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四起,撲面而來,大地一片蒼茫,白雪覆蓋了洞庭山的蒼松與翠竹,南湖的水位變得很低很低,露出了肥沃的黑泥,蘆葦在朔風中搖拽着,漁民的船隻都已靠了岸,彷彿沉睡了般,田野裡的泥土,也被風吹出了道道裂縫。
我喜歡這樣的季節,喜歡這種寂靜感,腳踏着田澗邊的白雪,發出咯擦咯擦的聲響,像是一首來自田野的交響曲。
晨星,回柳林寨好些日子了,他告訴我他回村裡收棉花去了,市裡有人要買。曾經他好像也跟我說過這事兒,他爸媽放棄打漁生活後,就拿家裡十幾畝地種起了棉花,去年收成還不錯,收了很多棉花。
這大冬天的,棉花也收了這麼些天,咋還不回來?一個信息也不發給我。好吧,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可我並不是不理他就心中無事了,內心像是懸着什麼東西,堵在胸口,感覺沉沉的。
我好生羨慕像袁明鳳那樣的女人,不會爲感情的事困擾,不像我,雖然能想出那麼多放下情感的理論,可真要實踐起來,好像比登天還難,很想切斷這份情感了。
我有種預感,如果我沒有找到自己可以安身立命的工作,能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的自己喜歡的事情之前,我的生活裡只剩下了晨星,根本就沒有辦法把情感看淡的,這情感對於我來說,就如一副沉重的鎖鏈,會牢牢的,死死的把我勒住,控制着我的每一天的生活,別談什麼自由了,可能連身心健康都會成了問題。哪怕談十場戀愛,我也無法看淡它的,都是白忙活,那好吧,還不如一場也不談了,先去把自己內心世界搞定吧。
隨着湖邊漫步着,我越來越堅定了自己的決定,此刻頭腦是很清醒很清醒 的。
突然又想起了南漠和蘭歆,好些日子沒有去他倆那兒了,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他倆爲什麼看起來沒有我這種沉重感,彷彿他們的世界只有風月,沒有風雲,還是我只看到了表相?
我特意繞道而行,行向漠蘭茶書館,朔風撲打着沿途店面的大門,發出嘎查嘎查的聲響,遠遠的,我就聽到了歡快的音樂聲。
原來是蘭歆,南漠這兩個活寶,他們在門前堆起兩個守門衛士,白雪人,左邊一個,右邊一個,頭小身子特別大,挺立在大門兩邊。
“白雪人呀,白雪人呀,你的頭怎麼這麼小,身子怎麼這麼大呢?”
南漠隨着音樂,在雪地裡搖動着身姿。哈哈《讓我在雪地上撒點野》:“我光着膀子,我迎着風雪,So beat it So beat it.”
而蘭歆安靜的蹲在雪地上,這一靜一動的,兩個活寶,讓我一見就會心一笑,剛纔堵心的事,瞬間拋到了九宵雲外。
“秋夢寒,接招。”
我身子靈動一閃,南漠來了一個“雪箭穿心”。
“遠來是客,有你這樣招待客人的嗎?”我說着,脫掉了運動鞋,打着赤腳,踩在了雪地上,準備與他絕戰雪城。
正好可以發泄一下這些日子堆積起來的情緒,我拾起地上的雪往他身上砸去。瞬間眼前白雪紛飛,一片模湖。
不到十分鐘,我倆也變成了雪人,但渾身火熱,火熱的,一身大汗淋淋,痛快。
“南漠,我頭頂的烏雲被你砸跑了。”穿上了鞋子,好好的呆在了蘭歆的身邊。
“秋夢寒,你知道你犯了什麼病嗎?”
“我不知道啊,人看清別人難,看清自己更難。”
“你和我一樣,犯了飄飄病,生命不能承受之輕,需要時刻用重物砸自己一下,才能保持清醒。”
“飄飄病,頭一次聽了,還有這種病嗎?不過好像被你言中了,可那又如何?”我說。
“東西南北風,飄來飄去一場空。”他說。
“可我還是想選擇飄一飄,飄起來感覺很輕,沉下來,感覺很重,輕有輕的好,重有重的好,空有空的好,實有實的好,反正最終就如你說的,都是一樣,一人一堆白骨,輕飄飄的,你一堆,我一堆,被風一吹,沒了。”我帶有一種絕望的表情說出了這一段話。
“好吧,服你。”
我不自覺的凝視着南漠那如一彎湖水般的眼睛,他的頭髮是自然捲的,聽說這樣的男人很重感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他落到我的手裡,恐怕一樣,日子久了,就只剩下風雲,沒有風月了。
他們能相處的如此和諧,還有蘭歆的功勞,這樣一位安靜的女子,身上沒有一點菸火氣,卻能在充滿煙火氣世俗味的世間裡保持着她的淡漠與安然。
她很少發表自己的觀點,就如剛醒來的睡美人般,寒風,雪戰,都沒能激起她心靈的波浪。
在我的生命裡,有這麼兩位損友來過,沒事損損自己,真好。萍水相逢,若干年以後,不知道我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可能再也不會如今天這般了,我已不再是我,他們已不再是他們了。
這場“雪戰”就像是我們的一場告別儀式,一場生命中關於友情的告別儀式。
往後,我身處異地,人在江湖,爲了讓自己好好的活着,我可能會把自己的心,築起一道道很高很高的牆,那樣,誰還能走入我的內心?我又能走入誰的內心?
我不想成爲天空中的一隻孤雁,何況我還只是湖裡的一隻小魚,想要讓自己真正長大,我知道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讓自己沉入湖底,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