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衣服的纖細指關節微微泛白，她的心彷彿被一塊巨石，狠狠地砸碎，疼的她血色全無。
無力地強裝沒事，她問：“爲什麼？你不覺得。。。小孩子很可愛嗎？”
“是嗎？”莫陽依舊面無表情，手握方向盤，目光直視前方。“沒覺得。太吵了！”
林之低下頭，瀑布般的秀髮垂落下來，遮住了她蒼白的半邊臉。
沒聲了！
莫陽側頭看向她，“你怎麼了？”
“沒事！”
無邊的黑夜，無盡的自嘲和苦笑。
醫院的白色長廊裡空無一人，冰冷長椅上，坐着一個冰冷的人兒。她看上去歲數還小，單純，美麗，像極了童話裡的公主，白皙如玉，一碰既碎。
林之微微仰着頭，看着手術室的紅燈，她如走在一層薄薄的冰面上，下面就是冰冷刺骨的海水。如果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被這海水給吞噬。
如此時此刻，她是掙扎不得，也逃離不得。
還有兩個小時，她就要走進這間光亮的手術室了。進去時，她是一個人，出來，可能就是半個人。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蘇珊是這麼問的，主治醫師是這麼問的，她也是這麼問自己的。
她確定嗎？
她原來確定，可此時卻不確定！
當初剛得到懷孕的消息，她一心想流掉這個孩子，是因爲這個孩子會毀掉她的前途。
可是現在她又不禁問自己，自己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她的母親曾經教導她，一定要做一個有責任的人。
當初，父母離婚，即便生活再艱難，母親也未曾將她放棄過，相反，她與父親打了足足兩年的官司，才把撫養權爭到手。
父母雖然離婚，但其實他們都沒有放棄她，都努力給予她最好的條件。可是如今，輪到她自己了，她卻想到放棄自己的孩子，只爲了自己的前途。
林之看醫院懷裡也有一個懷孕的貴婦。她是一個人，但神色安寧。
二人相遇，那女人跟她聊了一會兒。林之這才得知，她上星期纔剛結婚，和丈夫算是奉子成婚。
“奉子成婚？”
女人笑，“我知道大多數人對這個詞沒有好感。也確實挺悲哀的。不瞞你說，我其實並不愛我丈夫，他也不愛我。結婚之前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因爲意外，才懷上了這個孩子。我起初沒敢把這件事告訴他。但紙包不住火，他還是知道了。他這個人，沒有什麼優點，但有一點好，就是他特別忠誠和負責任。當他得知我懷孕後，立馬向我家去提親。”
林之看着女人隆起的肚子，疑惑地問：“那你丈夫沒有怨言嗎？”
“他當然怨過我。他恨我當初沒有早點把懷孕的消息告訴他。”
林之笑，“你先生應該特別喜歡小朋友吧。”
“還好吧。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但我的確後悔沒有早點告訴他。畢竟，孩子有一半的責任是他的。我沒有權利剝奪他應有的責任。”
林之靜默了。
她摸摸自己的小腹，心想，如果他知道了其實他有了個寶寶，會不會也會承擔起責任？
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林之從未懷疑過。可是這個孩子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上，他有權利選擇不要。
“如果我不告訴他，他會不會生氣？”
林之陷入了迷茫的沉思。
腦海中像播放電影一般，莫陽對她呈現的喜怒哀樂全都歷歷在目。
她想起她剛認識他時，他對她百般欺負，卻也百般維護的溫暖壞笑；想起他如地獄撒旦一樣剝奪她的自由時的恐怖面容；想起他手把手教她彈鋼琴時指腹熨燙的溫度；想起他清晨醒來時人畜無害的孩子氣的面容；更想起他寵她時溫柔包容的目光。。。。。。
心，痛！
捂着臉，淚水從指縫間滲了出來。
白色的地板，白色的長廊，白色的椅子，還有穿着白色白大褂戴着白色口罩的醫生，一切皆白的令人發寒。
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能看到與白相反的顏色。
黑！
林之想起了那雙時而凌厲，時而淡然，時而溫柔，時而玩味，時而幽怨，時而孩子氣的墨眸！
“林之小姐，我們進去吧！”
林之看着手術室敞開的大門，目光呆滯。
扶着冰冷白色的牆壁，她的雙腿不斷地發顫。
不要！
不要去！
理智告訴她，那個地方是地獄！
終究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她還是臨陣脫逃了！
今天，是春天的第一場雨。雨下的不大不小，卻也淅淅瀝瀝。雨水打在臉上，不冷不熱。
雨滴如線，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失去理智地瘋狂跑在路上，腦子裡只要念頭：告訴莫陽！告訴她，他們有孩子了！
不管他要不要這個孩子，她都要告訴他。她不能剝奪他唯一的知曉權。這個孩子，他也有份。她要告訴他，他當父親了！
心，跳的飛快！
一輛又一輛的豪車從她身邊奔馳而過，卻無一停下來準備看看這個可憐單薄的小女人。
白辰蕭正坐在汽車後座，朝着駕駛座上的司機發着脾氣。
“我說你是豬嗎？你聽不懂本少爺說話啊。本少爺說要出院，不是轉院！你馬上給我調頭，勞資要回家！”
司機聽他家少爺發脾氣聽過無數遍，也算能應對自如了。對於此時此刻大少爺的牢騷，他選擇了無視！
“少爺，白先生說了，您不能回家。您就是回去了，他也不會讓你進門。而且，他凍結了你所有的銀行卡，封了你所有的公寓，現在，也只有醫院能收留你。原來那家醫院醫術太差，這次先生給您換的醫院，是A市一流的私人醫院，保證你在裡頭住的舒舒服服的。”
白辰蕭聽着，對着自己的拳頭哈了口氣。
說話不管用，那就只能揍了！
正揮拳嚯嚯，突然，司機來了個急剎車。白辰蕭慣性使然，身體差點沒飛了出去。
白辰蕭怒吼道：“臭小子，你想死嗎？”
“少爺，你看前面。”
“前面怎麼了？不就是有個瘋女人在雨中狂奔嗎，快帶勞資回。。。臥槽，林之？”
連柺杖都沒拿，白辰蕭提着纏着石膏的腿跳了出去，一瘸一拐地衝林之跑了出去。
“林之！你給我停下！”
冒着雨把林之給捉上車，白辰蕭氣急敗壞地問：“你瘋了？沒事衝到雨裡去幹嘛？拍戲嗎？”
林之摸摸自己滿是雨水的臉，恍恍惚惚地說了一句話：“白美人，送我回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