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海上漁船的搗鼓聲一陣又一陣的傳到了楓林客棧,此時,整條明月街已燈火暗淡,因爲對自己工作去留的不確定性,這麼些日子以來,我一直住在楓林客棧,成了這兒的常客,我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名島上游客,半工半行的狀態。
楓林客棧的主人是一位看起來有點神秘的老太太,我每天下班回來,都能在客棧門口遇見她,她養了一隻白色的貓,總喜歡把它緊緊的抱在懷裡,安安靜靜的坐在門口,像是在回憶着什麼往事,又像是在等待着什麼人,又好像什麼也不在乎的神情,她不太關注外界的世界,我每次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微微點頭,不太多話。店裡除了兩名一男一女服務人員,平時很少看見有什麼人來探望老太太,所以她在我的心目中成了一種神秘的存在。
楓林客棧並不大,三層樓,三十來間房,設備配置風格不一,收費方式不一,其實住宿價位定的還挺人性化的,既然楓林島是休閒聖地,來島上的行人下至平民百姓,上至達官貴人都有,老太太並沒有設置固定人羣的消費定位,簡樸風格的房間價位少則幾十元就可以入住,豪華套房多則一晚一千大米就沒了。
她還設置了日租,短租,月租的收費方式,月租就是平時在外租房的價位,一般人完全可以消費得起,所以我是辦了客棧月租卡的,有住,有吃,有工作,平時還可以在楓林島到處逛一逛,小日子還算過得從容。
客棧平時還是很安靜的,每一間房都是大門緊閉着,傍晚坐在後陽臺上,吹吹從楓林邊掃來的晚風,早早的就可以安然入睡了,這的確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這幾天,我這層樓突然變得熱鬧了起來,就在我的隔壁套房,搬進來了一羣少男少女們,每夜不吵到凌晨三點是不會罷休的。
實在是惱火,不得已,我才敲響了201的門。
門打開時,出現在我眼前的又是一位身着一條迷彩褲的青年男士,怎麼回事,這又是他們訓練營裡的人?
他上半身光着膀子,擁有非常結實的胸脯,頭髮溼漉漉,我在想:他的五官?如果長在女人的臉上,那真是太美了。他的表情顯得非常和善,笑容如春風般掃走了我剛剛從心裡面升起來的那一肚子的怨氣。
“你怎麼了?”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溫柔,可能以爲我是來向他們求助的嗎?
“沒,沒怎麼,你們可以說話聲音小一點嗎?太吵了,睡不着,我明天還要上早班呢。”
說着,我把目光掃向了屋內的那一羣男男女女們,這是一間三室一廳的豪華套房,客廳裡那真是個亂啊,衣服,褲子,毛巾,滿天飛,滿地都是,像是剛剛被打劫了一翻似的,實在與我眼前這位儒雅的男士無法聯繫到一塊兒。
“吵到您了,好的,好的。”他非常禮貌的點點頭。
“謝謝。”我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轉過身回到了自己的屋裡,腦海裡怎麼全是剛剛那位男士的音容相貌,我使勁的搖搖頭禁告自己,不要幻想,不要幻想,只是萍水相逢,轉眼就成路人了。
的確,沒有什麼異樣,次日太陽照常升起,我像往常一樣,起牀,洗漱,吃早餐,然後踩着高跟鞋去上班。
腳步剛跨出明月街的轉角處時,就在一眨眼間,一輛小車“呼”的一聲,從我身邊閃過,緊接着一隻白色的小貓咪“喵”的一聲竄到了我的身上,鋒利的爪子從我手臂上滑過。
“哎呦,疼。”腳一拐,一頭撞到了電線杆上。
瞬間,又是一肚子的火氣:“喂,怎麼開車的,趕着去投胎啊。”說着,立刻脫掉腳上的一隻高跟鞋,往前面那臺小車扔去,正好,砸中了車尾。
回過頭,抱住了小貓咪,撫摸着它的白色的毛:“貓咪,貓咪,他們差點把你撞到西天去了。”
小車到底是倒回來了,從車內鑽出了一男一女,男的一身迷彩服; 女的,頭髮染成了純白色,一頭白髮披散着,化了濃濃的妝容,脖子,手腕,掛滿了珍珠項鍊。
“喂,吃多了你,幹嘛用鞋子砸我們的車啊,這是L虎牌車,砸壞了你賠得起嗎?”女孩非常傲慢的神情教訓着我。
“你們差點撞到小貓咪和我了。”
“撞哪兒,少跟我們來這一套,什麼碰瓷的我們見多了?”女孩子對抗着。
“你們?到底是誰碰瓷啊?明明是你們撞到小貓咪了。”
“撞了又怎麼樣,不就是一隻貓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真是沒見過世面,我們這車你砸壞了,你一百隻貓賠了還不夠。”
“我管你什麼綠虎車,白虎車,你們差點撞死一隻貓了。”
“是L虎,不是綠虎,loser.”女孩子強調着。
“親,別鬧了,陪她兩百塊錢吧。”男孩子終於發聲了。
“看你應該是在圖書城裡上班的,也不容易的,兩百塊錢,夠了嗎,不夠再加一百。”說着,女孩從錢包裡拿出三百塊錢扔到了地上。
“你大爺的,誰要你們三百塊錢啊,我只要你跟我和小貓咪道歉,還有幫我把鞋子撿回來。”
看着那女孩子扔錢給我時像打發叫花子般,我真是怒火中燒。
“不要算了。”女孩子拾起地上的三百元人民幣。“她以爲她是誰啊,不識相,沒見過世面的傻逼。”
我直接脫掉了另一直鞋子,抱着小貓咪,擋在了他們車前:“今天,你們不幫我把鞋子撿回來,我就跟你們耗着。”
“誰幫你撿那臭鞋啊,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對你們沒興趣,快點,我還要去上班呢。”
正在我們僵持着不分上下時,後面又開過來了一輛小車,停在我的身旁。
“小美女,我們又見面了。”我一看,似曾相識。
“原來是你們這些人,該死的,每天晚上都吵得不讓人睡覺的,我走個路,也差點被你們撞飛了。”
“她是誰啊,你們認識嗎?”白髮女孩問。
“認識,認識的,住在楓林客棧的,我們隔壁的鄰居。”這位男孩依然一臉如春風般的微笑問着。“你們發生什麼事了?”
“她說我們差點撞着小貓咪和她了,陪給她三百塊錢,她又不要,讓我去幫她的鞋子撿回來,她把我們車砸壞了,又怎麼算,真是蠻不講理的。”女孩子依然不依不饒的。
男士推開車門,下了車往前方望去:“鞋子,行,我去幫你撿回來。”
氣氛總算緩和了些,我放下了小貓咪。
“穿上吧,對不起啦,我們這些人是沒吃過苦的孩子,不懂體諒人的,別跟他們一樣了。”男士依然表示非常有禮貌的樣子。
“你們也島上訓練營裡的?”我問。
“是的,我叫昊然,你是在“異渡香魂”圖書城裡工作的,是嗎?”,男士問。
“嗯。”我點點頭。“你叫昊然,那你們也認識白潞潞和歐陽成成嗎?”
“當然認識的,我們是好兄弟,好戰友。”他始終表現的非常謙恭的姿態,與他身旁的那兩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講真,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溫柔的男孩子,溫柔原本是用來形容女孩子的,但放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爲過。
“那行吧,既然都是熟人,今天就放過你們了,改天還這樣,我就要投訴你們了。”
“遵命,美麗的女孩。”這位說他叫昊然的男孩子向我行了個軍人禮。
我有種感覺,自己是不是掉進了一個溫柔的陷井裡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