站在這裡了。”站在一旁的周姨,見氣氛立刻變的僵硬,適時開口。
“進去吧。”莫天賜拉住她的手掌,轉身。
然而安好卻站定。
“你告訴我。”她倔強的說。
莫天賜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他側頭給周姨使了個眼色,讓周姨先進去。
周姨看了一眼兩人,無奈,但也只好轉身自己先進屋,給兩人騰出一點空間。
莫天賜重新面對她,向前兩步靠近她,爲她擋住吹來的風。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臂之寬,他放開她的手轉而雙手攀上她的臉,替她整理早已凌亂不已的頭髮:“什麼事都沒有,不要多想。”
“我不信,”安好搖頭,聲線染上一層哭腔:“他們敢冒着風險下手,怎麼可能什麼也不要,你不要騙我好不好!”
“不要擔心,不會有……”
“我不是擔心,我是自責。自責啊你懂不懂!我很自責,我不能給你生寶寶,現在還因爲我的原因讓你付出代價,但我一點都不知道,我心裡很沒底你清楚嗎!被他們綁的時候我甚至在想幹脆讓他們直接把我撕好了,這樣我就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了……”安好說着說着,原地蹲了下去,她雙手枕在膝上把腦袋埋了進去。
她說的都是真心話。
意識到自己被人拐的時候,她第一瞬間是害怕,第二瞬間也是害怕。
前一個瞬間害怕的是自己,之後害怕的都是他。
她總感覺那羣人不像要錢那麼簡單。
他跟着原地蹲下,雙手緊緊抓着她的手臂,企圖將她從自責的泥潭裡拔出來。看見她這個樣子他很難受,莫天賜突然換了個姿勢,改成擁抱她:“這件事他們本來針對的人就是我,你只是受害者知道嗎,該自責也是我自責你懂嗎?!”
“不是的,如果不是我,你一定不會妥協對不對。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會冷冷的說的關我屁事愛咋咋的。我現在覺得很高興又很討厭,我很高興你這麼在乎我,但我又很討厭你這麼在乎我。”安好的聲音陸陸續續斷斷續續從雙手底下傳出。
一下一下的。
“你真瞭解我。”莫天賜想笑。
但他笑不出。
他知道她的抓狂不僅僅源於這一件事,而是之前無數的事情堆在一起,纔有這場爆發。
所以他現在除了順着她的意由得她發泄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
安好聽着他揶揄的話,卻一點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蹲着抱着。
“你覺不覺得現在這個姿勢,很似曾相識?”
突然她的腦袋上方,傳來他的疑問。
安好擡頭看他,露出疑問,她不記得了。
“是小學還是初中來着,你有一次也這樣蹲着,我tm以爲你又被人欺負了。直接就蹲下去抱着你,你記得你怎麼說嗎?”莫天賜記得安好小時候身子圓滾滾的,十足的小胖墩。
但她的臉長的好看,即便這樣還是能引來一些漂亮女生的攻擊。
有時安心會替她把那些人罵回去,但有時安心不在,她就自己一言不發的呆着。
安好搖頭。
還是記不得了。
“你說你在聆聽大地的聲音,讓我滾遠點。”
他真的好無奈。
“噗!”安好破涕爲笑,從沒想過自己竟然還會說這種話:“你是說真的嗎。”
“當然。”莫天賜見她總算不哭,趁勢想將她從地上拉起,她卻一直蹲着不起:“別鬧了,進屋。”
“我腳麻。”安好蹲着沒法動。
兩條腿就跟電視出現的雪花一樣,給她淅淅瀝瀝的麻感。
“真麻煩。”他在她面前重新蹲下,抓着她的手臂用力往自己背上一拉,然後託着她站起身。
安好伏在他背上,想起這近段時間他的所作所爲,她由衷感嘆:“你好溫柔。”
莫天賜愣了一下,旋即苦笑:“我的病偶爾會好的。”
“不關病的事。”安好搖搖腦袋,先前她也以爲是病的原因,可最近她纔想通,於是篤定的說:“你是想對我好,你才這樣。你以前不想對我好,所以你才兇。”
輪到莫天賜不作聲。
她說的沒錯。
他之前的壞脾氣是因爲她。
他現在的好脾氣,也是因爲她。
那些病也許從來沒有真正的影響過他,唯一能夠影響他的,只有她。
晚上臨睡前,她追問他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他讓她趕緊睡,說沒有代價。
因爲對他而言,除了她,任何事都談不上是代價。
……
翌日,各種信息渠道炸天了。
鑑於前一天通宵,這一覺安好睡到將近十二點才醒。
依舊的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她慣性撈起手機想看,意外發現她關注的很多娛樂八卦公衆號竟然打破常規一大早全都更新了!
還有小韋以及漢文發來的消息等等等。
她沒有點開他們的消息,因爲她的視線已經被公號標題統一的莫天賜三個字給吸引住了。
值得大家大費周章,一定是件大事,而且是不好的事。
安好瞬間從牀上騰坐而起。
她點開其中一篇,裡面配着一張開機儀式的圖,看圖是剛纔新鮮出爐的。
文章裡面全是質問和聲討,質問他爲什麼要接這樣一部自砸招牌的戲,然後往他名氣大之後想快速圈錢,初心不在的方向引導。她接着點開其他幾篇,發現行文風格差不多,都是疑問後就聲討。安好雖然不是專業人員,但這樣幾篇文章一看就知道是有人花錢請他們寫的。
安好從文章裡面看到電影的名字,就五個字,我是神經病。
她整個人像被潑了一桶冰水似的。
她知道他要付出的代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