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震顫了兩分鐘左右,山崩地裂之後被陰沉沉的烏雲徹底籠罩,飛沙走石呼呼作響,伴隨着噼裡啪啦的雨聲大作,整座清寧縣城,徹底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了無生機。
劇烈的晃動以清寧縣城爲中心蔓延開來,整片華夏大地都是不同程度的持續震顫,兩分鐘之後歸於沉寂。
與此同時,京城裡,行駛在寬闊馬路上的車輛突然不受控制的漂移撞擊,“砰、砰、砰”的幾車連撞之後,開車的王俊被迫急剎車停在了原地。
“怎麼回事?”後座的邵正澤微微擡眸,蹙着英挺的劍眉發問一句,王俊已經是直接開了門出去查看,亂成一團的大街上,道路兩旁的商鋪裡的售貨員、顧客都是飛快奔出,“地震了”的喊聲從四面八方傳到耳邊。
腳下的路面已經歸於平靜,王俊鬆了一口氣上車,聲音沉穩道:“應該是哪裡地震了,剛纔晃了兩下。”
目光透過車窗看了出去,沒有受到波及的車輛已經是斷續重新行駛起來,眼看着距離公司已經並不遠,邵正澤也是鬆了一口氣,直接開口道:“先到公司再說。”
冬日的氣候乾冷刺骨,空氣裡都是凜冽清寒,不到一會,車子已經駛到了公司門口。
穿着黑色的長呢子大衣,邵正澤下了車,站在門口的保鏢欲言又止,猶豫着正要開口,他已經是進了門到了一樓大廳裡。
寬闊的過道里,電梯門倏然打開,上官燁、徐堯,連同唐心好些人從不同的電梯不同的樓層下來,和微微蹙眉的他相對無言,大廳屏幕上女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清晰吐音飛快道:“現在插播一則緊急新聞,今天上午十時二十三分,雲中省發生里氏7。8級強烈地震,震中位於平川市清寧縣,目前詳細情況未知,本臺將持續關注……”
女主播清晰的聲音落在耳畔,邵正澤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下意識的、轉頭對上了電子屏,清晰粗黑的大字在屏幕下方滾動播放,“平川市清寧縣”、“7。8級強烈地震”,幾段字迴旋在他的腦海中、視線裡,深黑的眸子平靜無波,邵正澤徹底的呆愣在了原地。
“邵總。”
“邵總。”
“boss。”
幾道飽含焦急關切的聲音落到耳邊,上官燁、徐堯都是飛快的走到了他的面前,邵正澤薄脣微動正是要開口說話,衣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爺爺”兩個字閃爍着,他接通手機放在耳邊,白皙修長的一隻手緊緊的握着手機,青筋暴跳、不受控制顫抖的樣子讓邊上的幾個人都是忍不住略微移開了視線。
“爺爺。”他的聲音也是如他的手指一般,帶着明顯的顫抖,電話那頭的老爺子遲疑試探道:“丫頭她,是不是在那個……”
老爺子哽咽着說不下去,邵正澤顫聲說了句“你放心”又是飛快的掛了電話,不等將手機重新放回去,屏幕上“媽”的字樣又閃動了起來,又是聲音沉沉、簡短的說了“你放心”,沒放回衣兜裡的手機又是再一次響起來,邵正澤沉默着掐斷了電話,擡眼對上王俊緊繃僵硬的面色。
“boss。”
王俊心裡已經是一團亂麻,緊緊擰着眉遲疑的開口喚了一聲,邵正澤已經是聲音沉沉道:“直升機。”
三個字好像從牙尖上擠出來一般,王俊已經是更憂心的喚了他一聲,接近於八級大地震,歷史上幾十年纔會有一次,雲中省自然地理條件複雜,清寧山區更是氣候多變、山脈縱橫。
別說地震,就是地震所伴隨的次生災害,泥石流、滑坡、塌方,甚至疾風驟雨、水流洪荒,任何一項,都足以讓那裡變成人間地獄。
真的是太危險了,王俊有些不敢深入想象……
“直升機!我說直升機聽不懂是不是?!”邵正澤猛然一聲大喊讓大廳裡所有人齊齊嚇了一跳,王俊身子猛地一顫,飛快的應了一聲“是”,邵正澤已經是朝着湊到邊上的總裁辦助理飛快道:“發微博穩定粉絲情緒,聯繫‘長樂基金’準備撥款事項,讓總經理主持開會,藥品、帳篷、棉被、食物,所有東西立刻籌備!和天倫醫院協商組織醫療隊!速度要快!”
語調急促,他的聲音卻是清晰堅定,飛快的說完,目光落到上官燁一衆人深不見底的眼眸上,沉聲吩咐道:“都待着,配合公司會議行動。沒有我的允許,所有人不得自作主張,私自前往。”
話音落地,他已經是直接轉身往大門外而去,身後一衆人身形緊繃的看着他脊背筆直的背影,唐心有些控制不住的顫聲喚了句:“邵總?”
邵正澤步伐微頓,轉過身來,唐心緊緊咬着脣,眼眶裡的淚水逼了回去,才聲音顫抖的開口道:“會沒事的。你會把伊人帶回來的,是不是?”
“是。”邵正澤看着她,目光深黑,面容冷峻,簡短的說了最後一個字,轉身大跨步出了門,唐心捂着嘴崩潰的哭出聲來。
新聞爆出的第一時間,粉絲圈網絡上早已經是亂成一團,粉絲們不敢置信的看着照片上兩張美麗動人的笑臉,根本就不敢相信、不敢想象,盯着屏幕看了一遍又一遍,動態下面一句“雲中省平川市清寧縣”都能讓所有人齊齊崩潰,再對上她動態裡的“兩日將歸”,更是控制不住的哭出聲來。
微博下一片死寂,粉絲圈沉默了足足有幾分鐘,纔是有並不活躍的一個粉絲留言道:“伊人,加油!思琪,加油!清寧,加油!華夏,加油!”
一句話,像燎原的火苗,又像衝蕩的潮水,將屏幕跟前所有人緊縮的一顆心都是緊緊的凝聚捆縛在一起。
第二句、第三句、第十句、第成百上千句一模一樣的話在第一時間佔了滿屏,帶着希望和祝願,又在第一時間席捲了網絡,感動了千千萬萬人,卻也緊緊揪着千千萬萬人的一顆心。
半小時以後,徐伊人微博最新消息:“相信我,她沒事。也請相信她,不會讓自己有事。”
沒有多餘的話,所有人卻是能第一時間得知這樣的一句話出自於誰,心裡的悲痛卻是並不足以因此而減輕,前面的評論又慢慢的被“我們永遠與你同在”而取代。
擔心的已經不僅僅是徐伊人,也不僅僅是林思琪,一個“你”泛指了無數個“你”,“我們”也代表了無數個“我們”。
但凡經歷過地震,但凡瞭解過地震,沒有人不清楚這一刻直接趕往震中到底意味着什麼。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忍心開口阻止,他的義無反顧,和他每一次於危難時刻決然而出的態度,深深的印刻在每一個人的腦海中。
就像定海神針一般,再大的波濤風浪,似乎都會因爲他的出現慢慢寧靜。
一個多小時以後,所有電視新聞上地震最新動態、以及各地緊急出動的救援隊消息都是滾動播出,雲中省電視臺更是率先發布了平川市第一張地震實況新聞照片。
坍塌的房屋、撞飛的車輛、橫貫在馬路中間的鋼筋水泥,甚至斷開的手臂,以及被掩埋擠壓在各種廢墟里的身體物品都是無比清晰,鮮血與泥污橫流,整座城市,徹底的成爲了一片廢墟。
華夏臺隨後推出了直播特別節目《關注清寧地震》,災區的畫面更是一張張的呈現在衆人眼前,被泥污掩埋的臉、被鋼筋壓斷的人、整座傾頹的大廈,每一張都帶着觸目驚心的悽慘,讓目擊的每一個人從心裡深深的恐懼。
尤其,在這麼多的照片裡,沒有清寧。
一座人口十多萬的縣城,徹底的被陰雲與暴雨所掩埋,失去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繫。
直到……
距離地震整整十二個小時,雲中省電視臺最新消息:“雲中省軍區派往平川市清寧縣地震災區查看災情的六架軍用直升機遭遇惡劣天氣被迫返航。清寧縣大到暴雨仍在持續。”
守着新聞的一衆人看着電視新聞齊齊落淚,徐伊人微博上原本還不時更新的微博徹底中斷。邵正澤,連同他所帶領的第一支從京城趕赴震中的隊伍,完全再沒有任何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邵家大宅燈火通明,環亞集團燈火通明,粉絲們不睡覺集中到了公司樓下,大廳裡密密麻麻的人羣焦灼不堪的一張張面容和他們相顧無言。
上官燁、徐堯、唐心、許卿都是面色陰沉如雨,新聞上依舊在播放的新聞讓所有人一顆心越發的往下沉。
沒有人說話,窒息一般的沉默久久的蔓延在整個大廳裡,這樣的夜晚,整個國家,註定無人安眠。
……
疾風驟雨侵襲着整片山林,腳下的泥土不時的滑落塌陷,頭頂更是有因爲餘震而飛快流竄的山石,沉沉的黑暗裡一絲亮光也無,邵正澤伸手抹了一把臉,在風雨中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地震發生後一個多小時就從京城出發,因爲天氣狀況,直升機根本無法接近清寧縣周圍,就連空投,也幾乎是癡心妄想。
徘徊在風雨天氣中無法降落,直升機出事之前,連同他在內的十個人緊急跳傘,眼下,周圍除了風雨呼嘯的聲音,死寂的像一片墳墓。
薄脣緊緊地抿起,一張被雨水沖刷的面容在夜色裡也是根本看不清楚,邵正澤在黑暗中擰亮了手電筒斜斜照向了天空,正如同劃破黑暗的第一道亮光一般,光束點亮了其他幾道光束,漸漸地,在黑暗的山林裡朝着他所在的地方慢慢的匯聚。
最先趕到的王俊聲音沉沉的喚了他一聲,邵正澤先擰滅了自己的手電筒,等其他八個人慢慢湊近,纔是聲音艱澀的開口道:“這裡,距離清寧縣城,大概多遠?”
“估摸着不到二十公里。”黑暗中一道男聲答了一句,邵正澤語調低低的“嗯”了一聲,開口吩咐道:“留下兩束光,強行軍過去。”
“是。”黑暗中一衆人異口同聲的應了,亮光映着一張張冷峻的臉,這纔是迎着風雨行進起來。
道路坍塌、信號中斷,別說電,根本連火生起來都是不容易。
最初播報的地震是里氏7。8級,可到了地方,一衆人已經是第一時間體會到,震級絕對在8級以上。
六十年不曾有過的大地震,發生在這樣原本就地理氣候條件惡劣的山區裡,想想也知道,接下來等待他們的一定是一場持久戰。
泥漿和沙石裡跋涉了近十個小時,透過雨簾,出現在一衆人視線裡的清寧縣城基本被山石、樹幹以及泥土所掩埋。
十萬多人的縣城以一種接近死寂般的狀態呈現在眼前,邵正澤垂在身側的一隻手不自覺緊緊握拳。
“媽媽,解放軍叔叔來了!”一道驚喜清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一衆人詫異的循聲望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的兩塊石板擠壓磕碰在一處形成的一個倒三角廢墟里,一個咬着火腿腸的男孩正是睜大着雙眼看着他們,一雙眼睛就好像小孩子看見奧特曼一樣的灼灼發亮。
原本就是穿着迷彩作戰服,幾個人面面相覷的對看一眼,將目光落到了邵正澤的身上。
徐伊人、月輝、林思琪一家,他們要找尋的人最起碼在五個以上,十幾萬人的縣城裡,七十二小時的黃金救援,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沉重的壓力和陰雲原本就是讓一衆人輕鬆不得。
“救人吧。”目光落到小男孩灼亮的眼睛上,邵正澤抿着脣說了一句,幾個人齊齊應是,快速的四散開來。
直升機沒辦法接近震中,即便一衆人都是揹着三十幾公斤的揹包,裡面的東西也實在有限。
好在清寧縣原本就在山區,家家戶戶裡最不缺的就是鐵杴、鋤頭,廢墟里刨出來,再冒着風雨小心翼翼的挖,一張張緊繃冷峻的臉卻是給原本絕望無助的災區人帶去了第一線希望。
僥倖存活的男女老少慢慢從各個地方聚齊,風雨中的廢墟上,站起了一個又一個的人。
風雨沒有停下的跡象,地震過去二十六小時,平川軍區派出的第一支特警分隊三十人趕到了清寧縣城,已經是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
原本以爲他們所看到的會是一座死城,哪裡有人能想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趕到。
二十六小時以內,明顯並非雲中省常駐任一部隊,這樣的效率,即便是如他們一般的鋼鐵漢子,都是覺得不可思議。
“隊長,那個,環亞集團的總裁!”穿着迷彩的一個特警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指着廢墟中正拿着鋼筋彎腰的邵正澤說了一句。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視線中的男人被雨水沖刷的側臉英俊冷銳、薄薄的脣角緊抿着,即便彎着腰,依舊是可以看出身形非常的高挑頎長、精瘦堅實。
“邵家?”也是伸手甩了一把水,收回視線的男人遲疑着問了一句。
“是。邵夫人,也就是那個徐伊人,聽說在縣城拍戲沒有回去。”先前說話的隊員喟嘆的說了一句,一衆人面面相覷之後,唏噓不已,卻也是飛快的加入了救援之中。
又是一天一夜,對所有人來說都漫長無比的五十個小時過去。
算上後來強行軍九十公里進入清寧縣城的第一支武警師,集中在震中的救援隊伍已經是有了前後三批,搶救出的傷員達到八千人次,卻是依舊沒能有絲毫的消息送出去。
所幸,侵襲了整整兩天兩夜的暴風雨暫時停了下來,中午的天色慢慢的散發出一點許久都未曾見過的亮光來。
目光靜靜的落在空中某一處,邵正澤身側緊緊握着的一隻手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白皙潔淨,手背上交錯的傷口又一次掙開他都是沒有發現,腦海裡浮現出眉眼彎彎一張笑臉,他深黑的眼眸沉沉如許,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幾乎是無法思考,廢寢忘食,所有救援的行動都是僵硬而機械的,看着廢墟里出現的一張又一張的臉,即便是覺得安慰,也不能驅散心中濃重的失望。
天色漸漸又暗了下去,地震過後五十六個小時,清寧縣城迎來了第一支華夏電視臺的“記者敢死隊”。
目光在空中遙遙對上,邵正澤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微微愣神,同樣穿着迷彩作戰服的靳允卿已經是快走兩步到了他跟前,將他緊緊擁抱了一下。
五十多小時沒有消息,即便所有人都堅信他沒事,可心裡的擔憂依舊是將所有人差點逼瘋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幾天幾夜不能成眠,這一刻在廢墟上相逢,靳允卿緊緊揪起的一顆心也是徹底的放了下來。
“你怎麼來了?”邵正澤開口問了一句,語調卻是艱澀的不成樣子。
到了縣城,他已經幾十個小時沒有說過話。
靳允卿微微側過身去,神色間帶着些複雜,遠遠看向了已經就地打樁、搭建帳篷的幾個記者,目光落到了身形較爲嬌小的江蔚然身上,“跟着她來的。也是有些擔心你們。”
“胡鬧。”邵正澤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低斥一聲,靳允卿微微擡手,拍了拍他的手臂,解釋道:“電視臺派出了十六支記者敢死隊,每一隊都是四男一女。”
語調頓了一下,他繼續道:“男人和女人思維方式不一樣,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樣,這樣的安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這原本也是他們的職業,職業不分貴賤,自然也不分男女。”
目光落到已經就地跪下掏相機、調設備的江蔚然身上,心有所感,邵正澤沒有再說話,將視線移到了另一邊,耳邊卻傳來王俊驚喜的一聲:“boss!”
兩個人腳步飛快的湊過去,廢墟下夾縫裡出現了月輝有些蒼白的一張臉。
被三道石板卡在中間,上面又是捂了石板房樑,被兩個人合力拉上來的月輝並不曾受傷,幾個人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月輝伸手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鍊,小小一個孩子的腦袋探出來,微微翹着脣,依舊是睡的香甜。
看着孩子粉嘟嘟的睡顏,周圍原本正彎腰挖着的幾個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他懷裡,情緒涌動的注視着。
擺弄好機器的江蔚然一擡頭,快速的抓拍了這一幕。
震中的第一張照片,在十分鐘之後,出現在了華夏臺最新播報的地震消息裡。
照片只有一句話介紹“地震發生五十六個小時,震中清寧救出的第一個寶寶。宋予安,他在熟睡中。”
孩子微翹的脣角帶着一絲血跡,看着月輝蒼白俊秀的一張臉,所有人都是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是他咬破了手指用自己的鮮血喂他睡了過去,讓他在這樣一場災難中依舊帶着微笑。
當然,畫面裡的邵正澤、王俊、月輝,更是讓原本已經低落到極致的所有人重新燃起了希望。
“伊人,加油!思琪,加油!清寧,加油!華夏,加油!”
這樣的一句話又是快速地滾動在徐伊人的個人官網以及官方微博下面,滾動在地震有關的新聞評論下面,一遍一遍的,劃過每個人的心裡。
清寧縣城的照片一張一張的出現在新聞裡,月輝和宋予安之後被救出的是一對母子,照片依舊是簡短的介紹:“母子”。
中年母親是被幾個人從廢墟里擡出來的,整個人半跪在地面上,身體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往前趴着,雙眼驚恐的睜着老大,她用雙手緊緊的護着鑽到她懷裡的孩子。只可惜的是,她十多歲的兒子被斜方向的一根鋼筋刺到了肚子裡,擡出來的時候,鮮血染紅了兩個人身下的衣褲。
緊緊相擁着的母子沒有姓名,可因爲正是和月輝同樣的一副廢墟背景,許多人也是倏然間反應過來,那是林思琪的母親和弟弟,是她患了精神病的母親,和她癡傻的弟弟。
災難到來的一刻,母親下意識的護着自己的兒子,她的孩子,也是第一時間撲到了媽媽的懷裡,骨肉相連,這樣震撼人心的情感卻完全是發自本能。
粉絲們對着新聞一遍一遍的抹眼淚,遠在清寧縣城,快速地掩埋了林思琪的母親和弟弟,一衆人卻是飛快的朝着縣城受災最重的南邊行進。
沒有想到徐伊人他們會在第二天一早就前往學校,一開始邵正澤就是將搜索的範圍暫時留在了縣城街道的區域裡。
地震發生一天一夜後才展開救援,又是一直迎着暴風雨,進展原本就緩慢。第一時間救出來的,基本上都是能直接看見、聽見的被掩埋羣衆。
清寧小學被山石、泥土和樹木徹底掩埋,工具有限,施救,原本就十分有難度。
此刻,目光落在徹底被泥土掩埋、已經看不到石板原貌的清寧小學上,一衆人原本就揪着的心已是深深的沉了下去。
三三兩兩的官兵,連帶着獲救了牽掛着孩子的父母用手裡的東西刨着泥土,疲倦的面容上都是遮掩不了的絕望和悲苦。
面色沉沉的看着,一衆人默不作聲的加入,再一次傳遞出去的新聞照片裡,天色已經是烏青一片。
地震發生時間過去了整整五十八個小時,徐伊人、林思琪和孩子們被掩埋在層層泥漿、樹木和石塊下面,夜晚,卻是又一次到來了。
透過照片,無數雙眼睛關注着雲中省,無數雙眼睛關注着平川縣,更是有無數雙眼睛關注着受災最嚴重的清寧縣。
打着手電筒,後半夜的邵正澤跪在地上用雙手刨着泥漿,燈光裡冷峻嚴酷的一張臉更是讓遠在京城揪心等待的所有人深深動容。
漫長的一夜又是過去,救援的進展卻是十分緩慢。
地震發生時間過去整整七十二小時,十二月三十一日上午十時,國內第二支記者隊伍、第四支救援隊伍、連同兩支國際救援隊伍,趕到了震中清寧縣。
華夏六十年一遇的清寧地震,已經引起了國際上廣泛關注。
與此同時,天色暫時好轉,期待已久的藥品、棉被等急需物資空投到了清寧縣城,武警官兵緊急有序的疏散第一批獲救的上萬名羣衆,兩支由醫學專家組成的救援隊伍也是在中午十二點抵達。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黃金救援的七十二小時已過,下午一點,坍塌的清寧小學纔是慢慢的呈現在了衆人眼前。
傳遞出去的新聞照片裡,年輕的女教師用老鷹護幼崽的姿勢保護了三個孩子生還,年邁的校長身下緊緊的壓着兩個尚存呼吸的學生,十多歲的學生在擔架上依舊是不忘記對着身邊的官兵綻放笑臉。
依舊是沒有徐伊人、林思琪、宋望三人,穿着迷彩服的邵正澤渾身沾滿了*的泥水,緊握的雙拳被泥污和鮮血混合着包裹,看着照片,無數的粉絲卻是連哭泣都不敢。
情緒涌動着看到一個又一個的學生被擡了出去,身形緊繃的站着,邵正澤已經是僵直的無法呼吸。
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同樣是一臉髒污的月輝步伐帶着些沉緩,到了他身邊,聲音低低的開口道:“已經擡出了五十二個學生,生還的三十五個,死亡十七人。一個校長,還有兩個老師,都沒有呼吸了。”
“繼續挖。”邵正澤清冽的聲線帶着冰珠崩破的冷寒,邊上回頭看他的一衆人齊齊應是,吃力的將腳小一塊石板挪動着,王俊卻是突然驚喜的大聲喊了一句“boss!”
“有人了!”腳下突然傳來的一陣驚喜呼喊聲將所有人嚇了一大跳,擁擠的環抱在三角形屋樑下的狹小角落裡,灰頭土臉的學生圍着灰頭土臉的徐伊人,幾十雙眼睛都是燦亮的同時擡了起來。
臉上、頭髮上、衣服上都沾着泥污,小腿也是齊齊泡在泥水裡,連同徐伊人在內的二十二個人卻是毫髮無損。
地震發生的一瞬間,徐伊人一聲喊,他們擁擠着躲進了教室傾斜而下的角落裡,橫梗在頭頂的樹幹更是將上面的石塊泥土盡數卡住,即便有泥土和雨水一起沖刷,她們所有人被掩埋在黑暗裡七十多個小時,卻是能彼此鼓勵着安全的存活了下來。
被王俊第一時間握着手腕從底下提了上來,渾身污跡的徐伊人被快步到跟前的邵正澤緊緊的扣在了懷裡。
他大力的動作將她差點捏碎,偏過頭將一張臉深深的埋進了她的頸窩裡。
徐伊人還來不及說話,滾燙的淚水已經順着她脖頸間冰冷的肌膚滑落了下去,讓她一顆心倏然間滾燙起來。
從來都冷靜剋制、從來都無堅不摧、從來都從容不迫、從來都沉斂穩重,將一張臉埋在她冰冷的脖頸間,邵正澤,哭了。
被他緊緊地摟在了懷裡,徐伊人差點窒息,卻是因爲這樣的他不敢亂動。
學生們一個一個被提了上來,眼看着高大的男人肩頭聳動,也是有些呆呆的看着,連同邊上沉默着的一衆人,所有人都是沒有出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徐伊人纖細的一隻手慢慢的撫上了他的後背,被傳遞出去的照片裡,她白皙的一隻手撫在他顏色深沉的迷彩服上,色彩對比所造成的衝擊力讓所有人都是無比的震顫。
白淨纖細的一隻手,雖然帶着點點髒污的泥水,卻是因爲她無比輕柔的動作讓無數人動容不已。
他們的身側,站着灰頭土臉卻完好無損的一羣孩子,他們的身後,站着身形高大、鋼鐵一般的一羣男人……
華夏的柔情、華夏的希望、華夏的脊樑,在這一刻,通過這樣一副無比珍貴的抓拍照片,深深的印刻在了每個人的心裡,永生難忘。
國際救援隊伍裡的記者們,也是快速的抓拍了一個系列的照片,震中重災區二十一個完好無損的孩子讓國際矚目,第一時間報道出去的新聞裡,徐伊人被那些記者用溫柔而煽情的筆觸,稱呼爲“東方的安琪兒。”
“阿澤叔叔,這個一定是阿澤叔叔啦!”
“是啊是啊,伊人姐姐說你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啊!”
“叔叔太高興了,都高興哭了!”
邊上孩子們突然嬉笑的聲音讓所有人突然回神,徐伊人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慢慢的從她頸窩裡擡起頭來,邵正澤一雙眼睛帶着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黑眼圈和紅血絲、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往日英俊沉穩的他這一刻脆弱的像個孩子,徐伊人的笑容僵在了脣角,有些愧疚的低聲開口道:“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
脣角終於扯出一絲笑意來,邵正澤捧着她髒污如小花貓一般的一張臉,卻是無比鄭重道:“謝謝你。”
謝謝你,還活着,這一刻失而復得的心情,已經足以慰藉這幾天所有的恐慌和懼怕。
看着兩個人,邊上站立的所有人都是喟嘆不已。
靳允卿站在廢墟上轉身看向了幾步開外的江蔚然,捧着身前懸掛的相機,江蔚然眼眶裡也是飽含着感動的淚花,對他露出釋懷又溫柔的一個笑容。
憂鬱成疾早逝的母親,尖刻冷情偏心的奶奶,寡情薄意殘忍的父親,惡毒狠戾怨咒的後母和姐姐……
這一刻,所有曾經讓她覺得難以釋懷的事情,前世今生所有糾纏不休的痛苦,都徹底的離她而去,撇開紛擾世俗的小家,第一次,她冰冷的一顆心因爲這一場災難中樁樁件件的感動,變得滾燙而柔軟。
這樣驚喜的轉折讓所有人都是鼓舞不已,隨着邊上一聲“有人”,奔過去的一衆人卻是又一次徹底的呆愣了。
廢墟里挖出的一對男女,是擁抱在一起的林思琪和宋望。
林思琪在下,宋望在上,兩個人都是早已經沒有了呼吸,固定的姿勢卻是讓所有人都沉默着說不出話來。
宋望用自己寬厚的後背抵抗着將他們壓在下面的石板,唯一的一隻手緊緊摟着林思琪的頭將她護在身下,林思琪的一隻手卻是硬生生的擠在了他的後背上,地震到來的時候,她妄圖用自己一隻手,推開砸向宋望的石板。
鮮血染紅了她衣領一大片,她是用手邊的一片石塊劃破了自己脖頸上的動脈,血盡而亡。
將兩人往出擡的時候,她塞到懷裡的另一隻手臂垂落了下來,一隻手機掉到腳邊,月輝撿起來,開機後的屏幕上留着最後一條正編寫的短信:“我是林思琪。請幫我照顧我們的孩子。他在清寧街道107號。”
月輝沉默着將手機遞給了徐伊人,看着兩個人被擡着從眼前而過,徐伊人將頭埋進了邵正澤的懷裡,哭出聲來。
嘗試着將兩人挪動了一下,直起身子的王俊,聲音沉沉的說了一句:“分不開。”
宋望的手扣的太緊,根本搬也搬不動,而林思琪被石板蹭爛的手臂,也根本擡都擡不起來,他們將彼此摟的太緊,決絕的用這樣的姿勢,在一起。
“找一塊空地,合葬吧。”邵正澤一隻手將徐伊人緊緊地摟在懷裡,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地面上擁抱在一起的兩人,聲音低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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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號上午十點,不見不散。