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拿不準林之到底在想什麼,但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她一定對這件事有觸動。
回到酒店,林之吃了點東西,清理了一下身體,吃了點兒藥,便躺下了。
蘇珊囑咐她晚上一定記得起來吃藥之後,便離去。
“蘇珊。”
蘇珊頓住腳步,回頭,“什麼事?”
林之盯着天花板,精神恍惚地問:“他真的是爲了我嗎?”
蘇珊當然知道這個“他”是誰?
“不是爲了你,難道還是爲了誰?”
“可是,四年都過去了,我們也分道揚鑣這麼久了,他有必要這麼做嗎?”
蘇珊聳聳肩,“說不定,他還沒有忘掉你。”
林之翻了個身,手指攪着被單。“蘇珊,你記得我當初離開他,是爲什麼嗎?”
蘇珊點頭,“你們失去了第二個孩子,所以你傷心欲絕。”
林之坐了起來,抱着膝蓋。面容疲憊,眼睛有些迷茫。“其實…我也說不上當時爲什麼會離開他。我那個時候就是覺得,我之所以會失去我的孩子,是因爲他在那天選擇了救陸梨。”
蘇珊走到牀邊坐下,心疼地看着她。
回憶一段痛苦的往事需要勇氣,但很顯然,林之終於肯正面面對了。
“那現在你還是不能原諒他嗎?”
林之擡眸,瞳孔無神地看着蘇珊。“我…好像沒有資格原諒他。”
蘇珊一愣,“什麼…意思?”
揪着被單的指關節泛白。“菲菲告訴我,四年前,其實事實根本就不是那樣子的。我看到的,只是真相的一部分。我曾經一直以爲,莫陽在那個危機關頭保護陸梨,是下意識的行爲。這可能就是潛藏在他骨子裡的情感。”
蘇珊靜靜地聽着。
“可是,事情不是那樣子的。其實……”琉璃一般的明亮眼睛漸漸溼潤,“他當時抱住了我。只是,他要保護兩個人,所以纔會力不從心。而陸梨,是故意把我推下去的。如果不是她,我們的孩子,或許已經…揹着小書包上幼兒園了。”
蘇珊震驚,“陸梨,她就是個瘋子。”
林之擦了擦眼淚。“不光她是個瘋子,其實我也是。”
靜默,在暖色的房間裡遊蕩。
良久,蘇珊小心翼翼地問:“那你和他……還有可能嗎?”
林之咬脣,“應該…沒有吧。”
“爲什麼?”
林之沒有回答,而是躺下,將頭鑽進了被子裡。
蘇珊知道她不想說,於是起身,悄悄地離去。臨關門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很久很久之後,林之終於從被窩裡探出頭。
一擡眼,便看到窗外晚霞漫天。
風輕雲淡的傍晚,真的其實不怎麼招年輕人喜歡。
林之心煩意亂,下牀,將厚重的窗簾拉上。頓時,房間陷入了昏暗之中。
多久了,她一直很喜歡在這種與世隔絕的昏暗環境。
重新躺回牀上的,她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裡。
爲什麼和他沒可能?
曾經她是怨他的。看到他,她就會想到那段卑微的愛情。
現在,她不僅沒有資格怨她,並且發現,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錯。孩子是她極端舉動之下流產的,他一直都盡最大的努力和責任保護着她,可她還是怨他。呵~太自私了!
想當年,他心裡肯定是很傷心的吧。
彼此都是怨恨對方,相比之下,他的是理所當然,而她卻是無理取鬧自私自利。
難怪,他會放她走。
一邊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苦,另一邊還要承受她的誤解。
他,應該也是被她傷透了心,對嗎?
現在,她還有什麼資格去想和他複合的可能?
酒店頂級VIP總統套房。
莫陽坐在陽臺上,吹着晚風,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喝着。
越天涵坐在旁邊,一直拿着手機撩妹。
撩着撩着,他就覺得沒勁兒。
放下手機,越天涵一把奪過酒瓶。“喂,大佬,你有完沒完?我都到這裡半個小時了,你別老擺一副深宮怨婦的樣子給我看行嗎?”
莫陽凌厲地掃了他一眼,他訕訕地將酒還給他。
翹着二郎腿,一張陰柔絕美的臉上滿是鄙視。
“嘖嘖嘖,我還真是想不通你。不就是個女人嗎?要還是喜歡,那就去追唄。難不成她還會不接受?”
莫陽墨眸微醺,苦笑,“她還真是不接受。”
“你已經追過?”
“沒有。”
“沒有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莫陽靜默了。
越天涵嗤笑,“出師未捷身先死。我看你就是慫!要我說,你當初就不應該放那個女人走。女人受什麼傷不得男人在旁邊守着呵護着?要是當初你堅持把婚禮辦完,哪還有現在這些破事?”
莫陽定定地看着夕陽。
也是。當年要是沒放她走,現在他們應該會有新的孩子。
但是,當時他們誰也放不下那段痛。
她失去孩子,她誤解他,與其成天看見她強忍怨恨的淚水,還不如找個安靜的地方躲起來獨自舔傷口。有時候,有些傷,並不是陪伴就能痊癒的。相反,這些傷,就適合做爲人生成長的肥料。
而他。他當時是怎麼都原諒不了自己沒能保護她的事實。他眼睜睜地看着她從他的懷裡墜下樓梯,再看着她的身下鮮血如薔薇般妖豔綻放。那種疼,深入骨髓的痛,他這輩子都忘不了。
在她離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習慣用酗酒在麻醉自己的痛楚,自責,和思念。但是發現,其實酒這個東西對於忘記傷痛並沒有什麼幫助。心被挖出來了就是被挖出來了,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藥物可是止疼,更可況是酒。
越天涵疑惑,“那你現在到底是在糾結什麼?”
莫陽輕笑,“我也不知道。”
“喜歡就追,不喜歡就放棄。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複雜?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女人會接受不了男人的溫柔攻勢。”
莫陽仰頭又是一杯。
但願吧。但願她能稍微放下一點對他的芥蒂。這樣,他就能理所當然一點。
理所當然…地抱住她,一輩子。
這是他欠她的!
林之是睡到午夜的時候,發燒了。
燒醒了。因爲渾身不舒服,她坐了起來,纔想起自己沒有吃藥。
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再摸摸自己受傷的臉,心想,這下完了。
拿起手機發微信消息給蘇珊。
“我好像發燒了,蘇珊寶貝,你那裡有沒有退燒藥?”
發送消息之後,就丟下手機,下牀,準備服用醫院配的藥。
沒水!
一跳腿蹦着蹦去客廳,再蹦去開放式廚房。倒了杯水。
端着水,林之頭疼。
靠,還能再笨點兒嗎?
藥還在屋裡,她還得跑回去把藥拿出來。
一條腿蹦着又蹦進臥室。
結果蹦出來的時候,她虛脫了。
頭劇烈一暈,她身體晃了一下,然後摔倒在了地上。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
她記得蘇珊有她的房門卡的,於是沒理會。
艱難地站了起來,門鈴又響了。
蹙眉,有卡怎麼不刷?
除非她沒帶。
林之心累地蹦去開門。蹦到門口的時候,她氣喘吁吁,耳朵裡迴盪的全是她沉重的呼吸。
好累,好暈。
開門。
門只開了一個縫,林之便往回蹦。一邊蹦一邊虛弱地說道:“快給我吃藥,我要難受死了。”
話畢,嘣!又摔地上了。
林之趴在地上,吸了吸鼻子。因爲鼻塞,她感覺什麼味道都聞不到,而且還難受!
“蘇珊,扶我起來。”
一雙手來到她的腰間。
“等下你去給我買瓶風…啊!”
一個天旋地轉,林之暈乎乎地窩在了一個溫暖又堅實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