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她想的是他怎麼知道她的地址?
轉念一想,對哦,上次他的秘書送她回過家,肯定告訴了他。
其次,他到底在這裡呆了多少次?
總不會是第一次吧。
瞧這車的位置停的多好,只有他能望向她。
她若站在陽臺的角度,他的車身肯定恰好被旁邊一顆高的灌木給擋住。
那到底是幾次。
兩次?
三次?
四次?
登時,她心裡涌起密密麻麻星星點點的……
那種感覺形容不出,就像酸碳飲料一樣,反正有很多細微的泡泡一直咕咕咕的往上冒着。
那癢癢的感覺真想令她撓撓自己的心臟。
只要想到不止一個晚上他靜靜的在這片黑夜之中凝望着她所住的方向,以他一向風火雷行的性格……
一動一靜之間,這心臟又軟了幾分。
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啊?!
怎麼感覺離婚後的他,比離婚前的還要好?
這種發現還真是要命!
見駕駛座的門被打開,安好瞬間轉身,像她纔是那個誤入那個偷窺的人一樣。聽見身後傳來關門聲,她頭也不回小跑着融入那些慢跑者的隊伍裡,佯裝自己也是下來跑步,什麼也沒認出。一路上她雖然在跑步,但卻一直努力豎着耳朵想聽身後的聲音,可身邊太多跑步聲,壓根聽不清那人有沒有跟她。
但心,卻不受控制明顯亂了。
安好一直胡亂的跑,小道不是特別長,一下子就跑了出去。她只好走去前面那一片空地,圍繞着那籃球場轉圈圈,在轉彎時,餘光往來時的路上瞥了一眼,只見那身影竟然倔強的跟在她身後!他穿着全套黑色的衣服,戴着帽子和眼鏡,他沒有跑,固定在她身不遠處的距離。
像條跟尾巴的狗一樣。
鑑於停電,籃球場特別多人特別熱鬧,有人在打籃球,有小孩正在滑旱冰,有人在跳廣場舞,有人圍在一塊聊天,有人在做運動,有小孩子在奔跑,總之各式各樣。似乎所有的市井生活都在這個小小的圈子裡面。
雖然他把容貌擋住,但有可能是身形太過高挑比例太過完美,因此也引去不少的矚目。
安好這回不用偷偷往後看,只要順着那些人的目光,就大概知道他的方位。
莫天賜不急,就這樣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
看着她伶仃可此時不知哪來的勁明明看見他就是不回頭的背影,步伐一致的追着。
他來守着的這些天晚上,並不是想讓她知道,然後覺得他有多情深似的。
他之所以來,其實只是想驗證一下自己的心思。
她的陽臺和廚房連着。
廚房的燈亮了,他就知道她在煮食,廚房的燈滅了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接着她陽臺的燈就會亮起。然後會看見她穿着睡衣頭髮胡亂綰起的模樣,站在陽臺晾衣服。他已經看了她這模樣好幾次了。
只要沒事他就會開車來。
當保持着相同的步速行走時,外套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見是秘書打來的,接聽後放在耳邊,不開聲。
“莫總,我們約好九點有個會議要開,您現在在哪?”
秘書的語氣聽似毫無波瀾,但實質內心着急死了!這個會議很重要,她先前三番四次的叮囑過,她也不知道莫天賜最近怎麼了,一到晚上幾乎就找不到人。
莫天賜頓了一下,對,他都忘記有會議這回事了。
剛纔在辦公室看文件看的心底煩躁,本打算起身站在窗戶抽根菸繼續辦事。
可抽着抽着,這腦子裡想的全是一張皺眉嫌棄的瞅着他抽菸的臉蛋。
然後他把煙掐了。
但這麼幹站在窗前也不能解煩躁,他索性離開辦公室打算到處走走。走着走着,明明心底沒有盤算目的地,一味順從身體的本能,就這樣坐了電梯下了樓,直奔停車場。一眼看見專用車位上停着自己的車,這手一摸,竟發現車鑰匙竟在口袋裡,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是什麼……
在他心底大呼不妙轉身想上去時,結果轉不過身,反而筆直的朝着車子走去。
好吧,人偶爾還是要順從一下自己的心。
哪怕這句話他已經連續好幾天對自己說。
籃球場上傳來一陣激烈的歡呼,有人進球了。
莫天賜意識到自己安靜的時間過久,連忙道:“我在散步。”
“……”輪到秘書安靜,緊接着又問:“請問您在哪散步?”
“在熙路這邊。”莫天賜眼睛朝着前方看去,只見安好正蹲下來安撫一個哭泣的小女孩。
但他明明看見是那個小女孩剛纔玩耍不看跑撞到她,她都差點被撞倒,竟然還安慰別人。
可見她那麼細心又耐心的模樣,心底突然隱隱生出一種疼惜。
相比他不能當父親而言,她不能當母親,一定比他更難受吧。
呵,他那晚竟然還用那樣的話傷害她!
他竟然說“只是覺得花了那麼多錢買你回來,你又不能生,我多做幾次,怎麼了?”。
說完這句話後,他清晰看見她眼底露出滿滿的震驚以及劃過一抹死灰。他忽然在想,令她下定決心離婚的,其實並不是他扔掉項鍊這個舉動,也許是因爲這句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賬!
“這……您,您跑的真遠。”秘書汗顏。
隨即又覺得在熙路很熟悉,腦子裡轉了一圈隨即頓悟出來,這分明是安好所住的地方!
原來是跑去看老婆了。
沒準這幾天晚上做的都是同一件事呢。
身爲她的老闆,她是非常佩服莫天賜的。
但是以她身爲女人的角度來看,她又特別鄙視這種只會看的男人。
安好走到花圃的斷隙處,她快速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見他還在跟着,決定不走了,立刻衝上樓去。
反正大門有門禁,也不怕他會追上來。
晚上她躺在牀上,將抱枕來回翻了十幾遍,才慢慢入睡。
接下來的日子倒是挺有規律。
天亮就去學校化妝,一化就是一天,然後收工在醫院附近買個麪包吃,吃完就去看父親。
夜深回家的時候,她特意偷偷繞到跑道那裡瞅他的車子在不在,結果發現,在的。
於是當天晚上,那枕頭翻了三十多遍才睡着。
第三天。
mv在中午的時候順利結束,安好和他們道別後直接往醫院出發。
中午十二點多,她駕輕就熟的推開病房門,人還沒進去聲音先開:“爸,我給你買了……”
莫天賜手指擋在脣前,示意她不要吵。
安好噤聲。
她看了一眼病房,只見看護坐在沙發上打盹,父親躺在牀上正淺淺的打着呼嚕。她將新買的收音機放在桌子上。脫下大衣正想掛在一旁時,放在褲子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忘記將鈴聲弄成靜音,生怕吵醒屋子裡的人動作變的頗爲慌張。
大衣從手臂滑落掉在地上,她掏出手機來不及看直接放在耳邊:“喂,你好。”
正想彎下腰身去撿的時候,一隻大手先出現抓起她的大衣。
她擡眼看了一眼那人,只見他替她抖了一下衣服直接搭在椅背上,接着在原位坐下。
他竟然替她撿衣服……
察覺到自己又要被他的一點小事給擾亂難得平復的心情,安好瞬間移開視線沒有再理他,一邊走去陽臺拉開門一邊再次開聲:“餵你好,請問聽到我說話嗎。”
安好反手將玻璃門關上,省的屋內的暖器跑出來。
脫了大衣站在陽臺的她,被冷風一吹瞬間凍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喂,安好,不好意思,我這邊信號不太好。”
“……陳導?!!”安好搭在欄杆上的手微微收緊,雖然電話那邊的嘈雜聲很大,但她瞬間就聽出那充着歉意的男聲正是來自陳導!
“對,是我。我有個忙想拜託你。”
被自己崇拜的人拜託,她肯定義不容辭,安好連忙道:“你說。”
“是這樣的,過幾天我有場秀,本來已經定好了模特。但那人今天遇到意外,現在後背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在秀場開始前肯定不能康復。我最近都在找和她身高體形差不多的人,但找了幾個都沒感覺,我想起了你。這期的主題是山水,我覺得你應該可以。”
“……”
安好一時失語。
陳導竟然找她走秀!
她可一點經驗也沒有哎!
“其他方面你不用擔心,只要你答應我,剩下的時間我一定能教會你該怎麼做。”
“好,好吧。我儘量試試。”安好越說,心底越慌。
她沒走過秀,但她總看過。
看倒是容易,穿着漂亮的衣服在臺上走一圈,但那是必須要非常自信的心態才能做得到。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閃光燈,要從容不迫的面對,穿上衣服的時候,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與身上的衣服融爲一體。
“嗯,明天你來找我,等會我把地址發給你。”
安好應了幾聲,在陳導客氣的談話中,結束了這一次的對話。
安好對着空中呼出一口冷氣。
心底安慰自己其實沒什麼好怕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走過去就結束,上次時間頂多不超過五分鐘!
一陣冷風颳過。
她冷的又哆嗦了一下,轉身進屋。
興許她沒有想到,一次簡單的幫忙,就這樣奠定了她未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