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未生村外綠,和風已解戶邊寒,春深庭院桃花飛,日暮樓臺風箏舞”。
風一程,雨一程,山一程,水一程,兜兜轉轉,時光一晃,五年有餘。
此時此刻,我的雙腳立在了一個熟悉而又特別的地方:“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如轉入此中來。”此處便是“桃花庵”。
數年前,我與晨星來過此地,就對此地頗有好感,或許那時,我就與這裡有了不解之緣,只是塵緣未了。晨星說:“這兒是閱過風塵,謝絕繁華之人的靜修之地。”而那時的我未經風塵,未見繁華。今天我終於可以心安理得的呆在此處了。
風塵,繁華是靈魂的一面鏡子。我,奔走於紅塵,主要目的並不是爲了去追求世俗人眼中的所謂的那種成功,雖然我也想去玩轉世俗規則中的一個個“金籠子”,比如家庭婚姻,比如事業功成名就,比如財銀滿罐等等,請原諒我暫時沒有空去鑽研這些,沒有爲經濟發展做出貢獻。
我不是一個成功論者,不太喜歡用“成功”二字來綁架自己。爲了一個個“金籠子”,要把自己套進各種規則裡面去,結果不能動彈了。思前想後,比起世俗的成功,我更喜歡一人千變,一人千面,無須用太多心機的人生。
於肉體,我需要的並不多,一天幾碗水,三頓飯,一個環境優美的有花有草有樹的棲身之處,便足以。於靈魂,我需要的很多,很多。如果在肉體上花的功夫多了,佔有的東西太多了,心靈便複雜了。
人與人還真不一樣,有些人喜歡的複雜的心靈,複雜的世間,越複雜他覺得越好玩。而我,心靈一複雜,腦袋就短路,身體系統就死機了。所以,只能願賭服輸了。
我出走在紅塵中,是爲了把紅塵當成一面鏡子,來照見那個被父母塗抹的面目全非的自己,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要藉助紅塵這面鏡子,讓它告訴我,我是誰?我應該去哪兒?我真實的模樣?哪怕這個真實的自己與別人不一樣,很不一樣,只要它存在着,就是有價值的,而不是父母說的那樣,我必須變得怎麼樣,纔是有價值的。
可是誰又知道,那個被父母塗抹的面目全非的人,只是看起來不錯,但她就如一個美麗的木偶人,風一吹就倒了,一點力量感都沒有。
我要用紅塵這面鏡子,照見那一條條影響自己人生的,讓自己時刻顛倒,時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讓自己身爲由已的“鎖鏈”。
當紅塵中這塊魔鏡照出來那一條條拌住自己,讓自己渾身無力的“鎖鏈”後,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往內走,山寺和風,無車無塵。我覺得只有往內走一段時光,才能真正把那些讓自己失去力量感的“鎖鏈”一條條,一條條的精準的清理出來,然後狠狠的斬斷它們。
從而堅定的確認好自己的存在價值,這樣才能更好的迴歸正常的生活,做一個身心健康的俗人。
四月陽春,坐看紅樹不知遠,行盡青溪不見人。桃花庵不是紅塵決絕之地,它只是心靈的靜修之地。我來此地已有三個月有餘了,半工半修,每週工作兩天,掌廚的。
這兒一週五天吃素,有二天是開葷的,那兩天開葷的菜譜是由我來制定的,由我來掌廚。工作是很清閒的,上二休五,有五天的內觀時間,足夠多了,這種狀態很適合我的生命節奏。
我的廚藝的靈感,最開始是來自晨星,他最喜歡烹飪魚了,我也一樣,清蒸,紅燒,烀魚等,這兒的來客,格外喜歡點我的菜譜。
說起菜譜,這又得從萬生給我的那本《萬物生香草集》說起了,人生從來沒有白走的路,冥冥之中,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會把自己所有的經歷串連在一起,逐漸的把自己推到一個更適合自己的地方,我把這隻手叫宇宙之手。
男人常把女人分爲三種類型,一類女人如風,風過不留痕。一類女人如雲,飄來飄去,不成形狀。一類女人如黃金,腳踩大地,始終如一,能掌控着一切,如如不動。如黃金般的女人,是男人可以娶回家裡的供着的。而我?是一個如雲一般的女子,腳不着地。
我的確不是一個喜歡刻意去掌控自己的命運的人,不是男人眼中黃金型的女孩子,她們能做到百年一面,如如不動,帶給人十足的安全感。
我的人生就如玩摩天輪,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上的,看着就讓人膽戰心驚的,所以那些追求穩定感的紅塵中的男人們女人們總是躲得我遠遠的。
還好,在紅塵摸爬打滾中,不介意這些了,我才發現,我已經逐漸的戒掉了情感。偶有春意動,也能做到遠觀即可。
對於我來說掌控人生是需要用力,需要用心機才能排除萬難。還不如兩雙攤開,把自己徹底交出,隨着那股神秘的命運之流,坦然前行。就如萬生說的那樣,敢死纔敢活。
人在俗世裡行走若不用心機,這樣就註定了我要見很多的風塵,還時刻陷入“泥潭”之中,以至於每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活着,就是一件格外幸福的事了。幸虧,我是一位如雲般的女子,即使陷入了“泥潭”裡,“糞坑”裡,也是輕飄飄的,飄一飄,換了個形狀,就走出來了。過後,發現這樣也不錯,豐富了自己心靈,還長出來了更多的“羽毛”。
回望過去五年,獨自天涯,真如天空裡的一朵雲,飄來飄去的,去過了好幾座城,做了好多份工作,跨了十幾個行業,都是蜻蜓點水般,輕輕的我走了,就如我輕輕的來,什麼也沒留下,什麼也沒帶走。在A城,我學了廚藝;在B城,我跨入了書香的世界裡;在C城,說來話長。
人人都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的確如此,但又不是如此,喜憂參半吧,如果讓我重新來過,我依然會選擇這樣走自己的人生路。真的,至少我體驗到世界與父母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樣的,很不一樣,慢慢的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穩定的世界觀了,我可以輕輕鬆鬆擺脫他們對我的控制了,這便是成長的見證。所以,無悔無怨。
記得在A城,一個陽光明媚的春天裡的某一天,我漫無目的遊蕩在一條明朝古街裡,這兒畫戟排雁翅,綵鳳雙飛朱漆柱,碧瓦祥雲黃旗飄。一踏入此街,人就完全放鬆了下來,有一種穿越感,彷彿自己成爲了一名明朝的女子。
這天,我無意之中擡頭一望,發現了一家名叫“香草記憶明朝風”的餐館。店裡面有種古老而又神秘的韻味,不自覺的把我引了過去,硃紅色的木門上還貼了一張招聘廣告,招聘後廚助理,學徒。後廚助理?一下子激起了我內心的興趣。
我緊接着把目光轉向了大門旁邊上的鞦韆上,鞦韆上坐了一位高高的身着藍色長衫的女玩偶,她鸞綃斂袖,長長的烏髮,壓着金翅小釵,在鞦韆上微微的搖晃着,目光死死的盯着進店的來客。我靠近了她,凝視着她長長的眼睫毛下,那雙如空洞的眼睛,好一會兒,身體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
轉身走入店內,這渾暗的色調,一幅若大的關公神像掛在店面的正中央,他同樣,死死的盯着來店的客人。
在渾暗的燈光中,我看清楚了,店內除了門邊的那個大大的盪鞦韆的女玩偶,兩面牆邊格物櫃上都間隔着擺了一塊銅鏡,每一塊銅鏡旁邊都放了一個小小的古裝的女玩偶,千姿百態,服裝色彩各異的,這些是用來售賣的,價格,100元到800元不等,這些個女偶,加上渾暗的裝修色調,古老的木桌,牆上的關公神像,還有一道幽暗的燈光,通往若隱若現的後廚,通道牆面的裝飾壁畫,是柏樹,烏雲,月光。讓我想起了蘇軾的一句詩:“柏臺霜氣夜悽悽。””夢繞雲山心似鹿。“整個店面給人感覺陰森森的,彷彿進入了十八層地獄裡的“孽鏡地獄“。
我想來這兒吃飯的客人,都是好奇心比較重的那種吧。而我,是因爲店名叫“香草記憶”而進來的。不知道來這兒上班是什麼感覺?我思索着。
“香草記憶”,讓我上瞬間回想起萬物生給我的那本《萬物生香草集》,我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沒事都會讀一讀的。看來,我與香草又要開始一段緣份了。
我選擇了坐在正中間的那張古老的木桌旁,認真的讀着每一道菜譜。
最後點了一道陳皮老鴨湯,這陳皮老鴨湯的味道真是太特別了,淡淡的清香,微微的甜。我對它的製作產生了好奇,我不知道他們配製了哪些香草,才得這般味兒,讓滿是骨頭的老鴨也變得酥酥的,軟軟的。就這樣我與這家古老的擺滿了女玩偶的餐館結下了一段緣,一段惡緣就此開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